陳落邁步。

  面前的一切都在破碎。

  就好像一面完整的鏡子，頃刻間滿是碎片一樣。

  小精靈有些難受。

  也覺得陳落身上的氣息變得很是不好了起來。

  就好像……

  本該是陽光下綻放的花朵，變成了在地獄幽暗之處生長的黑色之花一樣。

  它不喜歡這種味道。

  這種味道讓它很是難受，以至於它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它的心中破碎了一樣。

  “咿咿呀呀、”

  它喊著。

  伸出手，去摸陳落的眼角。

  那裡有一點晶瑩。

  這不是雨水……

  作為雨之精靈，它知曉什麽是雨水……而這個，它不懂。

  陳落伸出手，將那雪白之劍拿在手中，輕輕撫摸著……

  上面那熟悉的氣息依舊還在。

  可……

  面前這本該有著故人的澗，此時卻是寂靜空蕩。

  惟獨剩下的，還有那一朵在虛空中不斷燃燒的火焰……

  雷霆之中，夾雜著風之火。

  這是真龍之火……

  傳聞，在真龍死後，它一生的修為皆會凝聚成最後的一朵火焰。

  火焰內有著它一生的感悟。

  也是它此生的全部。

  只是這一朵火焰有少許的不同，在燃燒了少許之後就化為了一道神紋。

  它飛舞著。

  最後似乎尋找到了歸宿一樣，咻的一聲便入了那雪白之劍上。

  一縷神紋刻上。

  雪白之劍歸於平靜……

  但好像又有了一些什麽不同，多了一些親密，也多了一些……難受。

  “咿咿呀呀？”

  小精靈不解……

  “這是落雪。”

  他說著。

  “曾經是咱家所愛之人的佩劍……

  她說。

  她會陪著咱家。

  不管多久。

  不管過去和未來，皆是如此。

  但今日，她卻是食言了。”

  “咿咿呀呀？”

  “她死了……”

  “呀？”

  “不知道。”

  陳落搖頭。

  她該活著的……

  應該活得好好的才是。

  他已阻止了王生的劍……

  他也改變了她的未來。

  可她還是死了……

  他不明白。

  不明白究竟哪裡出現了錯誤。

  “這是不對的！”

  陳落說著。

  他很嚴肅……這種嚴肅他不曾有過……

  “咿？”

  小雨不懂……

  就和陳落不懂一樣。

  但不重要了。

  他不懂，總該有人懂的……

  命運之河上。

  少年還在泛舟……

  他不知曉自己要做什麽，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子的。

  以前的時候，尚且還有幾個神明能成為自己的棋子，可現在，神明不複存在，他這天道代言人似乎要變得更加沒意思了。

  哢嚓！

  少年舟上有一壺酒。

  這一壺酒他已經不知道釀了多久。

  是昔日天道凝聚自己之後，取得那混沌之氣給自己釀造的一瓶酒。

  他說……

  “你為新生，總該有些東西留作紀念的。”

  於是，也就有了這一瓶酒。

  他給這一瓶酒取名為：新酒……

  他想……

  待得哪一日，再見他的時候，便能和他對灼。

  但……

  他已死去。

  於是這一壺新酒成為了老酒，他也從不曾開壇過。

  但此時。

  這一壇酒隨著哢嚓一聲，瓶身已滿是碎痕……

  平靜下去的命運河流忽起了一陣漣漪，輕舟搖晃了下，這一壇酒頓時破碎。

  少年想要去阻止……

  可無能為力。

  這一壇酒就這樣自他的面前，成為了滿地碎片。

  少年愣住了。

  鬢角上出現了冷汗……

  他想要撥開命運河流，去見一些東西，可此時的河流早已經混沌黑暗。

  低頭再看……

  黃金不在。

  唯有一片虛無。

  陳落出現的時候，正好見到了那一條金黃色河流變成虛無的黑暗……

  那河流已是洶湧。

  河上的輕舟隨著河流劇烈翻湧，宛若風暴中的孤舟一樣。

  少許之後。

  河流平靜。

  舟上少年坐在那裡，沉默不動。

  見得陳落落下，他抬頭，臉上已皆是苦澀之意……

  “還記得，吾說過的那一句話嘛？天道不複，吾為天道……”

  他說著……

  眼角已緩緩流下鮮血。

  “吾錯了……”

  他說：

  “吾重來就不是什麽天道，所謂的代言人，不過只是一枚棋子……

  就如那神明一樣。

  他們於吾而言，他們是一枚枚棋子。

  而於他而言，吾也不過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陳落的瞳孔緊縮。

  但很快的恢復了平靜，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還活著！”

  “是！”

  “他做了什麽？”

  “不知道，但唯獨可以清楚的是，無盡世界，已無未來！”

  那混沌的黑色正在不斷蔓延。

  新生的世界正變得黑暗。

  仙界……

  烏雲籠罩住了整個天穹，再無見得陽光。

  天穹世界。

  河水停止了運轉……

  白雲不複。

  抬頭望去，見不得藍天，唯有黑暗籠罩。

  白日轉瞬入了黑夜。

  且再無朝陽東升的可能……

  除非，那命運河流自黑色變得金光，那河水再次流動……否則的話，這光明將永遠無法出現在這一個無盡世界之中。

  生命……

  終將逐漸凋零。

  這一方世界，終為成為死亡之地！

  陳落看去，朝著那混沌命運河流抓了一下，那河水中有一縷縷的黑霧出現在了手中。

  彭的一聲。

  那黑霧化為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出現的那一刻，少年側臉，似乎不喜這火焰。

  但也帶著一些的驚訝……

  “混沌燭火？你怎麽有這火焰？”

  混沌燭火？

  陳落問：“你似乎，很了解他？”

  “天道誕生之地，為混沌之地……在那混沌之中，曾有一朵火焰燃燒……火焰黑色，極小，一陣風吹過，便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故而取名混沌燭火！
  但這混沌燭火卻是即為可怕的一種東西。

  火焰不燒人。

  專燒靈魂。

  小到凡人，上至天道，皆無法抵擋住這火焰的侵吞！

  但這火焰早已經被他所煉製……”

  他不明白：“這該是他的火焰，你如何會有？”

  陳落沒聽他最後這話。

  問道：“混沌燭火，已被他煉化？”

  少年點頭：“是！”

  陳落沉默……他大抵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大道無情。
    視天地眾生為芻狗。

  他也好。

  少年也好。

  還是王生，以及那漫天的神明，無數修士，皆不過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他手中的棋子。

  和王生一戰。

  陳落不曾見得王生有那黑火神通，原本只是以為，大抵是沒用罷了。

  畢竟，許許多多的手段，已令自己難堪，自然會有一些底牌。

  要知道……

  那黑色火焰他已經掌控了修仙界乃至無盡大千世界中，無數強者和仙人的意志。

  定然，是很強大的底牌！

  此時才發現，他哪裡是作為底牌，而是陳落自一開始便錯了！

  他從不懂這一門神通。

  既不懂，又怎麽做得底牌？

  到了如今，許許多多的不解，也終展現在了陳落的面前。

  ……

  天道炸死……

  少年代言人，便也覺得，此間再無天道，他該為天道！
  故而，算計神明，行神帝之爭。

  意使神明覆滅，此間再無人可威脅天道存在！
  要知曉……

  他雖為天道代言人，可卻也和神明一樣，皆是天道所衍。

  起點相同，並無誰比誰高貴之說……

  於是，神明也便沒了活下的理由……

  但他不能出手。

  於是，王生便成為了他的棋子，一枚最為重要的棋子……他令王生知曉天道不複存在的消息，激活了他心中的野望，也令他見得了一些他不曾看到過的景色。

  王生，入了局！

  以天下蒼生世界為血肉。

  以三千神明神紋為靈魂。

  意成不朽之軀。

  陳落，算是意外……

  少年本要出手，倒是免了他的出手。

  但和陳落為敵，少年倒是想過，只是終還是沒把握，便想著，結下因果，也算是一個牽製。

  可惜。

  他似乎不喜歡這個緣。

  這無妨……

  神明已死，他也終為天道！
  可……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天道，因為此間世界，僅能為一個天道！
  以為死去的天道，從來就不曾死去。

  反而以他為棋子……

  設下了一場覆蓋大千世界的棋局。

  天道代言人。

  陳落。

  蒼生。

  皆是這棋盤上的棋子……

  只是這棋局最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他的意圖到底是什麽，這就不是陳落所能明白的了！
  唯一能清楚的便是……

  那一個人，連最後的一個神明也不願留下。

  他比面前這人更加無情，也更加的……令人不爽了。

  “以這一方大千世界為棋這並無什麽錯，但……他卻也錯在了一件事情上……”

  陳落開口道：“咱家，並不喜歡為棋！

  且……

  更不願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當了一枚棋子！
  甚至……

  還是一枚連自己家人也無法庇護的棋子……

  這種感覺，並不舒服。”

  他站起來。

  撕開命運河流…

  “你要做什麽？”

  少年問著……

  心中似乎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因為明白，故而忍不住想要再確認一次……

  “仙界，青雲山上！”

  陳落的聲音傳來：“你知道，咱家想要什麽！”

  陳落已離去。

  留下少年依舊在那命運河流之上……

  許久。

  他笑了起來。

  “你是一個瘋子！”

  “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但不得不說，吾喜歡你這樣……”

  “你也說得不錯，棋子這種東西，的確有些令人不適！”

  “他啊，也的確讓吾很是不爽！”

  “這種為人做嫁衣的感覺……縱你生與吾也還不爽呢！”

  “既如此……那吾少不得也該給你帶去一些好消息！”

  他說著。

  站起。

  命運之河撕開，遁入了那混沌之中。

  總該會有一些痕跡的……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足夠了！
  ……

  青雲山後山。

  山還在。

  青雲門也依舊還在，且更加強大了許多。

  陳落歸青雲，知曉的人並不多。

  但不久之後，山中便來了許多人……

  寧書安。

  貓娘娘。

  小白。

  還有謝以他們……

  他們求見了陳落，但陳落並無見他們，連那後山，也不得而入。

  他們不明白。

  世界巨變，師尊閉關不出，便是連弟子也不願見……

  這是很少見的。

  “出事了。”

  寧書安的眼中帶著散不去的憂愁。

  這些年來總是不太平的。

  天穹也好，仙界也罷……

  好似許多年都不曾發生的事情，皆在此間一次性全部發生了一樣。

  就是師尊也一改了往日的性子。

  他看向了貓娘娘，問著：“貓娘娘怎麽看？”

  她比自己還懂師尊。

  或許，她能明白些什麽，也能揣得師尊少許內心才是。

  聞言。

  貓娘娘收起了手中的書，抬頭看向了那山。

  許久。

  開口道：“放心吧，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不管是這世界，還是出了什麽事情，師尊總是能尋到辦法解決的。”

  他一向都會有辦法。

  可能只是時間稍微久遠了一些，可能稍微麻煩了一些，可能此時會頭疼了一些。

  但總會解決的、

  此時他們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等！
  等師尊下山的那一刻……

  等師尊願意見他們的時候。

  那時候，也便是這事情，不再麻煩的時候了……

  “他明明什麽都不想管的，他明明只是想要釣釣魚，睡睡覺，喝喝……可……”

  小白張嘴。

  最後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們不該這樣子的。

  這世人也不該這樣子的。

  這些事情，也不該是先生去操心的才是……

  可現在，他們好像除了他，也沒有什麽辦法了！

  …

  青雲門後山。

  陳落獨自坐在池塘邊垂釣。

  杆無線無鉤。

  但池塘內的魚，爭先恐後，欲要入那魚籠……

  好在有著一道無形的力量阻止了這魚的進入，否則的話，怕是此間早就魚獲成災。

  池塘上。

  有雨垂落。

  這雨小小一片……僅在那池塘方寸。

  小精靈便在那裡起舞。

  它咿呀呀的笑著，起舞著，好像在她的世界中，尋不到任何關於煩惱的清情緒存在。

  陳落喜歡它的性格……

  若是可以，他希望它能一如既往的天真，也不會去懂得那人間的疾苦。

  【您於池邊垂釣，見得精靈起舞，您的心境有了少許的變化。

  PS：您的心情好似有些沉重。

  或許走走，散散步，會有一點改善。

  當然，或許也沒用。

  但您該明白一件事……這個世界本沒有路的，但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陳落嘴角抽搐下。

  道理他懂。

  不就是他魯迅的事，和他周樹人有什麽關系？
  “他們走了。”

  有女人走來。

  著一襲綠色的裙子，見得陳落的眸子似星辰般滿是溫柔，也帶著心疼。

  有蘇青婉從不曾見得陳落這般樣子。

  在她的記憶中，他應當總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慵懶才是。

  但今日……

  她有些羨慕了。

  也有些嫉妒了那一個不曾見到過的白龍道友……

  她想。

  若是有一日，死的會是自己，他可會這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