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贏了？”

  方知音問著。

  既是處理完成，那便是有了交鋒。

  有了交鋒，就有著輸贏。

  於是，也就好奇了。

  當然。

  其實也無需太過好奇的。

  既然陳落能出現在這裡，縱然是輸了，也已是不得了的存在。

  數百萬年無盡歲月中，惟一出現的一個神帝，掌控著整個仙界無數人生死的那一尊神尊。

  能於他的手中走出來，輸？豈是輸？那是前所未有的榮耀，是無數人所敬仰的存在了。

  故而，好像這一句話問得，也就有些沒必要了。

  陳落倒是有些無語。

  瞧瞧這赤帝，問的什麽話？

  輸？贏？
  她莫非是以為自己去了一趟天外天，便是為了打架吧？

  若是這樣的話，她也未免有些羞辱自己了。

  赤帝：……

  張了張嘴，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認識陳落也算了有一些時間，但如此這般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行為，方知音倒是第一次見了。

  “既去了，也無打……那便是談了許久了？”

  “談什麽？”

  “談談這一方世界，談一談這仙界的未來，談一談如何令這仙界，恢復那仙境之所，不是嗎？”

  “這便是你的目標？”

  陳落戲謔的看著方知音。

  這一個赤帝倒是熱情了一些，也對自己關心了一些……

  如今倒也是展現出了她的所求了。

  改變現在這一方仙界的格局……成為那凡人向往的世界，成為那無數仙人夢寐以求的存在。

  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仙人騰空，庇護於萬世。

  大帝領蒼生，風調雨順，無災無難。

  神帝為尊，萬仙敬仰，蒼生皆服。

  倒是……一個很不錯的願望。

  在她的身上，陳落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寧來！
  他也曾想過，將那大魏弄成一個大同朝廷！
  他也曾想過，人妖共存，萬物平等，世人皆善！

  可最後的結果又如何？
  人性是使然！

  人心難測！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道……所有的大道，皆有實現的機會，唯獨一條道是做不到的，這便是大同！
  方知音不曾想過大同。

  也知曉做不到、

  可她的所求和大同又有多少差別？

  仙界，早已經爛到了骨子裡去了……

  當陳落第一次見到仙如螻蟻，為求修行，以壽命求得道蘊！

  當陳落見得仙人屠蒼生，彈指百萬！
  當陳落見得那魑魅一族，祭煉一城，隻為那少許修為！
  當陳落見得兄弟背刺，愛情不複，孝道不行。”

  當陳落見得，仙人也好，凡人也好，妖也好，唯己之道橫行時……

  那時候陳落便知道，這是一個糟糕到了無比的世界，一個比天穹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世界。

  而這樣的世界……還有救？

  這樣的世界，還能做到那不是大同，卻猶如大同？
  這是難的！

  或許在未來有人能做到，可絕非是自己，也絕非是眼前的這一個女人！
  方知音怔了下，沉默了下來。

  許久道：“本帝見到過太多的不堪，因為見到故而總想要做什麽！”

  “可你做不到。”

  “是……”

  方知音道：“這也是為何我信你的原因！”

  “你覺得咱家能做到？”

  “若是連你也做不到，那麽這世間，恐怕再無人能做到。”

  “你倒是信任咱家。”

  方知音不說話了。

  非是信任，而是她已找不到能信任的人了。

  “你登臨天柱山的時候，可曾見到過什麽人……或是男人，或是女人，甚至……也有不是人的存在？”

  陳落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家運氣好，還真遇到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可是極為漂亮的，當然，最誘惑的還是那稱不上遮得住肌膚的紗裙……

  聽說赤帝嶼上有仙女，擅織造，等離去時，定然叫她們弄上兩套，想來，陛下不會小氣？”

  方知音：……

  “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不過便是尋常的妖邪罷了，倒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尋常妖邪？”

  方知音道：“若是尋常妖邪，就不會連大帝都奈何不了，若是尋常妖邪，便不會這仙界被入侵，哪怕是你身邊之人，都分不清，到底是他，還是它了！”

  “你知道它們是什麽東西？”

  陳落問。

  話聊到了這裡，也已經無需再說什麽。

  她懂。

  而陳落也明白。

  這樣的話，繼續聊也就更簡單了。

  “不知道！”、

  方知音道：“因為不知道，故而才無解……當然，也有無可奈何的原因存在……”

  “你並無受到蠱惑……”

  “是！”

  方知音道：“登臨天柱山的確難了一些，可也不至於連那威壓也承受不住……它問我要什麽，我沒回答……因為我要的它給不起，既給不起，也就誘惑不了我了！

  但……他們受到了誘惑…因為他們，他們成為了這一方天地的大帝，也因為它們的存在，這數萬年來，仙界顯得並不怎麽樣！”

  很多東西是說不通的。

  看似乎毫無邏輯。

  可有些時候捋一捋，好像也便能明白了一些。

  在方知音的心中，她覺得，仙界的墮落和那黑霧邪祟有關，也和神帝有關……

  是因為他的縱容，讓黑祟橫行仙界。

  因為他的無視，這仙界正逐漸失去了那仙氣！

  於是她希望陳落的出現改變這一切，也唯有他，才能和神帝來一場對話，讓他睜開眼，見一見這仙界的現狀。

  可她卻錯了……

  “咱家從不曾見到過那人…”

  方知音有些怔住了，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說什麽？
  他不曾見到神帝？
  他不是去了天外天？

  他不是將所有事情全都處理好了？
  既處理好了，怎麽會沒見到神帝？

  陳落道：“天外天？倒是極其恢弘的一處仙境……可惜卻是清冷得厲害了一些，卻是早不知道多少年，沒了生機了！”

  他啊，並無欺騙方知音的。

  他於天外天中求見神帝……

  唯一回應他的，便是那寂靜。

  神殿之中再無神明。

  神……早就不見了……

  至於去什麽地方，就不是陳落知曉的了。

  因為不知曉，自然，所有的事情，也就解決了……

  這點，他也沒騙人的。

  陳落離開了赤帝嶼。

  他入赤帝嶼僅有三事……

  三件事都問清楚了，自然也就到了該離去的時候，這地方，無趣得很，一眼望去皆是赤色，還不如自己以前居住的桃花島，那滿山粉紅好看。

  這三件事，一為昊天神帝的事情。

  可惜，對於他來說，這一個女人知曉的事情並不多……

  對於這仙界來說，方知音的存在就好像昔日的寧來一樣，想去做什麽，改變什麽，也知曉了一些東西。

  可惜，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改變不了，所知曉的，也就是那麽一點點，僅算得皮毛。

  下棋人？
  她從來就上不得這一盤棋。

  充其量就只是棋子一枚……

  能力有點，她的落子，可改變棋盤上，棋局的走勢，可要落在哪裡，要讓這一盤棋的局勢有著變化，又全部依賴於下棋之人。

  而執掌她的下棋人……

  陳落大抵也知曉是誰了。
    天柱山上，那超越了大道之力的規則大陣。

  那囚禁了這一方世界的人……

  普天之下，到底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二呢……

  便是為了那一個青始天君和自己說的話了。

  他說……

  魂墟城下魂靈塔……

  他邀自己入塔，言內有自己想要知曉的東西的存在。

  但自己又想要在裡面見到什麽？又要在裡面得到什麽？
  陳落問過自己，似乎尋不到答案……

  於是，甘心被鎮壓……自己好似尋不到理由的。

  除非……

  這魂靈塔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的。

  於是，問一問這僅存的大帝，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陳落也問過謝以，還有一些認識的道友，可惜，尋不到答案。

  倒是這方知音說了些事情。

  魂靈塔的存在，已經有了許長的歲月了……

  聽聞，好像是上任神帝就存在的東西，聽聞那些年中，仙界大陸，存在了五座高塔。

  這五座高塔鎮守天地四方和中心之地、

  便在那天柱山下的鳳城……

  可惜……

  如今那五座高塔，僅有兩座。

  一為蒼月。

  一為魂靈。

  這兩座塔也失去了自己原本的真正手段和價值，唯一還存在的，便是鎮壓的能力。

  謝以就在蒼月塔內被鎮壓了許久……

  除了這些，方知音也就不知曉了。

  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一座塔，實在提不起興趣！

  只是這樣的兩座塔，當真就只是尋常的古塔？
  想來，未必才是……

  第三件事情，則是練炁之道了……

  可惜。

  這又是一條沒有頭緒的事，所知曉的，唯有一句：“仙界不得練炁，炁，不得存在於仙中！”

  一問原因：不知！

  一問誰說的：不知！
  一問三不知，陳落也就懶得再問了！

  “或許，自己該去魂靈塔走上一趟了！”

  陳落向來相信，存在即為真理！
  古時有神帝鑄就五塔，定有其中原因……進去看一看，去被鎮壓鎮壓，或許就有答案了！

  陳落本想說，早些去看一看那蒼月和魂靈兩座塔的。

  可卻還是被一些事情攔下了腳步。

  幾乎是在陳落下了赤帝嶼不久後，仙界的天，被撕開了……

  這撕並非是一個形容詞。

  而是真的被撕開了……

  偌大的仙界，露出了一道連陳落見之，都覺得震撼的口子。

  而那口子中，有東西往下掉。

  起初只是一團火焰。

  然後便是兩團，三團，最後遮天蔽日……

  每一團火焰皆有一座山那般大！
  那是廢墟！

  是天外天中的廢墟……

  是天外天神殿墜落了下來。

  三十三重天中，佔據了整個仙界上空的天外天自落下，帶來的震撼和可怕，根本無需去多想，便能意料得到的。

  “仙界，會毀掉的。”

  雲墟城中。

  謝以抬頭……

  漆黑空洞的雙眼似乎看到了那漫天的火焰，也看到了落下來後，整個仙界徹底的毀滅於火焰中。

  “會死很多人的。”

  謝以說著。

  他看到了，那一個橫跨了於天穹上，以自己力量，想要阻止那神殿落下的女人。

  可惜……

  那是神殿。

  自九天落下的神殿，哪怕她是仙帝，也別想要攔住它的……

  “師尊……”

  他回頭，看著一旁在樹下乘涼的男子。

  他以入雲墟城，本想著說，晚些便去蒼月塔看看，可現在看這樣子，晚些的時候，可能是不好去了。

  陳落沒回答。

  只是微微張開了眼睛，看向了那一個女人。

  看到她在支撐。

  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似乎，並不在意。

  他在等……

  也在看。

  看他想要看到的一幕。

  可這一幕，陳落等了很久，不曾出現……

  便是有，也僅有幾個，且大多數還是陳落熟悉的面孔。

  上清宮中的張易之。

  蜀山劍派的弟子。

  龍虎山的天師。

  以及……

  身邊那一個邁步出去，拿著桑刀和柳劍的人，以及那一隻狗……

  當然。

  也有一些別的仙人在試圖阻擋那些廢墟落下。

  可實在太少了。

  對比整個仙界來說，不到萬人……

  漫天仙佛，卻無人願意去救得蒼生……

  方知音苦苦支撐，也在苦苦等待，希望有人出現，哪怕微不足道得力量，哪怕只是一個僅有少許修為的修士也好。

  可沒有……

  回首望去，依舊僅有他一人。

  這一刻，這一個大帝徹底的絕望了，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徹底的破碎了一樣。

  在那神殿終於要將她壓垮……

  要墜毀在這一方仙界上，引來世界末日的時候，這神殿，停了下來。

  那是一巨人……

  巨人立於虛空，一手撐住了這神殿，一手手持一把不曾出鞘的劍。

  那是陳落的法相天地。

  在那不遠處……

  有人乘風而來。

  站在了她的面前，低著頭，看著她……

  許久。

  問道：“你曾問咱家，為何咱家做不到……那時候，咱家沒有告訴你答案，現在，你可知曉了這一個答案了？”

  方知音張了張嘴。

  終是沒說話的……

  仙界的仙人也好，百姓也好，血早冷了……

  這冷了血的人，如何被拯救？

  如何值得拯救？

  “為何，出手？”

  她問……

  陳落道：“無他，不願承受這無盡因果罷了！”

  墜毀的天外天啊……

  自己昔日那遙遙行過的一禮，便是這神殿都受不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