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碰瓷是吧？

  哐哐——

  鏘鏘——

  瓷器的碰撞聲越來越響，從古樹林的一側，衝出來一個人形的怪談。

  這怪談看起來與人齊高，身材可以用魁梧來形容。

  不過雖然是人形，但它卻並不是人。

  頭部是大酒壺，軀乾是燙酒鍋，下身倒扣的杯盞像是一條青花的戰袍，雙腳則是兩大條湯杓。

  背上還背著一個巨大的茶壺，手拿一把大號的陶瓷關刀，整體看起來威風凜凜。

  因為這怪談渾身上下都由陶瓷器具拚湊而成，也難怪走起路來會哐哐鏘鏘直響了。

  大號瓷器怪談的酒壺腦袋上，長著一對炯炯有神的丹鳳眼，蓄著一把長而濃密的胡須。

  “丹鳳眼，留美髯，耍關刀……這怪談是在cos關二爺嗎？”

  神谷川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新出現的怪談。

  也許是他那不加掩飾的好奇逗趣目光，讓大號瓷器怪談感覺到了冒犯，這瓷器怪把眼睛圓睜起一瞪，一撩自己的大把胡須：

  “哇呀呀！吾乃瀨戶大將，來將通報姓名！”

  在日本，“瀨戶物”本來是指愛知縣瀨戶市及周邊出產的陶瓷，後來被用來指代所有的陶瓷器。

  眼前這個看起來頗具威風的怪談，自然就是瀨戶物的付喪神了。

  而且，神谷川看見瀨戶大將第一眼的感覺也沒有錯。

  這怪談的造型，確實就是在致敬關二爺。

  “呃……叫我神谷吧。”

  神谷川遲疑了幾秒，選擇報出了自己的姓氏。

  瀨戶大將聞言，將手裡的陶瓷關刀一橫：“神谷將軍，你隻可到此，不可再前進一步了！”

  神谷心說這瓷器怪還挺中二的，但還是耐著性子同對方交流：“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到前面付喪神們的聚落拜訪一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地上的豬口暮露們又一次交頭接耳。

  期間，不知道是哪一隻豬口小怪先提了一嘴：“……神工匠大人！”

  而後，這個詞匯便在所有的豬口暮露嘴裡擴散開來，它們碰撞彼此頭頂的小酒杯，喋喋不休地低聲喧鬧：“神工匠大人！神工匠大人！”

  “啊？”

  神谷川聽清了酒杯小怪們的念叨。

  它們說了“神工匠”對吧？
  這片付喪鄉裡，存在神工巧匠？
  大喜訊！而且得來全不費功夫！
  根據之前的信息積累，他已經知道了“神工匠”和“製燭僧”類似，都是掌握這關鍵技藝的NPC。

  製燭僧們製造的蠟燭，是式神和怪談提升實力，晉升評級的關鍵素材。

  而神工巧匠們，則精通於道具製作，武器鍛造。

  像佩刀南泉一文字的戰灰空槽；【七情志·喜核】的神社建造；甚至是疑似卡式神突破瓶頸的，存在上限的式神像。

  都需要有神工巧匠出手才能有後文。

  “如果付喪鄉裡真的有神工巧匠的話，那我算是來對地方了。”神谷川興奮起來。

  攻略給得好啊，悟！

  等我回去一定狠狠獎勵你，遊戲機直接賣爆！

  對面耍關刀的瀨戶大將，眼珠打轉，看看地上的豬口暮露們，又看了看神谷川：“神谷將軍，你不會真和豬口們猜的一樣，是來找神工匠大人的吧？”

  “嗯，可以這麽說吧。”神谷川點頭。

  話音落下，只見那瀨戶大將臉色一變，又開始吹胡子瞪眼起來：

  “哇呀呀！神工匠大人是付喪鄉最寶貴的客人，汝等惡人想要加害於她，吾和吾的大刀都不答應，豈能容伱！”

  說著，這瓷器怪哐哐鐺鐺把身上的瓷器鎧甲一抖，大關刀一揮，朝著神谷便衝了過來。

  地上的那些豬口暮露，瞬間四散開來，躲進泥路兩旁的樹叢歡呼雀躍，似乎是在給瀨戶大將加油呐喊。

  神谷川：？

  啥玩意？
  剛剛還談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翻臉了？

  而且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加害神工匠了？

  我巴不得三顧茅廬請這種手藝人出山好嗎！

  因為事發突然，神谷川還來不及解釋，瀨戶大將就橫刀衝到了身前。

  一般情況下，神谷要是在怪談世界裡遇到會主動對他發起攻擊的怪談，那是絕對不會手軟，當場就會讓敵人見識一下什麽叫“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殘忍。

  可是，小悟之前有過交代，面對付喪鄉裡小妖怪絕對不能夠下殺手。

  而且在電光火石之間神谷川還留意到，瀨戶大將揮刀的第一時間，是有一個調轉刀頭的小動作的，它沒有用瓷刀的刀刃砍過來，而是選擇了刀背打。

  這個小動作說明瀨戶大將也有所留手。

  哐哐鐺鐺——

  瓷器聲碰撞。

  關刀的刀背照著神谷的右肩胛砸落。

  瀨戶大將本身就不是什麽強大的怪談，而神谷川又是一個生死之間搏殺多次的兵鬥老手。

  面對這種滿是破綻的攻擊，連佩刀都沒有拔出來，只是瞅準了時機，靈巧地側身一閃。

  唰！
  瓷關刀揮空。

  至於攻擊的發起者瀨戶大將，不知道是因為一擊落空重心不穩，還是那一身散裝瓷器阻礙了它的動作。

  居然隨著這一發落空的關刀一起，啪嘰砸在了地上。

  身上的瓷碟湯碗碎了好幾個。

  神谷川：……

  我還沒出手呢，怎麽就倒地上了？

  這貨銀樣鑞槍頭啊。

  關二爺要是知道自己在東洋有這樣的拙劣模仿者，估計會被氣笑。

  “這水平別說cos二爺，就是cos邢道榮都夠嗆啊……”

  神谷川眼角抽動，表情零亂。

  “哇呀呀！”地上的瀨戶大將乒乒乓乓翻滾兩圈，慘叫連連，“吾的膝蓋，吾的膝蓋斷了！痛殺吾也！”

  神谷川見狀攤開雙手，以證清明，並且默默從翻滾中的瓷器怪身邊挪開。

  你身上鍋蓋倒是有，但哪來的膝蓋？

  而且大夥都看著呢，我可是動都沒動你啊。

  碰瓷是吧？

  “瀨戶大將隻一合就被斬於馬下！”

  “我軍敗了！我軍敗了！”

  原本正為同伴加油助威的豬口暮露們，一邊尖聲嚷著泄氣的話語，一邊如鳥獸散，朝著遠處的村落方向奔逃。

  “我去告訴三味長老！”

  “我去告訴角盥漱！”

  “我去告訴帚神！”

  “我去告訴神工匠大人！”

  “……”

  豬口暮露們邊逃邊叫，很快就都不見蹤影。

  古木林出口處，只剩下了受傷倒地，瓷片碎了一地的瀨戶大將，以及一臉無語的神谷川。

  瀨戶大將嚷了一會痛，慢騰騰哼哧哼哧從地上爬坐起來，把酒壺腦袋一梗：“哇呀！好惱！吾今日既然惜敗於你，略遜一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神谷川見狀，沉默著揉了揉莫名有些發痛的太陽穴。

  這個時候再裝硬氣，是不是多少有點強嘴了？

  你這個需要輕拿輕放的易碎品……

  而且，聽那群豬口暮露跑開時最後講的話，你的小同伴們好像是打算不留情面地把你的丟臉事跡傳播到整個付喪鄉去啊。

  真的沒關系嗎？

  在心裡吐槽了好一會，神谷川深呼吸了兩輪，調整了一下心情，低頭朝著地上的瓷器怪道：

  “我對你們的神工匠大人真的沒有惡意，只是來找她幫忙的。另外，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想加害她？”

  ……

  喜樂安康，宛如世外桃源的付喪鄉。

  妖怪聚落中心的一處矮小茅草屋。

  付喪鄉中，最德高望重的三個付喪神正聚集在這裡。

  這三位全是樂器成精，分別是琴古主，琵琶牧牧，三味長老。

  付喪鄉裡的樂器三傑齊聚一堂，氛圍從來都是很高雅的。

  像現在它們正在用自己的身體合奏樂曲，悅耳的琴聲，琵琶聲交響，期間還穿插如泣如訴的三味線獨調。

  琴瑟和鳴，玉盤落珠。余音繞梁，不絕於耳。

  引得周圍的其他付喪神在路過這間屋子的時候，都不禁停下腳步，安靜欣賞。

  但雖說是欣賞，但在外面聽著三個付喪長老的高山流水合奏，不少付喪神的表情都反常地顯現出恐懼來。

  這種美好但略微有些奇怪的藝術氛圍持續了很久，一直到被幾個慌裡慌張衝撞進屋子的豬口暮露打破。

  這些小酒杯妖怪，見了三位樂器付喪神，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將古樹林邊發生的事情一頓訴說。

  “你們說什麽？一個外鄉人？”

  最先停下演奏的是琴古主。

  這個由琴化成的付喪，外表上沒有人形。

  只是四條琴腿可以活動，從琴頭出長出了五官。講話的時候，軀乾的琴弦會配合著錚錚作響。

  所以看起來像是一隻總是趴著的什麽奇怪動物。

  “慢點說……等一下，你們說那個外鄉人，是從古樹林裡面走出來的？那就是……從神殿方向來的！”

  第二個開口的是琵琶牧牧。

  這是三個樂器付喪神中，最具人類特征的。

  琵琶牧牧據說是名為“玄上”和“牧馬”的兩把琵琶名器所變成的妖怪。有著人的身體，拄著拐杖，頭部卻是一個琵琶。

  平日裡說話做事，總是溫吞儒雅，慢條斯理。

  “什麽！？瀨戶大將攻擊了那位外來的大人？糊塗啊！瀨戶物那個蠢物！它闖禍了啊！哦……你們說瀨戶物隻一回合就敗下陣來，而且沒有傷到那位大人呢？那沒事了，情況還不算太糟。”

  最後說話的是三味長老。

  它是整個付喪鄉裡面，年紀最長的一位付喪神。

  外形上是一把倒著的三味弦琴，琴頭上長著五官，但總是一臉苦悶的表情。

  三味長老沒有人類的手腳軀乾，但是卻披著華麗的袍子，並且很喜歡用身上的衣物包裹住幾本書籍，手不釋卷，表現出一副努力讀書的樣子。

  三個樂器付喪神，在聽完了豬口暮露們的報告後，簡單交流了一小會。

  最終拿定下了應對外來人的方針——

  琴古主：“小豬口們，你們快去把神工匠大人請來！”

  琵琶牧牧：“雖然是從神殿方向來的大人，但為了以防萬一……你們把槍毛長、虎隱良、禪釜尚三兄弟也叫上，讓它們帶上各自的武器裝備聽命。”

  三味長老：“我們去村落口，準備迎接那位神殿來的大人。”

  ……

  古樹林之外。

  神谷川召喚出了吞孽犬神。

  讓犬次郎馱著身上多次破損，站立不能的瀨戶大將行進。

  地上那些零碎摔出來的小瓷片，則都被小小老頭收攏起來，用雙手捧著。

  這些碎片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粘回到瀨戶大將的身上，反正先拿著再說。

  一路上朝妖怪聚集點走，沿途還遇到了其他長得奇奇怪怪的付喪神。

  但那些小妖怪，因為剛剛都聽見了“我軍敗了”的消息。

  再加上看見“被俘”的瀨戶大將，以及那頭凶神惡煞的大黑狗，都對神谷川這個陌生闖入者充滿了警惕和恐懼。

  基本遠遠看見就跑開了。

  “我明明是抱著友善態度過來的，怎麽整得像個大惡人一樣？”

  神谷川滿臉無奈地繼續朝前走。

  等走到妖怪聚落的村口，他看到已經有一群付喪神圍在這裡。

  為首的三個，看起來都是樂器妖怪長者。

  另外在這三個長者的背後，還各站著一個青壯怪談。

  “這三個是琴古主、琵琶牧牧，以及三味長老吧。還有後面那三個，看造型我好像也認識。”

  神谷川像是做習題一般，在腦海裡簡單過了一下眼前看到的妖怪們的身份。

  那三個帶武器或者穿甲的青壯怪談，分別是——

  禪釜尚。

  茶釜化成的妖怪，腦袋保留著茶壺圓滾滾的樣子，身體則是孔武有力的人形。

  茶釜在古代日本是看清吉兆的佔卜用具，屬於神聖的器物。加上煮茶、品茶本來就是一種清淨養心的事情，這樣一個充滿靈性的器物閑置之後，經過了悠久的歲月更加容易化作妖怪。

  槍毛長。

  傳說是無雙豪傑使用過的長槍，曾與主人並肩殺敵，立下了赫赫戰功。

  長年累月在戰場上吸收的精氣令它化成了妖怪。

  槍毛長臉上覆蓋著濃密的毛發，還保留著它曾是一杆長槍的特征。但變成妖怪以後，不知道為什麽叛教不再耍槍，而是使用一柄木槌，所到之處就會傳來木槌的敲打聲。

  虎隱良。

  原型是一個虎皮製作的印盒，用來收納兵符的。

  化為妖怪之後它頭上仍然頂著一個盒子，手中則拿著一把形似利爪的耙子。

  這三個付喪神在傳說故事裡面，經常是一起行動出沒。

  它們是草叢三兄貴。

  據說喜歡藏在草叢裡嚇唬過路行人，如果行人往回走的話就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但是自已朝前的話，就會受到它們的襲擊。

  神谷川看了一圈，現場的付喪神怪談，也就這草叢三兄弟比較強。

  其他的大概和小邢道榮瀨戶大將差不多，都是不堪一擊的樣子。

  不過，說槍毛長、虎隱良、禪釜尚它們強，也只是矮子裡面拔高個而已。

  神谷川估計自己以一敵三的話或許會有點吃力。

  但是要是算上犬次郎，一人一狗協同作戰，對上這三個外形是肌肉猛男的付喪妖怪，基本就是穩贏。

  般若、瑪麗她們根本就不需要出手。

  要是己方用出全力的話，應該可以很輕松地橫推掉整個付喪鄉。

  雖說感覺眼前這些付喪神沒太大戰意和敵意，但謹慎起點，神谷川還是在第一時間簡單評估了一下敵我實力。

  在他小心打量對方的時候，付喪神裡的三味長老顫巍巍迎了上來：

  “從神殿而來的神明大人！至高無上的神明大人於今日抵達自己忠實的付喪鄉。您可是聽見老朽虔誠的祈禱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