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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殿之劍》第110章 拉克菲
  第110章 拉克菲

  1321年,聖喬治之月(4月)
  蒂米什瓦拉,匈牙利
  ——

  溫熱的小雨淋濕了整個街道,一個肩寬體壯的男人悶悶不樂地注視著歸來的騎兵,聽著雨滴落在他帽簷上的金屬聲響。

  他叫伊斯特萬·拉克菲,國王軍隊裡一個塞凱伊步兵旗隊①的隊長。雨水順著他下垂的大胡子流下,掉在他長袍的胸口處, 把布料浸濕。

  騎手們在升起的吊門下快速衝進了大門,疾馳穿過外院,消失在城堡的內環中。

  “他們回來了,”伊斯特萬·拉克菲對他的同伴們低聲說,他們正在部隊扎營的露天地點煮著一鍋卷心菜。“和他們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你關心這個幹什麽?”其中一人問道,他更擔心雨水會滲入美味的卷心菜, 或著澆滅大鍋下的火。“博內米薩會告訴我們的,不是嗎?”

  “當然,前提是我們得給他喂足夠的酒。”另一個人笑著說,但拉克菲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他一定是新來的指揮官,”他哼了一聲,說話時,他的胡子跟著他的嘴巴動著,往兩個方向噴著水。“我們沒有得到一點晉升,又是這樣……不知道這次是意大利還是法蘭克的騎士來對著我們指手畫腳,告訴我們什麽時候可以放屁,什麽時候不行!”

  伊斯特萬·拉克菲比其他人都矮了整整一個頭,但論力氣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上帝給了他那麽寬的肩膀和胸膛,但卻沒能給他相對應的身高,他的戰友們常常嘲笑他,說跳過他比繞過他更容易。但他們總是非常小心, 不讓拉克菲逮住他們,因為他的每根手指都像煙熏香腸那麽大,被他揍一頓可不好受。

  同伴們把他比作是胡椒,雖然小,但味道卻非常強烈。他的言論也像胡椒一樣辛辣,而喋喋不休又像極了在嘴裡消散不掉的麻痹感覺。但對這些人來說,伊斯特萬·拉克菲是個完美的隊長,他強壯到能把箭矢都彈開,而當他有難時,他們也願意用生命保護他。只是他那狂暴野牛的性格,往往令人難以承受……

  “拜托,伊斯特萬,”站在大鍋旁的士兵說,他已經厭倦了隊長一整天的抱怨,“我們哪裡有那麽多外鄉人當指揮官?托馬斯·塞切尼是意大利人嗎?還是說鐸薩·德布勒森是法蘭克人?如果你還沒得到晉升,我怕你會把我們變成瓦拉幾亞人。”

  “你什麽意思?”隊長的眼睛在帽簷的陰影下發著光,“你隻關心你的肚子嗎,亞歷山大?”

  “目前我主要關心我的肚子,”塞凱伊士兵對他咧嘴一笑,“如果你真的有這麽難受,那就不要在這裡破壞了這卷心菜的香氣,去城堡轉一圈,看看你能找到多少意大利人指揮官!”

  “德魯格家(Drugeth)的就是意大利人。”拉克菲埋怨地說道, 然後便真的離開了士兵們。

  亞歷山大說的沒錯,拉克菲隊長很生氣,他又沒有被提升為指揮官。盡管這些年來他已經多次證明了自己, 一個王室軍仆,可以很好地領導他手下的一百名步兵。每一次戰鬥和圍城結束後,他都在等著賞賜,但不知為何,晉升的人之間從來沒有他的名字。

  他從一個普通的軍仆②升為王室軍仆,被授予更高貴的身份,為他的後代創造了一個更美好的未來,他發誓要讓他的家族變得更加偉大。拉克菲夢想著成為一名指揮官,甚至是一個大領主!但盡管他表現得很英勇,國王還是沒有青睞他。

  在蒙蒙細雨中,騎兵們疾馳而去。拉克菲決定不再等待那瘦臉的亞諾什·博內米薩向他們透露,而是親自去看看這些新來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他不得不穿過許多帳篷的繩索,就像從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中逃脫一樣。在備戰期間,很多人都來到了蒂米什瓦拉,城堡裡可裝不下所有人。匈牙利重甲步兵、塞凱伊輕騎、撒克遜的矛兵和輕裝的執法人,查理·安茹的軍隊是來自王國各地的士兵。

  拉克菲一路走到馬廄,靠在對面的牆上,看著那裡的騎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將韁繩交給了小馬夫,很快便消失在了城堡的腹中。然後是幾個壯碩的士兵下了馬,他們親自將馬匹拴好,對動物親切地低語了幾句,隨後也消失了。兩個陌生人在那裡停留的時間最長,他們親自檢查了馬鐵蹄和口糧,悠閑地不急於離開。

  “去死吧你們!”拉克菲嘀咕道,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們辛辛苦苦多年,用自己的血來交稅,換來的卻是這些在我頭上拉屎的廢物!”

  兩人從馬鞍袋上取下行李,他們的武器都被獸皮包裹著,並在沒有仆人的幫助下動身去找他們的住所。

  拉克菲留在雨中,任他在自己的酸楚汁液中沸騰。他期待著那兩人的屁股上掛著絲巾手帕,這樣他就能走到他們面前一跺腳,冷嘲熱諷一番。

  但他們親自照顧自己的馬匹,用自己的雙手搬運著隨身行禮,他突然想不出來用什麽詼諧的話來質疑他們的生活作風和男子氣概。他久久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然後聽從肚子的咕嚕聲,轉身回到自己的帳篷營地,希望卷心菜已經做好了。

  與其同時,雲層越來越暗,雨也越來越冷,細雨變成了大雨。拉克菲想,當他在戰場上遇到這些乳臭未乾的人時,他自然會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貨色,那時大家就會看到,他這頭來自特蘭西瓦尼亞的粗壯公牛,並不比這些人差,他的能力遠不止是帶領一百名步兵。

  ———

  安塔爾和西蒙的起居室位於城堡北翼的頂層。一個寬敞的房間,比一個簡單的臥室要大得多。一個角落裡有浴盆,另一個角落裡有一個巨大的綠色磚爐,當騎士和他的侍從跨過橡木門檻時,磚爐已經在傾瀉著熱氣。

  小窗戶在高處,只有站在椅子上才能向外看。窗下沿著牆放著沉重的箱子、一張桌子和兩把扶手椅。房間中間擺放著一張高腳餐桌,暖爐和浴盆的對側是一張四柱床。這是屬於騎士的睡處,而西蒙的床在不遠處一個帶簾子的木房間裡,冰冷的石頭上鋪著簡單的草墊。

  “嗯,我們到了。”安塔爾歎了口氣,“和家裡比起來真是不太一樣……”

  西蒙靜靜地站在門口。他曾經發過誓:在聖殿騎士團洗清冤屈、雅克·德·莫萊大團長重獲自由之前,他一句話也不會說。然後大團長被燒死在火刑柱上,曾經強大的騎士團也隨之變成灰燼。

  但就算他的誓言變成了骨灰,杜比察的暴民差點把他打死,他也沒有違背它。在沉寂多年之後,他才以安塔爾侍從的身份再次開口,但那時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喜歡說話了,所以他在大多數時間總是選擇沉默。

  安塔爾對這個誓言一無所知,但在他們相處的這些年裡他已經習慣了這樣一個事實,所以他也沒有強求。這一次,他也是包辦了大部分談話的人。

  “隨便把你的東西放在任何一個箱子裡吧,”他對西蒙說,“隨便選一個。”

  他們安靜地打開行李,布置著他們的新家,把東西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他們出發去高地征戰,也不必花太多時間打包。

  一切都安排好時,外面的天空已經打起了雷,一場春季風暴席卷了蒂米什瓦拉,給住在帳篷營地裡的部隊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也許有人的卷心菜也被糟蹋了,誰知道呢。

  在城堡的赭色石牆內,窗戶緊閉,爐火旺盛,只能聽到雷雨的敲擊聲。安塔爾脫下了帶兜帽的履行鬥篷,踢掉了靴子,躺在了大床上。他心滿意足地呻吟著,活動著四肢,這幾天他從早到晚都在馬鞍上,晚上睡在地上,現在他恨不得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不可能有訓練了,”在天空再次響起一聲怒雷後,安塔爾說道,“我先睡一會兒,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你可以洗個澡,然後在晚飯前叫醒我。”

  西蒙點了點頭,決定在城堡裡轉轉看看,熟悉一下這個新地方。他從未來過蒂米什瓦拉,想看看國王的宮殿。

  在1311年擊退馬泰·查克對布達的圍攻後,查理和他的整個宮廷都搬到了這裡。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這只是權宜之計,但整整十年過去之後,查理將這個舊堡壘重建成了一個宏偉的皇城。

  西蒙打算徹底探索這座城堡,在暴風雨下,他也沒有什麽更好的事情可以做了。等他把濕衣服鋪在椅子上,穿上乾燥的襯衫和束腰外衣,再往磚爐裡添上新柴時,安塔爾已經陷入沉睡,打起了鼾。

  西蒙走進冰冷的走廊,整座城堡都被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尖叫聲震住了。

   ①旗隊(Banderium)為查理·安茹創建的一種軍隊組織形式。在貴族軍隊中,同旗作戰的士兵們便為一個旗隊,是由高收入的封建領主以及由最高教會要人組織並在他們的旗幟下作戰的軍事單位,收入較少的貴族派出的軍隊可以在各郡的旗幟下參戰,拉克菲隸屬於塞凱伊地的旗隊之一
    ②軍仆(várjobbágy),匈牙利階層與軍事單位之一,他們工作於城堡莊園,並以兵役方式服務於領主/總督。類似教會地產上的教會民兵,以及居住在郡廷莊園內擁有自己小塊莊園的王家軍仆們,那些人在國王的旗幟下作戰,形成了一個與他們相似的階層,但具有更高的法律地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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