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好大！

  這是蘇禾醒來，第一個想法。

  意識不知離開多久，開天七重已經結束，整個內世界何止擴大百倍？
  六十四道小卦象具皆不見，不再圍繞太阿山旋轉，但蘇禾分明能感知到整個世界處處卦象！
  這六十四卦徹底融入整個內世界——或許現在不應該叫做內世界了？

  這是真真正正的真實世界了，與支離破碎的玄黃世界不同，蘇禾的世界——強壯、有力！
  生機盎然！

  蘇禾深吸口氣竟有種感知不到體內力量的感覺，但卻又升起一種無所不能的錯覺。

  仿佛隨手一掀便能掀翻整個世界，便是隔著時間長河殺人也輕而易舉。

  這就是泰祖平時的感覺？

  蘇禾搖搖頭，這不僅僅是開天七重帶來的力量——正常開天七重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最多達到或者超過天帝罷了！
  這是玄黃本源！

  玄黃世界破滅，本源盡皆湧入內世界，蘇禾的內世界不僅僅擁有自身力量，還包含了玄黃！
  玄黃本源，玄黃生靈！
  而且……道經！
  蘇禾向太阿山看去，在其他生靈看不到的地方，一冊古老的經書靜靜懸浮著。

  上面字跡已能清晰看到。

  《道德》

  道經+玄黃+開天七重，才有了今日力量。

  腦海中，蛤蟆忽然驚醒，大叫起來。

  “龜仔我……”

  她說著話愕然怔住。殘缺的記憶，在這一刻自然恢復了……

  世間第一頭魂獸？道祖的魂獸？
  所以在太古兩千年，跟著古泰才沒有任何不適？
  “噓！”蘇禾笑著：“莫要瞎說，你就是我的翠花！”

  蛤蟆愕然：“不是，你聽我說。我記憶恢復了，我記著你，在第六次戰爭之後，我……”

  蘇禾笑著，意識卻已經退出，不再聽蛤蟆的話。

  何止蛤蟆記憶恢復？在他意識體歸來的刹那，所有記憶都恢復過來——只是也沒增加多少，只是從第一視角，記起與道祖、冥王相見罷了。

  蘇禾意識回歸，睜開眼睛。就見太極罩天，帝刀嗡鳴，黃泉翻滾。

  黃泉圍繞身邊，滾滾浪濤轟鳴響徹——正常人聽不到黃泉聲響，但此刻黃泉聲落在蘇禾耳中，卻清晰無比。

  黃泉之中一位藍衣女子靜靜立著。

  遺世獨立。

  好似從遙遠的時代一步跨來，帶著時間的韻律，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如出水蓮花，不沾淤泥。

  “師姐。”蘇禾輕聲道。

  冥王驟然回頭，看著他幽冷的臉龐上挑起一絲笑意：“你回來了。”

  蘇禾笑著：“師姐稍做休息，此人交給我吧！”

  冥王靜了一下，腳下黃泉一翻，已經落在蘇禾身後。

  對面，方才還發瘋一般歇斯底裡的攻擊冥王，要衝破冥王封鎖襲殺蘇禾的元，此刻卻突然靜了下來。

  雙目死死盯著蘇禾。瞳孔微微顫抖。

  泰！
  又一個泰！

  看不清道行，看不清所有，恍如身在迷霧——一眼看去，竟然看到一個凡人一般！
  再仔細看，又似看到了蛻凡境修士，再認真看似乎又是化妖境……

  就像泰的顏色，辨別不出來。

  蘇禾搖頭輕笑：“比不得老祖！”

  他和泰祖截然不同的，蘇禾從修行開始就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族姐、媳婦、族叔、老祖……整個世界都在幫他修行。

  而泰祖——不假外物，沒有借用任何人的手段，甚至不曾聽說泰祖有吸收過什麽天材地寶，全憑自身一步步走到今日。

  兩次！

  洗號重練，尤勝從前！
  哪怕時至今日，蘇禾也只是看到泰祖的背影罷了。

  那老龜，好強！
  愈是看到了背影，愈能感覺到泰祖的強大，強大到讓人絕望。

  蘇禾搖頭輕笑著，抬手一指點下。

  前方元一動不動——蘇禾點的好慢，可當他生出要點出這一指的心思的刹那，元已經注定躲不過去了。

  這一指，點過去，點未來。

  無從躲避！

  一指落下，戰場三個元同時怔住，複雜的看著蘇禾，身形一點點破碎開來，就像花瓣，隨風飄散。

  “玄黃……運氣真好！”

  有泰，有天帝，有冥王，有道主，有鳳祖，有蠻王……還有蘇禾！
  一代代無窮無盡！

  若非這些人，他本可成功的！

  被蘇禾一指點死，其實還可以再復活，再戰！
  但是沒有意義了，結局注定了！
  花瓣散開，元緩緩轉頭，看向起源之地，看著鎮壓世界的泰祖，雙目之中忽然精光大盛。

  “泰！”

  泰祖不曾回應。

  “泰！”

  元歇斯底裡。

  “在，在！我在！”泰祖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可敢一戰！”元突然戰意昂揚！

  億萬年糾纏，便是真的要死，也該轟轟烈烈！
  泰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出來，隨即語氣極其認真：“且來，領死！”

  元哈哈大笑，愈笑愈開心，大笑著身體徹底崩碎開來，隨風消散。

  但緊接著整個寂滅世界都拔地而起，蠕動著向內坍塌而去，漸漸的凝聚成一個人形——元將整個寂滅世界的力量融於一身。

  便是蘇禾都為之側目！
  一步向前想要阻攔，卻有泰祖聲音傳來：“龜仔……此戰我來，你且去接引眾生！”

  蘇禾沉默一下，點點頭。瞥一眼殺入起源之地的元，意識落入內世界，登上太阿山。

  現世，歸望山世界，太阿山上蘇禾緩緩現身——不是真身過來，只是一道意識體。

  但這意識體凝聚如實體，骨骼、頭髮、血肉、肌膚……一切的一切與真人一般無二。

  甚至，如果蘇禾想。單單的意識體，也能與人繁衍後代！

  蘇禾輕笑一下，走出太阿山——太阿山的限制，此刻卻限制不到他了。

  一步跨出已在歸望山之外。

  丫丫不在通道入口了，反而駕駛樓船親自衝入玄荒，早躍過大周，撞進玄天仙域，在接引玄天仙域的百姓。

  世界破碎，或許來不及拯救眾生，只能先從人族、妖族開始。

  異獸野獸，甚至花草蟲魚卻要靠後了。

  蘇禾邁步走過，所過之處，花草、蟲鳥、百獸、人類……所有的一切都飛舞起來，落在內世界。

  雁過拔毛。

  所過之處，再無生機。

  接引，愈做愈熟。甚至百獸、凡人被移走，已經生活在蘇禾內世界，卻不自知。

  索性，天地崩裂他們本也不知——對凡人而言，只是天空突然泛起了極光罷了。

  這種事兒，說不定又是那些高來高去的神仙老爺在打架，誰又管得了呢？

  甚至連草屋、地裡鋤了一半的雜草都沒有任何區別。

  無知是福！

  隆隆敲響軍鼓的丫丫，似有所感，扭頭看去，就見一陣風暴席卷整個玄荒，將長月府吞噬，將東雲山拉去。

  風暴之前一位男子不緊不慢地走著。

  丫丫喜上眉梢：“阿爹！”

  蘇禾笑著招招手，丫丫頓時化作一顆炮彈撞了過來，被蘇禾一兜落在身前，搓了搓他腦袋，笑著問道：“不去做你的帝王了？”

  那裡可還有數不盡的百姓需要照付的。

  丫丫嘿嘿笑起來：“阿爹來了呀！”

  她又不傻！阿爹所過之處，所有生靈消失，分明是被阿爹救走了嘛！

  阿爹出手了，她還顯擺什麽？
  蘇禾哈哈大笑，牽著丫丫向前走去。走過樓船，走過玄天仙域，一路向南！
  走過水元宮，走過南海。

  南海之上，一位女子靜靜立著。蘇禾拱手：“嶽母大人！”

  孟樂笑吟吟看著他，向蘇禾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看著丫丫：“小家夥兒讓爹爹忙，你跟姥姥走？”

  “好啊！”丫丫笑著。

  孟樂牽著她的手，直接走向蘇禾背後的沙塵暴，借此進入蘇禾內世界。

  這個女婿，除了花心，她越來越滿意了。

  而今道行……莫不是超過陛下了？
  她已經辨別不出蘇禾的強弱。

  蘇禾笑著，自南海而過，走入星空。便見頭頂龜爪掀翻整個世界。

  三千大世界一一崩碎，道道本源氣息向他湧來。

  內世界已經開辟到極致——但本源，總不會嫌多，越多越好！

  蘇禾行走著，逐一收攏各方世界的生靈。

  從玄荒走到長風大世界，走到扶搖大世界，走過一處處大世界，一道道玄黃本源氣息湧入內世界。

  然後停留在封皇大世界外。

  透過封皇大世界能看到天帝大印熠熠生輝。

  甚是奇妙，整個玄黃世界都被汙染，反而封皇大世界因為天帝大印的存在，不曾受到影響。
    巒帝立在封皇宮看著蘇禾。

  半晌開口：“郡縣以上官員皆可自戕，救百姓可好？”

  這世界要崩碎了，他卻無力阻擋，但看玄荒反應，分明早有應對。

  蘇禾搖頭笑了笑：“無需！”

  封皇……

  此刻對封皇竟然生不起敵意來了。

  封皇大世界本身的存在，就是天帝弄出來，清理諸天寂滅氣息的，與玄荒對敵天使之然。

  蘇禾一步跨出，巒帝、封皇，入內世界。

  進了內世界，便是巒帝有逆天資質也不可能再造了反了。

  哪怕剛進去還受慣性影響，不會像天生的內世界生靈一般對蘇禾忠心耿耿。

  但天地氣機影響下，或許千載，或許萬載。崇敬、忠心自然會培育上來。

  蘇禾走過諸天萬界，進入星海，落在大日墳墓中，看著那無名大墓佇立許久。

  未來身……

  泰祖……

  老龜這算是走了捷徑了啊！
  能凝聚過去身未來身，泰祖對時空的掌握，已經強到不可思議。

  本應該自己修行修過去未來之道的。但是那樣子太慢太慢了，泰祖等不得。才走了捷徑，借他之手凝聚過去身，借天帝之手凝聚未來身。

  過去、現在、未來，同時破滅玄黃的過去未來，斬斷元的過去未來。

  徹徹底底的結束這一切。

  但過去未來二身不是泰祖實打實修行來的，恐怕只能用這一次。

  一次過後，頃刻消散。泰祖再想修過去未來，比原先要難得多……

  唔，好像看到追上泰祖的可能性了！

  蘇禾笑著，就見大墓墓碑閃爍。一聲牛叫，一頭母牛被丟了出來，母牛之後還有一匹瘸腿駑馬。

  然後，龍鳳麒麟。

  三千萬年來，三族消失的存在皆被從大墓中丟出。

  蘇禾反手一抖，將他們收入內世界。

  只有天帝半身與泰祖未來身不曾出現。

  天崩地裂。

  天地幾乎便要撐不住了。蘇禾一指點向墓碑，留下一道印記。就像當初時空通道中的天帝印記，這一道印記是蘇禾自己的。不論天帝失落何處，都能憑這印記尋到他！
  蘇禾轉身離去，一步踏回歸望山，看著四座山川，咧嘴笑了起來。

  玄黃破滅，這裡也留不住了吧？
  而且玄黃眾生皆在內世界，這山又承載何處人氣？時間略久，道標作用便會失去。

  “跟我走吧！”蘇禾輕聲說著，伸手一抓，三座大山拔地而起，轟轟然落在蘇禾內世界。

  玄庭落在天界，鎮幽落入幽冥，歸望山在人間。

  蘇禾踏上太阿山，環視一圈最後看一眼玄黃，看一眼曾經的青元所在，身影緩緩消散。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腳下的太阿山。

  但內世界太阿山卻在此刻愈加光彩奪目。

  二山合一，自與眾不同。

  就在蘇禾離開的刹那，整個天地轟然崩碎，坍塌、毀滅。

  一股股寂滅氣息升起，整個玄黃竟有幾分元寂滅世界的感覺。

  這世界終究走到了末日。

  亙古之前，蘇禾緩緩睜開眼。抬頭向起源之地看去。卻不見余波顯露。只有整個起源之地開始崩塌。

  “嘶……”

  蘇禾倒吸口冷氣：“便是融合寂滅世界的元，也沒強到這般地步吧？”

  依著泰祖的道行，不應該三五巴掌生生拍死他麽？
  難不成感覺錯了？老祖其實沒那麽強……唔，沒強到不可反抗的地步？
  呃……過去身和未來沒了？
  “小師弟在想什麽？”忽然一個聲音響起來。

  溫柔。

  不是冥王，而是道主不知何時又化作了狐狸模樣。

  蘇禾舔舔嘴唇：“好歹是準備億萬年的最終一戰，卻沒有轟轟烈烈的大戰，總覺得少了什麽，該有一場大戰啊！

  ……師兄你說，我倒反天罡造反一個怎麽樣？我覺得我現在強的可怕，說不定能趁機把老祖打趴下嘞。”

  蘇禾說著嘿嘿笑起來。就見身邊人群同時向後退了一步，一副他們和蘇禾不熟的模樣。

  呃……你們……

  蘇禾有感，一幀一幀回頭，就見起源空間中，一隻老龜爬出，笑吟吟的看著他。

  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比蘇禾更有興趣一般，他上下打量著蘇禾——龜仔這會兒是真的抗揍了，便是他下死手也打不死了。

  打不死……就能往死裡打了。

  “呃……”

  “我收回！”蘇禾慫的極快！

  泰祖龜爪一翻，蘇禾便覺背後有大力襲來，將他轟然推向泰祖所在，狠狠砸進了起源之地。

  蘇禾進入，泰祖卡在起源地的身體才徹底撤了回來。

  “老祖！”

  泰祖微微搖頭：“元……交給你了！”

  蘇禾一怔，就見起源地中，一灘爛泥蠕動著再次融合，又要化成元的模樣。

  “沒死？”

  泰祖笑著：“哪有這般容易就死？過去身也罷，未來身也罷，不過是替老祖定個坐標罷了。他們毀不了這世界，也斬不了元的過去未來。此事終要老祖親自去做的。”

  泰祖說著話龜爪一踏，一條長河貫穿古今，卻不是時間長河。泰祖刹那間虛無縹緲起來，好似同時存在於過去未來。

  “龜仔，我斬他過去未來，你斬他此時。”泰祖說著龜爪於長河中向下一踏。

  便見無數元在長河中現身，被泰祖同時一爪子拍在天靈之上。

  蘇禾面前的元一聲長嘯，長身而起眼中露著瘋狂，向泰祖衝去。

  蘇禾眉頭微蹙。

  握拳轉身，一拳砸了出去。

  瞬華！

  元嘶吼著，傾盡全力也一拳砸了上來，兩拳相撞。

  無聲無息，只有一道白光衝天而起。

  外界眾人就見那本源世界一點點破碎開來，蘇禾面前的元眼中帶著不甘，身子一點點破碎。

  “你……”

  才戰鬥，便直接瞬華，不留後路麽？他驚愕看著蘇禾。

  蘇禾長籲一口氣：“總要有結果，何必走哪繁雜過程？”

  已經打了這麽久了，何必再從試探到認真，再到爆發——時間愈久，變數與多，不如傾盡全力！

  “你……”元破碎的雙目中，反而露出了平靜，掙扎億萬年終究有了結果。

  “你們……贏了……”

  好也罷，壞也罷，趁心也罷，不稱心也罷。

  一切結束了……

  唯一的遺憾，不是徹底死在泰手中。

  蘇禾點點頭：“我們贏了！”

  億萬年戰爭……雖然他隻參與了百年，不過——從他的角度甚至要謝謝元？沒元他也不可能來這裡，不可能修仙學道，更不可能擁有世間至極的三位妻子……四位？
  蘇禾笑著，元卻沒再說話，身體終究消散，他背後的玄黃世界、寂滅毒瘤，與之同時消融在白光之中。

  與此同時泰祖龜爪落下，過去未來億萬寂滅世界，無數元同時崩碎。

  眾人愕然怔住……

  刹那間有什麽東西在他們腦海中抹去。隻覺得前方當有一位大敵，戰爭億萬年的大敵。

  但是這人是誰？

  卻全然不記得了。

  泰祖斬過去未來，竟連元的根源存在都一並斬去……

  不記得敵人是誰，但那種勝利的喜悅，卻不曾有半點兒折扣。他們只是不記得敵人是誰，不是不記得曾經的苦難。

  只是喜悅來的太突然，一時間眾人怔愣住。

  起源之地，一點點崩塌。蘇禾走出，環顧四周，就見冥王身體變得換虛幻起來。她背後紀妃雪三人各有姿態，同時似笑非笑的向他看來。

  蘇禾：“……”

  蘇禾縮著脖子，向旁邊泰祖看去。

  “老祖，他們……”

  “噓！”泰祖呵呵笑著：“不至界主，自忘其身。”

  連界主都不是，記著元又要做什麽？徒增變數……

  （全書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