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渭城曲
李義府對於雲初別出心裁的處置貪官屍骨的事情大為讚賞,甚至在朝堂上向皇帝建議,以後再發現貪官汙吏,可以照此辦理。
天下醫家甚多,需要的骸骨也應該很多……
這個建議出台之後,朝堂上一片安靜。
就連平日裡最剛烈的禦史言官也閉上了嘴巴,手捧著笏板如同廟裡的菩薩一般。
李治顧左右而言它,負責管理朝堂秩序的禦史喝退了李義府。
從此,雲初這個名字,基本上就成了禁忌,沒有人願意提起他,也不願意有人把他跟別的事情聯系到一起。
像是為了消除雲初帶來的令人震驚恐懼的消息,武昭儀在三天后,為皇室新添了一名公主。
李治很喜歡這個女兒,每日都要去武昭儀那裡看過孩子之後,才會去辦自己的事情。
長安的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很低,就像是壓在爛慫大雁塔的塔尖上,隨時隨地就會有暴雨降臨。
老猴子騎著一匹駱駝來到了雲家,他看起來非常的疲憊,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才回來,就窩在一張軟塌上,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雲初看了一眼老猴子丟在地上的裝備,就知道他這一段時間又回了一趟西域。
“清理乾淨了嗎?”
老猴子搖搖頭道:“河西道上寺廟,洞窟一百二十六座,挨個清理,如同持鑿開山,哪有那麽容易。”
“玄奘大師總不能逮著你一個人往死裡使喚吧?你看看人家窺基,整日裡酒肉不斷,歌舞不絕得養著肥膘,就你越來越瘦。”
老猴子擺擺手道:“休憩一陣子就好了。”
見老猴子不願意跟自己多說佛門內的事情,雲初也就不問,就讓這個老猴子安靜的躺一會,接受娜哈殷勤的按摩。
“最近,不要胡亂動彈,尤其是不要再做殺人懸屍這樣的事情,接下來,沒人有精力照顧別人。”
聽了老猴子的話,雲初也就明白了,李治廢後的事情已經到了最緊要的時候了。
這一次,不僅僅是廢後,還有長孫無忌的事情在裡面。
對李治來說,昔日那個把自己捧在心肝上的親舅舅,如今已然蛻化了,變得左顧右盼,甚至到了敵對的地步。
褚遂良已經開始在朝會上公然攻擊武媚一個宮妃,這並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李治覺得褚遂良逾矩了。
對皇帝來說重臣突然間打破昔日大家都默認的規矩,這會讓他覺得此人很陌生,需要重頭來衡量一下,這個昔日很熟悉的人。
帝王的重新衡量,重新認識很可怕,絕對不是李治親手逮住雲初這種偷自家種子的小事情。
不管雲初把偷去的種子種在什麽地方,最終,那塊地還是屬於皇家的,東西還是屬於李治的。
所以,他不在乎,甚至還想鼓勵雲初多偷一點。
不論雲初用偷去的種子賺了多少錢糧,這些錢糧只會存在於大唐,只會讓他的帝國更加的富裕。
褚遂良無端攻擊一個宮妃,就是在攻擊他本人,就差直接說出武媚是先皇宮妃這個事實了。
從褚遂良激動地攻訐模樣來看,說出這個事實的時間,估計就在下一次朝會上。
如果說褚遂良沒有後盾的話,李治是不信的,而滿朝文武中,有資格充當褚遂良後盾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長孫無忌。
李治從不認為自己把武媚從寺廟裡接出來是一件多麽嚴重的事情,即便是他英明無比的父皇,在這方面更多的也是隨心所欲。
憑什麽在父皇那裡就是英明神武的表現,到了自己這裡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過?
生完孩子才幾天的武媚虛弱的躺在床上,懷裡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醜醜的嬰兒。
看樣子是剛剛哺乳完畢。
親自給自己的孩子哺乳一個月,這是武媚堅持要做的事情,據她說,這是證明她給子女盡過為人母親的責任了。
至於一個月以後,那就是乳娘的事情了。
就在武媚床頭不遠的地方,擺放著一些綠色的奇奇怪怪的衣服,衣服疊的板板正正,最重要的是,這些衣服上沒有唐人衣服上常見的帶子,而是多了一些類似銅錢大小的銅片。
李治解開發髻,取過一頂類似帽子的東西往頭上戴了一下,再把卷在帽子上得一圈東西放下來,發現這圈東西正好護住了後頸,而兩條原本扣在頭頂上的耳朵一樣的東西,也隨之落下,宮人,迅速的將耳朵拉到皇帝的下巴上,用銅片鎖好。
李治用手比量了一下面部,發現露在外邊的只有口鼻臉頰以及眼睛,其余部位都被這頂深桶模樣的怪帽子包裹的嚴嚴實實。
“不好披甲!”
李治對於帽子的保暖效果還是非常滿意的,就是對帽子的防護力很是不滿。
武媚見孩子睡著了,就輕聲笑道:“作價一千兩百錢的東西,有保暖之用已經很了不起了,陛下偏偏要把這東西跟作價十萬錢都不止的光要甲,細鱗甲,山文甲,烏錘甲相比,豈不是貪心不足嗎?”
李治搖頭道:“沒說要跟光明甲相比,朕要的是能與白布甲,皂絹甲,布背甲相媲美的東西,哪怕再多出一些錢,朕也心甘情願。”
武媚緩緩坐起身,宮人迅速在她的背後放好靠枕,她這才對李治道:“雲初只不過是提出來了一個想法,既然陛下想要這東西既要保暖,又要結實,何不將此物交給甲署,那裡的能工巧匠頗多,自然能製作出符合陛下要求的東西。
妾身也看過這些東西,發現這些衣物上的銅片就非常得好,不用系帶子,只需扣到對應的窟窿裡,衣衫就能穩穩地貼在身上。”
李治掀掉讓他悶熱的帽子,拿起衣衫看了看,點點頭道:“這一點似乎真的不錯。”
武媚笑道:“是什麽事情讓陛下如此惱怒呢?”
李治瞅著武媚道:“好好地將養身體,等伱身體痊愈了,朕再跟你細細訴說。”
武媚道:“謝陛下憐惜。”
李治俯身再看看自己的閨女,就離開了昭儀殿,他準備今晚再去一次長孫無忌府上,做最後一次努力。
宮人小心的梳著武媚的長發,而武媚則瞅著宮殿的幽深處發愣,總覺得那裡藏著一隻鬼。
雲家人都在處理手上的棉花,就連雲初跟娜哈也不例外,雲初撕扯了幾把棉花之後就失去了興趣,而在他失去興趣之前,娜哈早跑了。
老猴子自從縮進那個軟軟的錦榻上之後,就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假如不是娜哈用頭髮試探他的鼻息,發現他的呼吸悠長而緩慢,雲初還以為這個老家夥已經死掉了。
老猴子睡得很沉,是那種完全沒有防備的沉睡,這個時候的老猴子很好謀殺。
屋簷下的兩窩燕子已經完成了養兒育女的責任,它們的孩子都已經平安長大,如今,正在院子裡努力的練習飛翔,其中一隻還非常大膽的落在猞猁的腦袋上。
於是,猞猁就毫不客氣的一口吞了,裝摸做樣的一動不動,然後就被娜哈掰開猞猁的嘴巴,將那一隻可憐的燕子給拯救出來。
窗台上有不少曬乾的蟲子,這是兩家燕子給雲初這個主人付的屋簷錢。
等這些小燕子徹底的學會了飛翔之後,它們就要一路飛到南方去了。
而今年,它們走的已經有些遲了。
天陰沉沉的卻總是不下雨,連續四五天不見太陽,長安已經變得有些涼了。
荷花缸裡的睡蓮,開過最後一朵睡蓮之後,就沒有花苞出來,鋪在水面上的葉片的邊緣漸漸的開始泛紅,並且有些卷。
一隻剛剛孵化出兩條腿的青蛙,在荷花缸裡愉快的遊著,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趕在劉義撈取睡蓮根莖,清空荷花缸存水的時候變成一隻真正的青蛙。
來晉昌坊裡的長安人越發的多了,狄仁傑房子外邊的那一樹梅花已經很模糊了,至於雲初當初寫的那首《陋室銘》也被風雨侵蝕成了一個個的黑坨坨。
當初能居住五百個士子的陋室,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半,爛慫大雁塔就矗立在消失的另一半陋室上,因為士子們有在牆壁上寫詩,寫文章的習慣,所以,大雁塔下也不知埋葬了多少文字的屍體。
第二天,終於下雨了,雨水絲絲縷縷的落在落在長安城,也落在東市雲初的官署屋簷上。
看著雨水落在了窗外葉子依舊碧綠的柳葉上,雲初突然想起來了一首詩。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這首詩押韻不押韻的不重要,是不是被雲初生吞活剝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褚遂良終於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
“皇上,您如果真不喜歡王皇后,可以另選皇后。為什麽非選武氏呢?
武氏當過先帝的才人,天下人會怎麽說陛下呢?”
李治大怒,大唐尚書右仆射褚遂良不為所動。
雲初覺得很痛快,兒子娶老爹睡過的女人本身就不合適,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治有什麽特殊的愛好。
正準備痛飲一杯酒的時候,流言兄溫柔款款而至。
“我們馬上就要迎來一位新皇后了,你這個時候如果上表支持換皇后,馬上就能獲得晉升。”
雲初端著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瞅著溫柔道:“你上表了沒有?”
溫柔搖頭道:“我家的清譽不允許我當一個佞臣,你可以啊。”
雲初搖頭道:“我兒子以後也會像你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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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曲,王維——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早春,韓愈——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