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夏青瑜，我們攤牌吧

  在艦橋側邊的指揮室裡，陳子昂居然沒有看見夏青瑜。

  仔細想想，這裡也確實不是她的辦公地點。只是因為前段時間工作太忙，所以她經常待在這裡，久而久之便給人帶來了錯覺。

  陳子昂摸出手機，給夏青瑜打去電話。

  提示已關機。

  他回到艦橋，正好看見結城出雲從外面回來。

  “夏青瑜呢？”陳子昂攔住她道，“你今天看見她沒有？”

  “您終於……”結城出雲忽然沉默下來。

  “終於什麽？”陳子昂奇怪問道。

  聽起來像是“您可終於想起她了啊”的陰陽怪氣般的說法，但看結城出雲的神情，卻並沒有半點生氣或者諷刺的意思。

  “沒事。”結城出雲回答說道，“她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我剛才還去找過她。”

  “好吧。”陳子昂和她告別，走向艦橋上層的辦公區。

  所有星艦高層的辦公室都位於艦橋上層，永遠號內部防守最嚴密的地方，但陳子昂其實很少去自己的辦公室——日常工作一般待在艦橋，閑暇時候則是回臥室裡陪妹妹。

  穿過警衛崗哨，來到辦公區，他就看見對方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夏青瑜坐在辦公椅上，望著舷窗外面的星空發呆。

  她的手上沒有拿著手機，耳朵裡也沒有塞著耳機，也就是說並沒有在分心做其他的事，只是單純地沉浸在某種不可探知的思緒裡，又或者是正在完全放空大腦……以陳子昂對她的了解而言，大概率應該是前者。

  不過話說回來，陳子昂也不是很了解夏青瑜。

  其實所謂的“傲嬌”，核心其實應該在“嬌”上面，而“傲”只是偽裝的外殼才對。

  非要舉個例子的話，就是比如說男主角因為加班所以沒吃晚飯，女主角知道後冷嘲熱諷怪他不愛惜自己身體，等他快要睡覺的時候突然端一碗面過來說“食材不能過夜為了避免浪費所以順手做了一碗”……所以歸根結底核心是後者啊！沒有後面這種利他行為，那前面的言語就變成了單純的毒舌了啊！

  陳子昂再次檢視過往記憶，發現夏青瑜確實幫過自己很多，但她往往會把這種行為包裝成“我有自己的目的，只是順手幫你一把”。

  比如她幫自己搞掉屍位素餐的領導，然後提拔自己當情報局五部外勤課課長。這要是放在別人身上，不得把好感刷足讓下屬感激涕零？但她偏偏就要表現得像是“我手底下無人可用，你勉強還算能派上用場”，讓人心裡直犯膩味。

  又比如遇到魔女這種極其棘手、甚至需要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去處理的異變，她身為上司本來可以坐辦公室，卻親自出馬和自己一起解決問題，這哪怕從最嚴格的意義上講，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卻又非得表現出“伱怎麽老是拖我後腿，沒有我你早就死了”的嫌棄意味來。

  打個比方，就像是Galgame的遊戲，她一邊拚命去推進主線劇情，另一邊每次選項又非得選減好感度的，屬實難蚌。

  甚至到了後面，高天原即將落入毀滅的結局時，夏青瑜本來可以回帝國去繼續養尊處優，卻因為自己想要救下更多的人類，專門發動關系去帝國要來資源，然後陪自己一起踏上銀河流浪之旅——要知道人家可是一國公主啊！

  放在小說裡面，女主放下權勢陪男主浪跡天涯，這不是妥妥的正宮劇情嗎？

  再看她怎麽處理的吧：她先是對這種要救所有人的“聖母行為”進行了嘲諷和譏刺，然後表現得像是“沒辦法為了妹妹我也只能幫你們一把”……事到如今，陳子昂也知道夏青瑜絕非那種冷血無情之輩，但他更不理解的是對方為什麽要刻意裝成這個樣子。

  難道我的好感度太高會讓你原地爆炸嗎？
  從紛亂繁雜的思緒裡回過神來，陳子昂再次定睛看去，辦公室裡的夏青瑜仍然沒有動彈。

  她整個人蜷縮在辦公椅上，修長的雙腿並攏收縮，頭看向舷窗外面的星空，隻留給陳子昂一個側後方的隱約輪廓。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越過肩膀幾近腰間，看上去就像是古典優雅、長居宮室的公主般。

  嗯，好像人家的身份確實也是公主來著。

  陳子昂感覺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如果不出言打斷她的思緒，這人說不定能在那裡坐上一整天。

  他咳嗽了聲，用力敲了敲門。

  夏青瑜這才緩緩轉過身來，似乎此前並未意識到他的存在，低聲問道：

  “有事？”

  “你在幹嘛呢？”陳子昂試探問道，“發呆？”

  “這跟你無關。”夏青瑜冷冷說道。

  好，這味兒來了，是正宗的青瑜。

  “你是不喜歡這種閑聊，還是不知道如何應對別人的善意？”陳子昂也不生氣，只是在她對面拉了椅子坐下，開玩笑般問道，“但你對紫璃又不會這樣。”

  夏青瑜拿起書桌上敞開的筆記本，將它用力地合攏起來，隨後放到了旁邊去，用其他書壓在上面。

  於是陳子昂立刻意識到，那上面肯定記載了什麽她不想讓自己看到的東西。

  可惡！剛才沒注意看！
  “我只是不喜歡愚人自作主張地跑進我的辦公室，沒來由地問我一堆蠢問題而已。”夏青瑜冷淡地回答說道，“你非得把自己和女人進行比較嗎？”

  “所以你對我這種態度，僅僅是因為我是男性？”陳子昂詫異問道。

  “我沒有這麽說。”夏青瑜漠然說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扯其他的了。”陳子昂無奈說道，“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這女人……你想和她聊別的，她就會對你一頓開炮，讓你隻想趕快結束話題；但要是你跟她開門見山，話題確實是能快速結束掉，但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啊！
  “我之前在廢墟行星的地鐵隧道裡，遭遇到了突如其來的爆炸事件，你知道麽？”陳子昂緩緩問道。

  “知道。”夏青瑜說。

  “那起事件，看似是一起陰差陽錯的意外。”陳子昂歎氣說道，“但紫璃鈴奈她們認為，正因為沒有半點人為的證據，現場太過乾淨，反而讓讓人覺得背後可能真有什麽貓膩。”

  “既然她們已經得出了結論，你還來問我做什麽呢？”夏青瑜冷淡問道。

  不知道為什麽，陳子昂忽然感覺她底氣有些不足，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卻又沒有平時那麽冷……

  “你對這起事件有什麽了解？”陳子昂繼續問道。

  夏青瑜沒有回答。

  很好，陳子昂暗自想道。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如果只是一場普通的意外，那以夏青瑜的性格肯定會嘲笑自己，說一些諸如“你以為全銀河系都想來暗殺你嗎”之類的難聽話；但她如今卻沉默不答，首先表示這背後確實有陰謀，其次她應該是不想說出真相，但卻同樣不想撒謊，所以才沉默以對。
    沉默是被動的防守。夏青瑜這種性格強勢的人，如今會被逼得沉默以對，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你還記得嗎，青瑜？”陳子昂轉移攻擊方式，“你說過，你欠我一條命。”

  如果繼續追問正面進攻，結局基本上只有一個，就是對方破防然後讓自己趕緊滾。終歸相處了這麽多年，陳子昂盡管仍然不敢說自己足夠了解她，卻敢說自己已經知道該如何對付她了。

  “對。”夏青瑜輕聲回答。

  “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是不知情的，或者說至少事先不知情。”陳子昂扶著下巴，分析說道，“否則你只要過來救我，這條命的恩情就算還掉了，對不對？”

  夏青瑜再次沉默。就在陳子昂以為她又開始裝閉口蟬的時候，卻只見她突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無奈的笑容：

  “對的。”

  “呃……”這次換陳子昂沉默了，半晌才道，“青瑜，你……沒問題吧？”

  “我能有什麽問題？”夏青瑜挑起眉毛，重新換回了冷淡的神情，“還是說你更喜歡我嘲諷你？”

  果然，換回這副愛答不理的神情，給我的感覺立刻就正常多了。

  “倒不是這樣。”陳子昂含糊其辭說道，“所以，這起事件背後是怎麽樣的？”

  “確實是有人在謀劃。”夏青瑜淡淡說道，“具體的我已經讓人在查了。”

  在查，也就是說，她否認這件事情是她自己做的。陳子昂頓時松了口氣，很好，鈴奈她的猜測是錯誤的。

  “那……”

  “但是短期內未必能查到。”夏青瑜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接下來你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夠了。”

  “你的意思是……”陳子昂沉吟起來，“接下來還會有針對我的襲擊？”

  “不然為什麽我要提醒你保護好自己？”夏青瑜詫異問道，“你是不理解‘保護’這個詞的含義嗎？”

  “但這樣就矛盾了吧？”陳子昂反問她道，“如果幕後黑手還在策劃針對我的襲擊，你就應該讓我知道大致情況，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告訴我‘不用管了’。”

  “如果你非要插手，那也沒問題。”夏青瑜冷冷說道，“只要你有本事查到。”

  “我並非是要插手。”陳子昂對她的態度略微有些惱火，按下怒意說道，“我是希望你分享情報給我。”

  “不。”夏青瑜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為什麽？”陳子昂煩躁問道。

  “因為我只是欠你一條命。”夏青瑜幽幽說道，“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還給你，但這並不代表我要聽你的命令，你能理解吧？”

  又是這樣！

  陳子昂有些抓狂。明明你的動機也是為了保護我，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仿佛刻意在控好感的冷言冷語呢？不把我惹火你就不舒服是吧？

  “夏青瑜！”他瞪著對方那漆黑色的眼眸，努力讓自己不要暴跳如雷，“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提問之前，不先組織好自己的問題嗎？”夏青瑜反問他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陳子昂惱怒說道。

  “我不知道。”夏青瑜漠然說道，“或許類人猿認為它的叫聲應該被理解，但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陳子昂已經憤怒起身，越過辦公桌來到她的面前，將她的雙肩給按住了。

  刹那間，夏青瑜的眼裡閃過類似慌亂的情緒，但這異樣情緒很快就淹沒在她那如夜色般深邃的眸裡，重新轉為毫無表情的冷酷模樣。

  於是輪到陳子昂沒轍了。我現在究竟應該做什麽，才能把這個女人的嘴巴撬開？

  用力地吻上去嗎？
  不不不，要是真的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如今還不能確定這個女人是否喜歡我，也不知道我對她抱有怎麽樣的情感，強吻的話那不變成騷擾大姨子了嘛！

  “可以放開我了嗎？”夏青瑜冷冷問道。

  陳子昂沉默地松開了她的肩膀，長長地歎息說道：

  “抱歉。”

  “我不接受道歉……”夏青瑜還想說什麽，但很快被陳子昂打斷了。

  “夏青瑜，你過去確實幫了我很多。”他決定說出困擾自己這麽多年的疑惑，無論這樣做是否能從她嘴裡得到答案，“但我還是不明白……”

  “從事實上判斷，我覺得你內心其實並不討厭我，因為我沒法理解‘討厭一個人又非得去幫他’究竟是什麽心理；但是從言語和神態來看，每次你在幫助過我後，又會刻意去說一些冷漠的、帶有敵意的話語，仿佛是在擔心我和你的關系升溫，所以故意要引起我的反感似的……”

  “說實話，我真的被你搞懵逼了。”陳子昂深深吸了口氣，隨後再次凝視著夏青瑜的眼睛，露出有些迷惘不安的神情，“所以，青瑜啊。”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我其實想問的是……你究竟是否對我抱有……好感？”

  夏青瑜呆呆地看著他。

  並非是冷漠且無情緒的眼神，而是某種內心被衝擊到仿佛失去言語能力的感覺……以至於陳子昂以為她終於被突破心防，即將對自己敞開心扉、說出實話了。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冷酷無情的話語：

  “沒錯，我過去因為一些原因，才會選擇幫助你……但這並不代表我對你有好感。”

  “之所以在幫助你後，又說出惹你反感的話，也是為了避免你產生誤會。”

  “這樣的答案，你能接受嗎？”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我指的是夏青瑜表現出這種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