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兄弟姐妹們情人節快樂,小心別搞出人命來)
騎兵最大的優勢在於其機動性遠超步卒,戰術靈活,迂回包抄,能以散列陣形衝擊步陣,但步卒嚴陣以待,陣內又多弓弩防禦,即使再精銳的騎兵,想要將這樣的堅固步陣撕開,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袁州將曹騰率兩千衛營兵卒,在新渝殘城十裡外天闊淺谷裡,利用步弓大盾,結陣守得跟烏龜殼一樣,也非輕騎兵能輕易啃得動。
在新渝城北小竹山與蒙山東麓一支余脈山嶺之間,淺谷一直傾斜到南面的袁河,地形並不複雜,兩側的山脊、峰巒,也說三五十丈,從下袁而來、位於袁河北岸的驛道,也是這座淺谷南部穿過。
這種的地形,步騎皆利,當敵兵在淺谷裡結陣跟烏龜殼一樣,趙豹與陳刀子數度試探性衝擊,都不能叫其陣散亂,自然也不能硬往其緊密的陣列當中衝擊,只能滯留在外圍襲擾,叫其停在新渝城外不能輕易移行,也恰好擋住中軍主力進入新渝城的道路。
張雄山率兩千余步騎趕來,進一步加強袁州兵前部在新渝城西的兵力,也努力要將這支淮東騎兵徹底的驅逐出去,開始爭奪淺谷北側的矮嶺。
張雄山也認識到袁州的騎兵遠不能跟淮東精銳騎兵在野地爭勝,但淮東精銳騎兵不去,步卒只能結成厚實的陣列,防備側翼受到衝擊,這就直接叫步卒在開闊地帶行進的速度停滯下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周遭險峻、不能叫馬匹快速通過的陡谷、石崖、溪岸展開兵力,將淮東騎兵往北驅趕,將北岸驛道的側翼保護起來,使其不受攻擊。
小竹山西麓,地形有高有低,但又算不上複雜、險峻,其溪流也淺,其丘山、林谷的地形,都有利於小股騎兵迂回進出,也更利於騎兵發揮機動性優勢。張雄山差不多將手下逾四千衛營兵馬都用出去,搶佔淺谷北側的數座嶺崗,才將這支從昨夜就糾纏不去的六百多淮東騎兵驅逐到小竹山西北麓,將中軍主力進入新渝的側翼保護在內側。
看淮東騎兵有往北收縮之意,張雄山隻當這支淮東騎兵已經放棄在新渝城外的糾纏,算是松了一口氣。
陳子壽所率中軍主力,也剛剛行到小竹山西麓的袁河北岸,逾兩萬兵馬分四列沿道快速行進,隊列展開前後近有十數裡長。
要不是由張雄山率兵馬保護側翼,這樣的行進隊伍,給淮東騎兵一捅一個穿。
主力兵馬繼續往新渝殘城行進,陳子壽又調兩千兵馬往北展開——雖說新渝殘城是他這次的目的地,但不是僅僅進入新渝城就可以了,淮東在豫章的兵馬,可以從清江縣沿袁河上來,也可以從北面經陽樂、從末山與蒙山之間的谷道南來,另外,淮東在贛州的兵馬雖遠,但也能從贛江與武功山東麓的大道北下,直逼袁河北岸。
贛州離新渝較遠,有近六百裡地,但豫章過來近,只有三百余裡地。陳子壽當前先要防備淮東在豫章的兵馬過來,除了佔新渝城外,還要在末山余脈小竹山西麓築壘,擋住淮東軍從北面接近新渝的通道。
多調兩千兵馬,與張雄山會合,在北邊就有六千余兵力。
雖說眼下不是跟淮東精銳戰力野戰的機會,但只要在淮東軍步騎主力趕來之前,立營築壘、挖好壕塹,將淮東軍步騎主力擋在北面,不成問題。
陳子壽坐在高頭大馬上,望著兩千兵馬沿赤土崗,往北行去,而更遠的北方,給連綿的山巒遮住,滿眼蒼卒,卻叫陳子壽心裡多少有些擔憂。
“昨日進入新渝的淮東兵,雖說才六七百人,但糾纏到現在才略往北收縮,也沒有遠撤的跡象,是不是淮東援兵正馳來新渝的路上?”陳子壽問身邊的副將鄧複。
鄧複雖不滿黃秉蒿、陳子壽擅自決定進兵新渝,替燕虜牽製住淮東兵馬主力不能渡江北上參戰,但袁州軍的命運不是他一員副將能改變的,只能默然遵從黃秉蒿、陳子壽等人的決定。
此時聽出陳子壽心有憂慮,為自家性命跟前途著想,鄧複也只能盡心獻策,說道:“張雄山應繼續往北,將這支淮東騎兵逐出下塘溝,淮東在豫章的步騎主力若從北面過來,我們不想叫其接近新渝,就應該利用下塘溝與小竹山的地形,在北面建立防禦!”
淮東在豫章的兵力以長山軍第一鎮師張季恆部以及林縛隨扈衛營為主。
張季恆是林縛在崇州崛起就追隨左右的淮東大將,能征善戰,在淮東軍除諸軍指揮使級的大將,製軍一級,張季恆與陳漬、張苟、唐複觀、劉振之等人齊名,其部也是長山軍轄下最能打的精銳。相比較之下,在江州新編的虞文澄部,精銳程度都有所不及;但看林縛身在豫章,隻叫張季恆率部駐防豫章,便能知林縛對張季恆其部的信任。
此外,林縛的隨扈衛營,也是淮東騎營第一旅。雖說淮東又在廬州、徐州以孫壯、李良為將,再增設騎營編制,分編騎營第二、第三旅,但周普所率的騎營是禁營騎兵,是林縛的隨扈衛營,始終都是淮東最精銳的騎兵。
雖說淮東在豫章的總兵力不過一萬六千余人,但只要林縛從豫章調一萬步騎精銳西進,陳子壽就算有三萬兵可用,也不敢輕易跟其在新渝城外野戰,特別這時候袁州軍裡軍心不穩,面對淮東軍精銳,也難有一戰的士氣。
當然,三萬兵馬獨守新渝城也是不行的。新渝周圍的地勢要比下袁開闊一些,從蒙山與末山之間,有通道可以直接插到新渝背後,切斷新渝與下袁的聯絡。
守新渝不守蒙、末,三萬袁州軍反而會有可能叫淮東步騎精銳困在新渝城裡。
陳子壽對新渝周圍的地形也是極熟,守蒙、末,也只有末山西南麓的小竹山最是合適,下塘溝也是末山以西最大的溪流,中遊往下,一直到袁河,水面都有二三十丈,只要守住上遊的淺溪,也只能擋住淮東兵馬從北面接近。
陳子壽將傳令兵喚來,想傳令張雄山率部繼續北進到下塘溝南岸,想想作罷,與副將說道:“你陪我走一遭!”在數百扈兵的簇擁上,往北馳去,欲與此時正在小竹山西麓嶺脊上督戰的張雄山匯合,親自部署北面的防禦。
陳子壽扈從騎兵也只有兩百余人,加上隨行奔走的輕兵,六百多人散開來北行,瞬時將赤土崗東邊的峽谷填滿。
恰在這時,有數騎從北面揚蹄迎來,滾也似的下馬稟道:“除昨日之敵外,在小竹山以下,又有敵兵接近的跡象……”
“來敵多少人馬?”陳子壽問道,淮東在陽樂有少許兵馬,心想許是陽樂方面的駐兵在得到消息後,先來馳援。
“人數不詳,皆是騎兵,在小竹山北麓皆是煙塵。”來人稟道。
張子壽這才感到心底騰起一絲涼意。
淮東在陽樂的駐兵不過六七百人,還是從抵抗軍勢力裡征補的兵卒,當成地方守戍隊使用,戰力不強,更沒有大規模的騎兵編制——要是來敵都是騎兵,那只能是從豫章方面趕來增援新渝的第二支淮東精銳。
來得好快!
陳子壽之前預計淮東在豫章方面的精銳步騎,在得信後趕來增緩新渝,至少也不會早於明天天黑之前,昨日出現在新渝境內的六七百騎,陳子壽以為淮東派去袁州議降的人馬,沒想到這麽快淮東就調了第二支騎兵進入新渝……
這是怎麽回事?是巧合,還是說東海狐在豫章早就預料到他們會選擇這時進兵新渝?還是袁州軍裡那些主降派跟淮東通風報信?抑或是他們暗中往下袁城集結兵力的時候,就淮東眼線看過端倪、提前向豫章示警?
陳子壽腦子裡瞬間轉過多個念頭。
覆巢之下,沒有完卵。
雖說鄧複不讚同黃秉蒿、陳子壽出兵新渝,但形勢已是如此,也只能先撐過這節再說。
“我在下塘溝北面的斥侯皆沒,衛營校尉部署在小竹山南段嶺脊的望哨探得來敵,怕是這時再進入下塘溝南岸禦敵已有不及,”鄧複焦急的說道,“來敵人數不詳,但若我軍進兵新渝的消息提前泄漏,淮東從豫章調來的先部必是其騎營精銳。我們僅靠衛營幾千兵卒在小竹山以西的丘谷之間倉促布陣,怕是封擋不住其渡下塘溝而來的衝擊……”
鄧複所言不假,嶺脊上的望哨能用肉眼看到來敵的蹤跡,來敵必然已經接近下塘溝,而淮東又有六七百騎在下塘溝南,保護其渡溪的外側,他們想進到下塘溝南岸、利用下塘溝禦敵已經不及。
雖說他們在袁河以北、在小竹山西麓有七千兵馬,但都分散在小竹山西麓的諸嶺丘之間,展開縱深有二十余裡。
散開的每一隊人馬,都在六七百人或千余人左右。這種分散式的部署,是為了將昨天進入新渝的六七百淮東騎兵驅逐出去,防備其迂回穿插,以保護在沿袁河北岸前進的中軍主力側翼不受干擾。
在這之前,這種部署很有效,畢竟他們面對只是六七百淮東騎兵,利用丘山、林谷、溪河的地形或進或退,可攻可守,可纏可打,但面對更大股湧來的淮東騎兵,這種分散的部署就很致命。
很可能一支人馬等不得其他兵馬接近相援,就會給大股淮東騎兵圍上來打潰殲滅,活生生的給對方分而殲之的機會。
通常在這種狀況下,分散於小竹山西麓的人馬,應該立即往後撤出。
畢竟還有二三十裡的緩衝余地,邊撤邊聚,撤到袁河北岸,近七千步兵,也能圍集起來。淮東以騎兵為主,但對聚集結陣、人數又多的步卒防陣,依舊難以猝然克之。
但這時,散在小竹山西麓的七千人馬,非但不能往後撤退聚集,還必須要阻止淮東騎兵接近袁河北岸——因為在袁河北岸的驛道上,袁州兵馬中軍主力近兩萬人,正以行軍陣列一線長蛇展開。
行軍陣列的最前頭,離新渝還有十三四裡,尾後更在十三四裡之外,陣列散得極快。
陳子壽一邊預測從北面馳來的淮東騎兵人數,一邊回頭看袁河北岸的中軍,心焦如焚。
陳子壽也是征戰多年的宿將,雖說額頭冷汗直冒,心裡驚慌,但腦子還在思考,曉得中軍主力想要在淮東騎兵殺之前全面避入新渝城肯定是來不及。
發現淮東騎兵的時機太晚,這時候還要強行入城,只會引起大混亂,速度反而會拖延下來,不會快。撤退也不成,叫淮東騎兵在二三十裡之後,趕在天黑之前就能咬住他們。這時往西逃,在天黑之前,並沒有險峻地形可用來斷後,而且全軍士氣本來就弱,一逃,很可能會引起全軍大潰。
陳子壽一邊派人命令張雄山盡可能在小竹山西麓拖延淮東騎兵進擊的速度,一邊將行進中的中軍主力分作三截,前部一截立即加速行進,避入新渝城,中部一截,立即離開袁河北岸大道北進,填入小竹山西南麓就地結陣防守,迎擊淮東騎兵很可能隨後而來的衝擊,後段一截就地收縮結陣。
陳子壽也不去跟張雄山匯合,而是直接去西邊,與後段兵馬匯合,在赤土崗西南麓尋找險峻地形就地部署防陣。就算張雄山在小竹山西麓給打潰,等後面的兵馬全部趕來,除前段先行避入新渝城防守的兵馬外,陳子壽還能在赤土崗聚集一萬六七千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