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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二更了,今天坐車碼的字,人在外地,明後天的更新會有些對不起兄弟們)
林縛將舀涼開水喝的葫蘆瓢別在身後,冷眼看著跪在地上放聲大嚎的陶春,說道:“你這是誅心之言,我林縛對朝庭忠心耿耿,嶽督為江淮脊柱,我若有能力,焉能坐觀嶽督被困徐州不出兵相救?”朝左右喝道,“將這混帳東西從我眼前拖開!”
左右護衛上前四人,如虎似狼,架住陶春就往外拖。
陶春也是一員勇將,第一次突圍出來,還是有空隙可尋,進入六月之後,徐州晝夜在流民軍的監控之中,他是硬闖出來的。
他哀聲大嚎:“大人,徐城數十萬軍民等你出兵啊,大人啊,你不能見死不救!”
他雖力大,但給護衛反架著身子,又不敢掙扎得太厲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給一刀枉殺了,雙腳壓著地,松軟的沙土硬給拖出兩道淺溝來。
林縛將瓢丟到涼開水桶裡,拍了拍手,一腔氣惱,朝劉庭州說道:“當真是笑話了,上天還有好生之德,我又豈是置徐州數十萬軍民死活於不顧的人?嶽督有數十萬軍民都打不退流寇,我也不能不知好歹,帶著幾千人白白的到徐州送死去!”
“這個,這個”劉庭州尷尬而笑。
劉庭州心裡暗道:上回給碰了釘子,嶽冷秋又派陶春突圍來淮安救援,真是到了絕境才會如此。徐州要真給破了,長淮軍覆滅,對誰都沒有好處,但是林縛的態度如此堅決,徑直派人將陶春拖走,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勸說。
“真是笑話,說我見死不救?”林縛猶自氣惱,忿恨說道,“我手裡就只有五千老卒,六千新丁。要說見死不救,程兵部在江寧還有兩萬精兵在手,難道也是見死不救?廬州也有一萬鎮軍精銳,為何不北上攻壽州、擊濠州?魯國公在濟南擁精兵五萬,為何不南下攻濟寧,解徐州之圍?說我見死不救!當真是氣煞我也,是當我好欺負不成!”說到這裡,林縛甩甲而走,將劉庭州也丟在那裡不管。
張玉伯身體不適,回城中避暑,地方官員只有淮安知縣梁文展在。
林縛大發脾氣,劉庭州給丟在場上,他朝梁文展使了個眼色,喚他到一旁問道:“你看製置使是真惱還是假惱?”
“府尊大人是問製置使真不想救徐州,還是假不想救徐州?”梁文展問道。
劉庭州捋了捋頷下胡須,點了點頭,知道梁文展素有謀略,他在淮安,武用肖魁安,文重梁文展,他本來想用梁文展為通判,奈何江寧要林縛出兵守淮,將張玉伯塞到淮安來。
他示意梁文展繼續說下去。
“湯公與張相鬧得連師生都做不成,兩者之間的積怨,又豈是我們能明了的?嶽督也不可能以為派陶將軍過來撕心裂肺的哭嚎一頓,便能讓林縛動容,”梁文展說道,“嶽督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製置使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這麽說來,製置使最後還是會出兵的嘍?”劉庭州問道。
梁文展點點頭,說道:“前年,東虜破邊入寇,製置使孤軍北進燕南,其膽略堪稱天下無雙。此次救徐州,看似比北進燕南那次要凶險一些,實際則不然,關鍵是怎麽救的問題”
“攻下宿豫、睢寧,或攻克沭口當面之敵,與沭陽守軍聯兵進攻剡城,只要進入了臨沂,徐州之圍也就解了,”劉庭州捋須說道,“如此看來,製置使手裡的兵力確實有些不夠”
江東左軍野戰還無敵手,但是攻城拔寨之事,有三五千精銳卻不能勝任。
流民軍戰力雖不比江東左軍,但有城寨可守,將極大彌補戰力上的不足,換作是劉庭州,也不舍得拿跟自己出生入死的精銳老卒硬著頭皮都攻城拔寨打下來,傷亡也會極大。
“我看製置使倒是有胸有成竹,頗有把握。”梁文展說道。
“哦?”劉庭州訝異的問道,“你怎麽看出來?”
劉庭州知道梁文展為築堤安民事,這半月來與林縛相處頗多,但是林縛人在這裡,除練新卒外,根本就甩手不管沭口的防務,梁文展又怎麽看得出林縛胸有成竹?
“這些新募之卒,這十多日來,不走操列,隻分隊練守防作戰。府尊大人,你看那校場邊那一段段拿土臨時夯成的城牆、屯兵洞以及城門道、濠溝,便是讓新卒練守防之術的。大人,你以為林縛要做什麽?”梁文展賣了個關子,反問劉庭州。
“製置使是打算拿這六千新卒將沭口營寨的五千精銳替換出來?”劉庭州腦子轉得也快,不過又擔憂的說道,“這六千卒才募來半個月,能用去守沭口嗎?”
“府尊可別忘了,製置使當初北上勤王時,新募三千民勇,拉到濟南就敢跟虜騎野戰的,說到治軍之能,天下能與製置使相比者,倒也沒有。”梁文展也看不大透林縛的軍製,畢竟無法接觸軍中細節,站遠旁觀,又怎麽能看出究竟來?
說起成軍之速,倒不是僅有江東左軍一例。
想梁家蟄伏沁陽時,也就灌雲伯梁成翼率五六千精銳,但是梁習、梁成衝奉旨西擊天襖叛軍時,也是先從地方募集萬余壯勇,裝備起來就拉出去攻營拔寨。
說起來道理沒有什麽兩樣,陳塘驛慘敗之後,梁氏父子被迫交出兵權,但也有一大批將官、老卒跟著回沁陽解甲歸田。
以這些將官、老卒為基礎,梁家兵力擴編萬余人,自然也是拉出來就能打。
梁氏父子能做到這一程度,是梁氏數代將門的人脈積累。
雖說軍中將門也有兵法、戰術傳習的傳統,但主要還局限於師門傳承,遠不及林縛建戰訓學堂批量培養來得迅速、有效、正規!
聽梁文展這麽說,劉庭州便放下心來看戲,知道嶽冷秋必有說服林縛的手段,或者說是換林縛出兵解徐州之圍的條件。
當然了,這些條件必然是大損張、嶽而有利顧、林,嶽冷秋定是吩咐過陶春,不能輕易將這些底牌攤出來這也就是梁文展所說的,嶽冷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林縛雖然年紀輕輕,但能爬到如此高位,又有如此聲名,自然不是簡單之人,嶽冷秋什麽把戲,他能看不透,拖一拖便能讓陶春將嶽冷秋答應下來的好處全吐出來這也就是梁文展所說的,林縛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好,大家都裝腔作勢,劉庭州便也回淮安城去,徐州一時半會也滅不了,看陶春怎麽跟林縛鬥法?
劉庭州暗道嶽冷秋親自過來還差不多,陶春一員武將,比心計又能比得過林縛?關鍵是嶽冷秋、陶春他們沒有什麽底牌可用。
劉庭州給日頭曬了發昏,回城吃甜瓜解暑,天將黑時,門官傳報陶春求見。
劉庭州也想早日促使林縛出兵解徐州之圍,召陶春進來。
“劉大人,這是嶽督讓我死也要保住的三本密折,想讓劉大人看過,再決定哪些密折呈往京中!”陶春從懷裡掏出三本嶽冷秋在徐州裡寫就的奏折來。
劉庭州心裡疑惑,嶽冷秋要答林縛什麽條件,讓我摻和進來做什麽?
翻開第一本密折,竟然是請罪折子。
嶽冷秋將蕭濤遠叛變、剿撫流寇不力、督運漕糧不力等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請辭去江淮總督一職。
劉庭州心想嶽冷秋決心還是真大,知道林縛不會容他繼續騎在頭上,開出的條件竟然是辭開江淮總督之位。
嶽冷秋既然將這些事的罪責都攬到頭上來,折子遞上去,張協也不能保他了,也就不存在反悔的可能。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誘人,不過嶽冷秋從江東總督的位子挪走,不等於林縛、顧悟塵就能從中受益。想來憑借這本折子,林縛也不會動心,輕易就同意出兵。
劉庭州又翻開第二本折子,竟然是建議朝廷設置江防大臣,位同總督,薦顧悟塵任之。
江淮總督權限太大,嶽冷秋上了請罪折子,他就算舉薦顧悟塵代替他,朝中也不大可能通過。
設江防大臣或江防總督,薦顧悟塵任之倒更實際一些。
此舉對朝廷來說,也能避免將江東大郡的權限過於集中江淮總督之手,實際上也沒有太大的增加顧悟塵的權柄,朝廷允之的可能性極大。
顧悟塵順理成章的往前再邁一步,可以正式脫離程余謙的節製,超過王學善、王添、余心源等人,成為與江淮總督、江寧兵部尚書同等級別的超級地方大員。
對朝廷來說,在東南形成寧王、寧王府長史以及江淮總督、江寧兵部尚書、江防大臣相互牽製的權力格局,似乎也頗為不錯。
劉庭州覺得第二本折子已經相當夠分量了,伸手去拿第三本折子,心裡就疑惑了:嶽冷秋難道還覺得前兩本折子打動不了林縛的心?
稍加琢磨,心想也許,畢竟第二本折子嶽冷秋沒有決定權,只是建議設江防大臣而己,許不許在朝廷。
劉庭州翻開第三本折子,乍看之下,差點將密折扔掉。
陶春在場,劉庭州也不便罵嶽冷秋禍害淮安,隻說道:“平息了流禍,淮東大部分地區都將恢復太平,哪裡需要常設製置使?嶽督此奏折,絕不可行!”
嶽冷秋的第三本折子,竟然是建議朝廷設淮東製置使,以淮安為治所,薦林縛任之。
製置使作為地方軍事長官,戰時有權節製府縣文臣,不常設,常出現邊關大鎮之設。
這次要不是流禍太烈,難以製,江寧也不是行權宜之計,給林縛按著靖寇製置使的名義調他來守淮。
一般說來,製置使權限還比不過提督,但壞就壞在曹家開了一個惡例。
曹宏范借奢家之亂要挾朝廷答應曹家子襲父職,曹義渠所襲曹宏范的官職,就是固原製置使。
此例一開,嶽冷秋建議設淮東製置使得行,林縛日後效仿曹家,指定繼承人,奏請朝廷批準,朝廷甚至不能拿這個為借口對林縛直接用兵。
以林縛此子的手段,淮東製置使成為常識官職,又以淮安為治所,他便能將淮安府變成他林縛的私人地盤!
在六千流民壯勇一事上,劉庭州上了當,對林縛戒心頗深,便覺得嶽冷秋第三本折子是只求自己脫身保命,要將淮安禍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