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集雲社,天色已黑,林縛草草看過書稿,趙舒翰為了節約紙張,書稿寫得很滿很密,所幸趙舒翰一手小楷十分的漂亮,即使有許多塗改增刪的地方,整部書稿看得也十分的舒服。
為預防書稿送到書坊刊印中途會出意外,林縛回到宅子就將錢小五、陳恩澤都喊到廂房裡來,要他們分頭將書稿仔細抄錄一份,讓柳月兒在他房裡多點了兩根燭;林景中事多,抄錄書稿的事情就不讓他參與。
“分文不取刊刻此書不說,還真要另付他一百兩銀子?”林景中與林縛對坐在案前,將抄錄錢小五、陳恩澤抄錄好的幾頁書稿拿過來湊著燭火看,疑惑的問著林縛。
“當然是真的,”林縛笑著說道,“已經讓趙虎將剩下的八十兩銀子送過去了。”
“真是要虧死了老本。”林景中有些肉疼,一百兩銀子是很大一筆錢,能抵得上趙舒翰江寧刑部提牢主事五年的正俸了。
“書稿刊刻或許會虧老本,但是趙舒翰真是好學問,提牢之事來都無專著,趙舒翰這部書稿卻將司獄之事說得透徹,那這部書稿對天下司獄之職便價值千金,”林縛笑了起來,“我是要去做司獄官的,付他一百兩銀子,你說應不應當?”
“應當的,”林景中也覺得林縛去做司獄官,有這麽一部論述詳細的書稿指點,就不用給獄中老卒牽著鼻子走了,這麽說來,一百兩銀子花得真不冤,又問道,“不過,真要拿到書坊去刊刻?這可又要一大筆銀子。”
“刻!”林縛斷然說道,“書稿刊行於世,不僅有利其他人用來治理獄事,他人也能進一步研習治獄之事,長年累月,就會有明顯的增益。不單單治獄之事,世間其他事務,莫不如此:積累經驗,著書傳世,後人再進一步研習提出增益改進,特別是這類雜學,更是需要一代代人去摸索,去總結,去創新。那些個認為祖宗之事法不能更改毫厘的頑固思想,我是沒有,你們也要不得。”
“……”林景中視線落在燈火下的書稿上,他想得沒有林縛那麽遠,聽林縛這麽說起,倒有所思。
柳月兒坐在案前拿著剪燈剪燭花,她以往在石梁縣裡開茶酒店,也時常聽三五文士官員坐在店裡喝酒吹噓,林縛所說的這番道理卻從來未聽人說及過,她斜坐在那裡,偷看著林縛在燈下線條鮮明的側臉、挺直的鼻梁,心裡想他臉長得真耐看,那邊抄寫書稿的錢小五覺得燭火有些暗了,喚了她一聲,她“哦”的一聲,有些心虛的挪過去幫錢小五、陳恩澤拿剪刀將燭芯挑了挑,將黑頭剪掉一下,使燭火更亮堂一些。
這時候趙虎進來說趙舒翰過來,林縛興奮的站起來,說道:“快請他進來……”嘴裡這麽說著,又改了口,將林景中拉了起來,“景中,你也來見見這位趙大人,真是有學問的人,”跟柳月兒說,“麻煩柳姑娘跟雲娘再多準備兩個菜,趙主事這時候過來,應該還沒有用餐……”拉著林景中就直接到前院來。
趙舒翰與老仆穿城走來時,周普正在前院教習趙虎他弟弟飛熊練習拳腳,趙虎進正院通報,他便與老仆站在前院裡看著飛熊這個半大小子借著暗弱的燈火打拳,聽著後院馬嘶連連,心想林縛宅中藏著好幾匹良駿。
這年頭,衡量一戶人家家底雄不雄厚,一看宅邸,二看良駿,跟千年之後先看豪車再看名車的道理相同。集雲居在簸箕巷裡只能算是一般人家,規模氣勢甚至都遠遠不如蘇湄所住的柏園,但是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