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梨花莊

  大雪初霽，此時明月城中到處一片雪白，這景色雖美，但對於城中大多數百姓來說都不是好事。

  一路走來，長月已經看到好幾座房子在積雪的重壓下倒塌了，也不知道這場大雪會造成多少人員傷亡，會有多少人因為饑寒交迫而死去。

  明月城城中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條件更差的城外了。

  大雪剛停，太陽雖然出來了，但並沒有讓人感到多少溫暖，長月的牛車穩健地超前走著，不多時便走到了城門口處。

  察覺到牛車靠近，大多數行人紛紛神色慌張地避讓。

  長月的車雖然是牛車，但車廂裝飾頗為華麗，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車駕，加上駕車的封婆婆穿著講究，這樣的行頭，在明月城恐怕只有城主府和五世家才有。

  長月掀開車簾一角，只見外面的人大多衣衫襤褸，哪怕正此刻正刮著冷硬如刀的寒風，他們也衣不蔽體，有的甚至隻裹了一身草席。

  阿彩見長月如此，也忍不住伸著小腦袋往外瞟，等看清外面的景象後，他不由的愣了愣。

  他想，如果自己沒有被小姐帶回來的話，恐怕會比外面的那些人過得還要淒慘吧。

  想到這裡，阿彩忍不住緊了緊自己身上厚實又溫暖的衣服。

  長月微微皺眉，出聲向封婆婆詢問道：“外面的這些人怎麽回事。”

  封婆婆聞言歎了一口氣道：“下了這麽大的雪，城外應該有不少地方受了災，這些人應該都是在大雪中變得無家可歸了，然後逃難來城中的吧。

  都是些可憐人啊……”

  封婆婆忍不住感歎一聲。

  “遇到這種情況，城主府難道不出手救災？”長月疑惑地問道。

  “這老奴哪知道啊。”封婆婆呵呵一笑道，她一個老婆子哪會關心這種事。

  長月聞言不再多問，歎了一口氣後放下車簾。

  現如今進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所以不一會兒長月她們就到了城外。

  這時長月聽到了一陣騷動，她再次掀開車簾，只見城門左邊聚集了大量的流民。

  從行人的對話中長月得知，原來是城主的二徒弟錦雙雙正在那施粥贈藥。

  長月遠遠望去，只見一個身披黃色鬥篷的姑娘正在侍衛的保護下忙碌著，看她時不時用手擦一下額頭的汗珠，可以看出施粥是個體力活。

  “這錦姑娘倒是心善。”長月放下車簾說道。

  封婆婆不屑道：“什麽心善不心善的，誰知道是不是做戲。”

  長月對此並不發表意見，不管她是真心善也好，還是做戲也好，總之災民們喝上了一碗熱粥。

  就算那位錦姑娘真是做戲，看她這樣子應該是一大早就來了城門口吧，這麽冷的天，就憑她這股乾勁，就值得稱讚。

  牛車晃晃悠悠地駛出了城外，不知過了多久，牛車猛的一刹，長月和阿彩的身體不由得往前一傾。

  阿彩沒穩住身體，要不是長月眼疾手快地拉他一把，他可能就一頭栽到車廂上了。

  “車上的人都給我下來，快下來！”一陣叫嚷聲響起，她們似乎是遇上劫道的了。

  “快把身上地錢財都交出來，不然的話別怪老子不客氣。”粗魯的聲音再次響起。

  “婆婆，怎麽了？”長月疑惑問道。

  “小姐不必理會，不過是幾個小毛賊攔路罷了。”外面傳來封婆婆的聲音。

  長月聞言就真的不再理會，繼續靜靜地捧著一本書在車廂裡看著。

  阿彩本想掀開簾子看看外面情況，但見自家小姐渾然不在意，於是便也學著小姐繼續捧著書看。

  阿彩看的書都是長月沒修煉前從李家藏書閣抄錄的，講的都是武道修煉的常識，如今都成了阿彩的必修科目。

  外面一群長得五大三粗的壯漢正凶狠地瞪著封婆婆，似乎對封婆婆稱呼他們為小毛賊而感到不滿。

  “你個老東西，竟然敢這麽跟我們說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其中一個大漢惡狠狠地說道，他手中提著一柄鐵斧，說完就朝封婆婆砍去。

  封婆婆站在原地不動，隻輕輕一掌拍出，那壯漢就慘叫著倒飛出去，摔在地上抽搐兩下便沒了生息。

  其他幾人見狀盡皆肝膽俱裂，他們沒想到眼前這老婦人竟然是一位武者，於是紛紛面色驚恐地四散飛逃。

  但封婆婆哪會輕易讓他們離開，只見她動作輕盈地在雪地上跳躍，隨意地拍出幾掌，凡是被她拍中的人全部倒地不起。

  從這些人逃跑的動作來看，他們應該是學過一些拳腳功夫的，只是體內沒有真氣，所以算不得武者。

  其中一個大漢見同伴紛紛身死，於是放棄逃命，轉頭就給封婆婆跪下，並不斷地磕頭求饒。

  “這位大人饒命啊，我們也是因為家裡受災，如今無家可歸，迫不得已才做出這種事來。

  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著我過活呢！求大人行行好，饒過小的吧。”

  “婆婆！”聽到求饒聲的長月掀開車簾。

  壯漢見車裡坐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頓時心中一喜。他想著，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應該不忍心有人慘死在她面前吧！
  然而不等壯漢求饒，就聽長月清冷的聲音響起。

  “婆婆，快點解決吧，我們趕時間呢，太晚回去不好。”

  壯漢聽到這話，神色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哎~小姐，老奴這就來了。”說完封婆婆一掌拍在那壯漢的天靈蓋上，壯漢瞪大著眼睛“噗通”一聲倒下。

  長月連眼神都沒給那些躺在雪地上的屍體一眼，面無表情地放下車簾後繼續看書。

  如今大雪下了才剛下過一天一夜，就算有許多人受災，那也不至於淪落到落草為寇的地步。

  這些人家裡受災了可能是真，想要不勞而獲，謀財害命也是真，長月可不會因此而同情他們。

  事實上長月猜的一點兒沒錯，這些人其實都是山中的獵戶，因為學過些拳腳功夫，因此日子一直過得不錯。

  如今大雪封山，他們沒辦法進山打獵，於是聚到一起，無所事事，便而心生歹意，想要靠著打劫謀取一份錢財。

  只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才剛選定第一個目標就踢到了鐵板。

  封婆婆解決掉賊人之後，利落地翻身回到牛車上，繼續駕著車子往田莊方向走。

  長月她們走後沒多久，樹林裡就走出了一群野狗，它們爭搶著將滿地的屍體拖進了林子裡。

  因為積雪太厚的緣故，長月他們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趕到田莊，要不是兩頭野牛走路穩健，在雪中如履平地，她們恐怕還要花更多的時間。

  大夫人送長月的這座田莊不大，總共只有十來戶人家，住在這裡的都是曾經李家犯過錯的下人的後代。

  下人的後代也還是下人，留在田莊裡，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他們一輩子也出不了頭。

  長月抵達田莊外時，遠遠地就看到有不少人在外面忙碌，原來是有兩家的屋子被積雪壓倒了，其他莊民正在幫忙收拾。

  因為田莊裡的人口少，所以這些莊民們平時裡都是你幫我我幫你，不然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想要在這世道活下去是在太難了。

  莊頭很快就注意到了外面這輛華麗的牛車，他以為是被風雪耽誤的路人，於是飛快地跑了過來。

  “不知大人從何處而來，可是有什麽需要幫忙？”莊頭恭敬地說道。

  他看著大概四十來歲，皮膚蠟黃，身材矮小，臉上滿是縱橫的溝壑，一看就知道過得不容易。

  當然，這世道，普通人過得如意的本就不多。

  這個田莊叫梨花莊，莊頭也姓李，他家祖父被曾是李府得用的管事，因此被賜了家姓。

  後來莊頭祖父因為犯了錯被罰到了梨花莊裡，從此他們一家便在這莊子裡安了家，再也沒有回過李府。

  莊頭本意是想給這路人提供點兒幫助，然後討點賞錢，可當看到車裡走出的人時，才意識到自己搞錯了。

  長月扶著阿彩從車裡出來，那莊頭見車裡的是位美麗的少女，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這時封婆婆板著臉介紹道：“這是府裡的七小姐，以後就是這莊子的主人了。”

  莊頭聞言大喜，納頭就拜。

  “小的李貴見過七小姐。”

  之前府裡就派人來通知過，以後梨花莊就劃到七小姐名下了，讓他們之後都聽七小姐的命令行事。

  當時李貴那叫一個高興啊！

  作為一個消息閉塞，幾十年都沒有正經和府裡打過交道的莊頭，他並不清楚長月在李家的處境，更不知道長月不能修煉。

  他只知道，他們這莊子以後就有主子了，主子總不會放著他們不管吧，說不定他們就要迎來出頭之日了。

  如今見七小姐真的過來了，李貴怎麽能不開心？
  長月抬抬手示意李貴起來，並輕聲問道：“你可知這裡的莊頭在哪兒？我想見見他。”

  李貴面帶笑容，恭敬地回答道：“回七小姐，奴才李貴，正是這梨花莊的莊頭。”

  長月面露驚訝，隨即笑著說道：“那正好，李貴是嗎？你就陪我在莊子裡四處看看吧。”

  “哎！”

  李貴聞言歡快地應聲道，臉上的皺紋一瞬間像菊花一樣綻放，眼中的喜色怎麽都掩飾不住。

  李貴一邊引著長月、封婆婆和阿彩往莊子裡走，一邊向長月介紹著莊子裡的情況。

  梨花莊是個普普通通，沒有一點兒特色的小莊子，因為周邊生長了很多野生的梨樹而得名。

  因為那些梨樹結的果子酸澀不已，個頭又不大，就連鳥兒都嫌棄，因此無人食用。

  只有每年春天梨樹開花時，那滿樹的梨花非常美麗，這梨花莊才勉強算有一景。

  不過現在是冬天，別說梨花了，梨樹上就連一片葉子也瞧不見。

  梨花莊有十二戶人家，算上嗷嗷待哺的嬰兒和垂垂老矣的年長者，共七十二口人。

  田地有一百二十畝左右，大部分是中等田，只有十來畝勉強算是上等田。

  田地的數量聽著多，但這世界生產力低下，就算莊民們努力精耕細作，地裡每年的產出也不多。

  況且這些產出的大頭都是要上交到府裡的，所以莊民們的生活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長月一路跟著李貴走來，見他逢人就興奮又隆重地介紹自己的身份，隻覺得哭笑不得。

  莊民們和李貴一樣，知道長月以後就是莊子的主人後，一個高興的都快暈過去了。

  封婆婆卻覺得這些人很有眼光，跟著她家小姐，你們的福氣在後頭呢！

  長月見到的所有莊民都面黃肌瘦，和莊頭的面貌差不多，但精氣神似乎還不錯。

  長月接著又問了李貴梨花莊在這場大雪裡的受災情況，李貴說到這裡就眉頭緊鎖起來。

  梨花莊目前地裡種的作物是一種叫紫雲麥的糧食，這種麥子是李家特有的一種作物，據說如果長期食用，有強身健體的功效。

  長月有時吃的面食就是用這種紫雲麥研磨出的麵粉做的，具體有沒有強身健體的功效，長月沒有特別的感覺，但口感確實比一般麵粉要好的多。

  只是這種麥子有個特點，那就是嬌貴。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如果是一般的麥子，冬天一場大雪，或許來年就能豐收，但紫雲麥不行，大雪只會讓它們大規模減產。

  明月城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麽大的雪了，李貴本來還想著今年多種了些紫雲麥，來年府裡定然會有賞賜。

  如今這場雪一下，明年別說有賞賜了，能不被責罰就謝天謝地了。

  李府名下所有的莊子該種什麽都要聽從府裡的安排，只有種植紫雲麥這種特殊作物時需要額外申請。

  府裡一般會同意你的申請，但你得保證種的好，如果種不好你還申請，那就等著受罰吧。

  如今梨花莊雖然已經劃到了長月名下，但地裡的這季作物依舊是府裡的。

  為了來年紫雲麥的收成，李貴昨晚一晚都沒睡著。

  長月聽完安慰他道：“這場大雪乃是天災，府裡應該不會怪罪，等我回去就幫你問問。”

  李貴聽了大意，連忙跪下給長月磕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