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臘市
在搖山靈脈之中,曹魏緩緩睜開了眼,而後搖身一變,化作人形,施展遁行之法,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便出現在了昏冥幽暗的洞府之中。
在陰影之中,一頭黑豹悄無聲息地邁步走出,行走之間周身煙氣氤氳,顯化人形。
“恭賀主人突破金丹後期,不日結嬰。”幽雲側身行禮道。
話語剛落,只見石壁上一條彩鱗蟒遊曳而下,化作了人首蛇身模樣,來到了曹魏身後,雙臂環摟了上來,俯耳笑道:“主人,奴家結丹百余載了,卻仍在原地踏步,可比不上姐姐。主人今後結嬰了,可要多多提攜下婢子。”
“本座初入後期而已,結嬰尚早!”曹魏語氣淡淡地說道。
言罷,他緩步走出了洞府,下了山,隻身朝著搖山城走去,一步百余丈遠,身如幻影般,倏然消失,又乍然出現。
在行走之間,曹魏眼眸深沉平靜如水,臉上並不見有多少喜色。
畢竟修行至今,他方才算是踩在了那修行的門檻上。
對於有著一定天資的修士而言,金丹後期到假嬰之間才是真正的門檻,這一步卡住了不知道多少人。
青霞宗方面,在雲海大修士座下那一代的眾多金丹修士當中。
曹魏對霞光真君之前的那些金丹修士並不清楚,所知曉的還是他入宗之後還健在的幾位師叔。
如張行仙、司馬章才、馮仁、石通、喬道望這些金丹後期修士,他們修行資質少說也是雙靈根,修行資源也不缺,可到死也沒修行到假嬰境界。
而余下的如掌門明由,前任煉器殿殿主陳雲洲,現任的暗殿殿主嶽緯等人因為各自的原因,如今修為也在後期踏步不前。
那明由是宗門上下事務繁雜,耗損了心力。陳雲洲是太過於牽掛家族,在金丹中期時候耽誤了一段修行的大好時間,而嶽緯則沉迷於研究不可自拔。
而至於萬象師叔,雖有結嬰的潛力,可奈何遇到了無祁妖君,與之一戰之後,三十招內便已輕易落敗。
他雖僥幸撿回一條命,可本命飛劍折損,舊疾難祛,隕落於天劫之下。
那前任陣殿殿主方遊,則在點化金丹、孕育聖胎的臨門一腳出了差錯,數百年修行近乎毀於一旦。
最後雖然霞光真君出手為其煉製了東正木神丹,可仍回天乏術!
此外,如今刑棣修行幽魂之法而假死入棺,是否能再次醒來,又或者蘇醒之後是否還有本性,一切都尚未可知!
曹魏望著西荒方向,天外白雲悠悠,此生在世上恍然不覺間已過了兩百年。
他從那世俗亂葬崗中醒來時,已是那十余歲模樣的少年,在世俗還有百莽山脈當中摸爬滾打了二十年之久,終於把握住了機會,借著牛守剛之手從而拜入青霞宗,時年三十四歲。
時隔兩年後,在三十六歲突破至築基期。
又經五十七載修行,在九十三歲突破金丹。
期間著實是經歷了不少事情,從帶著夔敖那家夥遊歷世俗,拜了夔烈為叔父,又在濱海之地駕蛟翻浪,從築基初期突破到了築基中期,而後於幽雲大澤斬殺那天魔門築基修士夏侯勇,從中尋得了那西荒王璽一角殘塊,歷時數載。
而後對宗門的警惕心稍微放松了些,適當地展露了自身在煉丹上的天賦才情,得宗門看重,這才免去了一些麻煩事情,安心地潛修了近二十載歲月,突破至築基後期。
隨後往西域歷練,在那九淵天澗中得大荒神朝末代崇吾候之血,喚醒了自身青陽氏句芒血脈,從此修行速度更上一層樓。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九十三歲時便結丹。
說來崇吾候既然為西荒侯爵,實則應是那蓐收血脈,而青陽氏所擁有的句芒血脈,乃是東荒木正一系,二者既然能相輔相成,以他自身的推測,應是這些古老氏族之間本就存在著通婚,彼此血脈各有交融。
而從結丹到離開宗門,遠走南荒之地的那一年,曹魏正好一百五十歲。
在這段時間裡,多虧了萬化、彩華、元文三位元嬰真君斬殺了那盤踞在鐵狂海域的鐵狂妖君,身為宗門金丹修士也分得了一杯羹,煉化了那妖君座下的銀倀鬼與海瑤魚兩頭大妖積攢了數百年的靈機。
雖然隻得了一部分,可對自身修行仍極有裨益,為他突破金丹中期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而如今在南荒此地又渡過了六十四載,憑借著白猿山與搖山兩地中的靈機,他終於在兩百一十四歲的年紀突破金丹後期。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
這百余載以來,若非先後得了四頭大妖辛辛苦苦攢下的靈機,他少說要再苦修百余載歲月。
說來,這種以靈機增益自身修行的做法,實在是太過於浪費。
倒是那萬化師叔,在不到四百歲的年紀便已然到了假嬰境界,足見對方天資豔豔。
不過到了此時此刻,曹魏有把握能追上對方的腳步。
當然不是在快要坐化之時,臨時前突破成嬰。
若是萬化師叔按部就班來,不去修行那大日之法,十有八九能在不到五百歲的年紀渡劫成嬰,不必蹉跎了四百年,差點把自己給折騰沒了。
……
……
可就在不久前,遠在北海蒼梧秘境當中,宛如巨人般的雲海正抓著一頭身具金毛吼血脈的元嬰修士的蠻獸後腿,朝著一座數百丈的石峰狠狠地砸著,地動山搖。
而他每砸一下,在數十裡外的霞光真君眼皮便跳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過了小半天后,渾身浴血的雲海抓著蠻獸後腿,在地上拖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
行走了數十裡後,雲海將其遠遠拋扔到了無相、月玄霞光面前。
望著那一團不成模樣的肉山轟然落下,月玄直接從半空中一躍而下,整個人趴在了上面啃咬了起來。
而無相上人則疑問道:“雲海,這家夥以前和你有仇?”
“沒有,我也不想的,可是此獠太過於凶狠了,我只是無奈自保而已!”雲海歎了一聲。
言語之間,他身形緩緩縮小,化作了以往那儒雅的老者模樣,可惜就是臉上的長須與臉頰沾染了血跡,與身上的那一塊塊隆起的古銅色肌肉,還有一道道新舊疤痕,硬生生地破壞了這份氣質。
“師尊,擦擦臉!”霞光真君急忙飛過去,取出了一塊錦帕遞了過去。
不過雲海沒有伸手,而是把自己的長須扭成了一團,用力地按壓了幾下,擠出了那蠻獸血水,滴落在地上。
做完此事後,他這才接過了錦帕,將臉上和身上的血跡隨意地擦了一下,而後取出了件大氅披上。
“無相,近來四海殿可有開啟的跡象了?”雲海問道。
“哪有那麽快,少說還要四五十年時間。”無相上人搖了搖頭。
“四五十年嗎?來不及了!”雲海眼中露出了失望之色。
“怎麽?”無相上人疑問道。
“師尊,可是因為明由師弟?”霞光問道。
“嗯,算一算時間,他已經七百八十有二了,天壽大限將至,等不到四海殿這份機緣了。時也,命也!”雲海歎了一聲。
沉默了許久後,他開口問道:“如今宗門當中新入金丹後期的小輩有多少人了?”
“師尊,這些年來,我可是都和你在一塊,沒和萬化那家夥聯系,這我哪知道?不過應該也沒多少人,除了雲州、允載、嶽緯、雪竹、無咎五人之外,德操那小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霞光真君緩聲說道。
“你那女婿野望不小啊!不過可切莫步了萬化後塵,不然可就難了。”雲海朝著無相笑說道。
在他眼中,曹魏選擇修行《瞑鵬》之法,欲求以之為橋梁,將那《周天木玄功》與《太陰化形》彼此融會貫通起來,這般冒失的舉動與他那不成器的徒弟萬化也差不了多少,總之這些徒弟徒孫就沒一個令他省心的!
哪像他,雖然資質不佳,也就異靈根而已,但修行從來都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到了今日元嬰後期境界!
“有野心是好事,總比那些混吃等死的強吧!不過這等拈花惹草,處處留情,管不住下半身的家夥,可算不上是老夫的女婿。這數十載來,德操這小子一點消息都沒有,到底去了哪兒了?”無相上人不急不緩地說道。
就在前些年,玉霜真人坐化了,左雲芝以傳訊符告知。
對此他並沒有感到什麽傷心,只是問了孫兒左安與那曹魏的消息而已。
也正是因此得知了這數十載以來,曹魏已再沒現身過。
“在宗門福地中修行!”雲海笑道。
一聽此話,無相上人搖了搖頭,說道:“不想說就別說,這種鬼話誰信啊!看伱這般遮遮掩掩的模樣,這小子應該不在西荒了吧?”
“不可說不可說!”雲海撫須笑道。
“看來你很喜歡那小子啊,不過還是小心些吧,青陽氏那些家夥也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無相上人緩聲說道。
“東荒的事情,我們管不著!那金天氏近來可有什麽異動?”雲海說道。
如今西荒幾乎都落到了人族手中,那負責監察身具蓐收血脈的金天氏的事情,也是長老殿中各個大修士的其中一個職責所在。
“現如今應是玉童與邵康兩人負責,有消息的話,你自然也能知曉。老夫與這兩個家夥的交情並不好,他們不會私下傳遞消息給我的。”無相緩聲說道。
“我還以為你和玉童都歸屬於幽闡尊者麾下,私交應該不錯呢。”雲海笑道。
打著飽嗝的月玄抬起頭來,喊道:
“他們兩個以前倒是還好,就是無相生了女兒後,玉童態度就變了。你也知道玉童年輕時候修行出了差錯,如今依舊保持著童子模樣,雖能人道,但無法孕育後代,又是一個死太監!我可不是對蒼靈那老家夥不尊敬!”
“慎言!蒼靈尊者乃是修行《天人化一》之法,以天地而喻人身,陰陽合而生萬物腎為坎為水,心為火為離,取坎中之陽,離中之陰。陰陽交合。離化乾,坎化坤,以求後天而返先天,如今已入天人化生,萬物滋長之妙,可不是你能置喙的!”無相上人沉聲說道。
“得了得了,這老家夥差點把我的殺豬刀都偷了。”月玄皺眉道。
言罷,他伸手憑空一握,一柄刀身赤血的大刀便出現在手中。只不過在那刀尖靠下一些的位置上,隱約刻著一個淡青色的‘蒼’。
見此,無相上人憋著笑意,安慰道:“莫急,再過二十年左右,這印記就自然消失了。蒼靈尊者也是為了你好,誰叫你當時凶兵入煞,失了心智!”
月玄持刀揮砍,不耐煩地說道:“那也沒必要在我這寶貝上刻字啊。”
“沒在你身上刻字就算是給你面子了。”無相笑道。
眾人談笑間,忽然月玄翻手取出了一枚玉符,神念探入其中,而後將長刀架在了肩頭,緩聲說道:“走了,有大荒余孽蹤跡。”
話語一落,眾人朝著秘境出口疾馳而去。
……
……
搖山外城中。
曹魏行走在長街上,看著這些生得奇形怪狀的各族修士,聽著一道道吆喝聲。
到了臘市後,便就近走進了一間客棧裡。
此地外圍圍牆用青黑色的鐵石壘成,約有半丈來高,呈半圓形,最寬處約有百丈而已。
在那橫牆處搭著一排木棚,在那牆上掛著一具具暴曬而成臘屍,面目猙獰,各個種族都有。
此外還有一些用鐵鏈鎖著的煉氣期的各族修士,自然也包括那人族,正吊在那一根根橫梁上,好些築基修士正在挑選著。
“就這個了,一條大腿!”一個蛤蟆腦袋的築基修士指著一個中年模樣的人族男子說道。
此話一落,在一旁的一位虎首人身的築基修士手中的剔骨刀當即從那人族男子大腿上,剜下了一大塊血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