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驅雷策電
流坡山下一方浩蕩百裡之廣的碧波潭上,水汽升騰,雲蒸波撼,在那一片蒼茫霧氣之中時不時地有青紫兩色電光乍現,猶如靈蛇一般在遊走不定。
眼下隨著雷劫將至,這流坡山方圓數百裡內的宗門大陣皆已撤去,倒是虛空中有一飛瀑,宛如天河倒傾,那是從青霞宗福地碧海中所傾瀉而下的精純靈氣,盡皆湧入了碧波潭中。
而在此潭上空的天際,狂雲從四方浩蕩而來,雲深如墨不知幾裡厚,在那最中心處隱有一點雷光匯聚,雷雲圍繞此處開始緩緩盤旋了起來。
那元嬰劫雲似墨龍狂舞,又好似巨鍾倒扣,以至於這方圓數百裡地的天色近硬生生暗了幾分下來,伴隨著電光雷鳴,有種風雨欲來之勢。
那股帶著枯敗破滅的沉重之感直接壓在了在此地守護的眾人心頭上。
符殿殿主左丘真人在雷雲邊緣處,眺首仰望天空,臉上少見地露出了慎重之意。他拿著酒葫蘆,朝嘴裡灌了一大口,吞咽入肚之後,以衣袖擦去了嘴角的酒水殘跡,而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邊的一位儒袍老者。
過了數息後,他嘗試地問了一聲:“方遊老哥,以你如今積攢下的底蘊,可有把握扛下此劫?”
“誰知曉呢?”方遊真人眯著雙眼看了那威勢愈發壯大的雷雲,搖了搖頭說道。
他更多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那高空之中的一道人影,那是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修士。
而此刻一團黑霧妖雲正從西邊滾滾而來,上一刻還在千余裡外之地,然而一晃眼便拉近了百余裡。
不過片刻工夫,那浩蕩數十裡的妖雲便已然來到了流坡山百裡外。
這時雲中突兀地現出了兩道紅光光柱,緊接著一條雙眼比燈籠還要大上幾分黑蟒從雲內躥出,這位幽雲妖君真身本體足有五六十丈之長,它騰然虯曲於近萬丈的高空之中,並沒有太過於靠近青霞宗大陣所凝結的那一層猶如霞雲的禁製靈光。
“霞光,老夫女婿渡劫,也不通知一聲,未免也太失禮了吧。”幽雲真君那一雙通紅的蛇眸盯著霞光真君,眼中露出一抹冷光。
“父親,你還是化為人形吧,不然霞光真君還以為你是來找麻煩的?”
畢竟這蛇眸向來冷厲,看不出什麽情感波動,不由自主地給人一種後背發麻的威脅之感。
此話一落,雲中走出了一位身穿著玄裳的貌美女子出來,它赤足踏於雲上,俯瞰著碧波潭方向,眼中露出一抹憂色。
霞光真君見幽雲妖君攜女而來,則不禁松了松一口。
倘若這條老蛇真的要找麻煩,更應該是獨自前來,不然一旦雙方爭鬥起來,那些隱於青霞宗大陣之內的眾多金丹真人合力,足以在短時間內將其女兒擊殺。
“無事獻殷勤!”霞光真君說道。
他雖然不懼幽雲,但是在夔烈渡劫的這關頭,雙方還是不要動手為好,免得無力顧及其他身懷不軌的老家夥。
不過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猶如雷聲的吼聲,還伴著一聲略帶尖銳的龍吟,聲傳數千裡之廣,連在百竹山山巔的曹魏父女倆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只見一頭身高三十余丈的三足巨牛從天而落,背部那蒼青色皮毛上被一大片血跡浸透,似乎受到重擊之後,被硬生生給打落下來。
緊接著一條六七十丈長的藍鱗獨角蛟龍,從天而落,周身靈光璀璨,搖身一變,化作了一位身穿袞服的老者,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
這時那夔牛止住了身形,背部那狼藉不堪的傷口血肉飛速地蠕動了起來,在一兩個呼吸之間,那傷勢便已然恢復如初。
“敖祁!”夔牛朝著老者怒吼了一聲。
這位妖君在盛怒之間隻泄了一絲妖力,那半空中便浮現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音波。
“叫什麽叫,今日老子欺負的就是伱,你又能奈我如何?打你那是給你面子,沒實力你咬著牙也得給本君忍著。”那袞服老者大袖一拂,輕而易舉地抵消了傳蕩而來的音波。
這位龍君乃是敖嵐生父,本來是與蛟龍族另一位龍君敖崢前來南疆近海之地,是為了守護三子敖戈渡劫。
只不過前些時日,那雲浮宗元文真君前來拜訪,此人隨口提了一聲,說是青霞宗全境戒嚴,恐怕是有大事發生,指不定夔烈因愛子重創,忍不住開始要渡劫晉升元嬰了。
“還請諸位給老朽一個薄面,稍安毋躁。今日乃是夔烈渡劫之日,受不得外物煩擾。”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從青霞宗內踏空而行,一步之間便登高了近十裡,晃然而至,出現在霞光真君身邊,與之並肩而立。
“雲海,你這老兒果然是回來了。”幽雲妖君搖身一變,化作了一位面容陰鷙的黑袍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聞言,雲海真君不禁歎了一聲,搖頭說道:“幽雲你就不能變化個其他模樣,長得醜聲音還難聽,你自己不覺得別扭嗎?”
“一切皆是皮相,美人骷髏皆一樣。”幽雲桀桀地笑了一聲。
一旁的那玄裳女修無奈地說道:“父親,今日可不是為了鬥氣來的?你再這樣子,我從今往後可就不理你了。”
聞言,幽雲妖君以寬袖掩面,又變換了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相貌,同樣無奈地說道:“這總行了吧?”
“還有聲音,不要那麽尖銳犀利。”女修說道。
“真是麻煩!”幽雲妖君以妖力重塑了下聲帶,聲音變得厚重了許多。
“幽姬果真是與其他的玄蛇不同,難怪幽雲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寧願毀了雷鳴山那一縷生機造化,也要從老夫手中換得古蛇精血為你重塑精純血脈。”敖祁沉聲說道。
“你這老家夥真是無恥,對外孫也下得了手!”那三足夔牛急聲說道。
“老子不與你這頭腦子裡滿是肌肉的蠢牛一般見識,難怪夔牛族從古傳承至今,衰敗得如此厲害?夔敖身具你我夔牛蛟龍兩族血脈,本君豈能眼睜睜看著它借助《五雷樞機大陣》化去我蛟龍之血?你夔牛一族既然端著架子,放任夔烈這般天資豔豔的後輩在外,那又何必摻和它兒子的事情?”敖祁冷笑了一聲。
“那……那都是他們這些老家夥的事情,跟本君又沒什麽關系!當時我被困在九幽海域一直到近些年才脫身而出,要不然有我在,豈能讓侄兒受這般罪?”三足夔牛支支吾吾地解釋了起來。
當時夔烈父母出事時,他也只是大妖而已,實在是無力左右族中那些長輩的做法。
因而心情煩悶之下,心裡面堵著一口悶氣,便一頭扎進了在四海八荒也稱得上是險地的九幽海域之中尋找機緣。
在進去之後,它依仗著自身的不滅妖身,一路橫衝直撞了過去,然後就一不小心落到了殘破秘境之中,被困在裡面出不來。
十余年前,它才脫身而出,便急匆匆地回到了族裡。
只是卻發現自家侄兒竟然沒在,它質問那些老家夥許久,這才得知了夔烈竟然被南疆人族收為坐騎了。
得知此事後,它當即怒氣衝衝地追殺了過來,勢必要將侄兒給解救出來,不過卻忘了問是哪一位人族修士所為!
幸好他在半路上碰到了敖祁正帶著受了重傷的夔敖趕回龍島。
這位夔牛妖君還以為這條蛟龍對本族的後輩下手,便上前阻攔。
一靠近之後,它方才察覺夔敖身上帶著夔烈的氣息,剛想問一下侄兒的事情。
只不過這時在龍島附近的幾位龍君出來接引,它追上去詢問,卻被打了回來,於是便在龍島附近盤旋,想等著敖祁出來。
然而還沒過多久就又遭到了其他龍君圍毆,硬生生被追打了近千萬裡之遙,不過事後它大大咧咧地又去了龍島。
一靠近又被圍毆,一圍毆它就跑,仗著不滅妖體,如此反覆了十三四年之久。
最後還是龍島中一位大修士發話了,其他龍君才將敖祁已經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它。
“好了,小點聲,免得讓你這好侄兒分心!”敖祁歎了一聲,它就不該與這頭笨牛說那麽多。
這夔牛一族乃是天生的雷獸,論起血脈比它們蛟龍其實還要勝過一籌。
只不過這一族說得好聽點,那叫作耿直憨厚,說得直白些,那就是腦子裡一條筋轉不過彎。
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越老就越頑固,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但向來是不會認錯。
話語一落,只見一道驚雷落在了那碧波潭中,將那青蒙蒙的水霧靈氣悉數湮滅,一頭雙角夔牛從潭中浮了出來,仰頭哞叫了一聲。
夔烈張口一吸,將從青霞宗秘境之中的傾瀉下來的磅礴靈氣強行納入了體內。
而後只見原本十余丈高的身形,隨著靈氣入體,便猛漲了起來,到最後化成了二十余丈之高,周身伴隨著雷光的巨牛。
刹那間,天空中大雨傾盆落了下來,青紫色的雷霆肆虐其間,夔烈驅雷策電,四蹄狂奔,朝著天空而去。
“侄兒,不要怕,趕緊用《雷神古經》將劫雷煉化,不要浪費了,要不然往後可就沒這種好機會了。”在雷雲之外的那三足夔牛化作了一個光頭大漢,握拳高聲喊道。
“你就不能消停一些?”敖祁抬起手來,隔著數裡之地,便扇了過去。
只見一隻以妖力凝集而成的四指龍爪浮現在這個光頭大漢頭頂上,硬生生將其拍落了下去。
‘嘭’地一聲巨響。
此人落在了青霞宗大陣所凝成的靈光禁製之上,在上面翻滾了幾圈,好似在刀山火海之中走一趟,渾身上下滿是傷口,且被燒得焦黑發臭。
不過光頭大漢很快就又爬了起來,仍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身上的傷勢也在幾個呼吸之間完全恢復。
見此,雲海與霞光真君兩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閃過了難以置信的驚疑之色。
而在百裡之外幽雲妖君則是有些發愁。
畢竟這家夥的體魄實在是太過於強橫了,就連它這種煉體的元嬰妖君也遠遠不如。
要是對方追究夔敖的事情下來,那可就麻煩了。
至於在劫雲盤旋之中的夔烈,已然被萬千雷霆所裹挾了起來,沒有余力分心外物。
而在百竹山中。
曹魏因為離流坡山相距足有三千余裡之遙,以單純的眼力無法看到那裡所發生的事情。
他只看到頭頂上的風疾雲馳,耳邊時不時地傳來了陣陣雷聲,隱約還夾雜著牛哞聲。
在數個時辰之後,這般異象方才漸漸地散去。
“父親,夔叔公渡劫成功了嗎?”曹貴夢問道。
聞言,曹魏搖了搖頭,朝著山下緩步而行,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又哪能清楚?不過希望叔父能邁過去吧!”
曹貴夢急步跟了上去,父女倆人朝著位於山腰處的府邸走去。
……
……
又過了大半個月後,宗門終於撤去了大陣。
在洞府之中的曹魏感知到百竹山中陣法的變化之後,他毫不猶豫地起身,從靜室之中走了出來,而後朝著流坡山疾馳飛去。
畢竟身為後輩,理應去關心一下長輩。
不到四個時辰的工夫,曹魏已然來到流坡山附近。
然而卻見此地方圓百裡,盡皆被一層靈光所籠罩。
他剛靠近,就感受到了幾道極為強橫的神識橫掃而過。
這些年來,曹魏在那《采藥歸壺》與《霞光凝萃》兩門煉神秘法的修行上並沒有落下,且有所突破。
眼下自身神魂不說比所有築基後期修士都要強,但是至少不弱於他人。
可是這幾道神識皆極為強橫凝實,分明都是金丹期修士才能施展得出來。
“來者止步,流坡山方圓百裡內暫時劃為禁地。”一位戴著青銅獨角鬼面的黑袍修士突兀地從半空中現身而出。
此人猶如鬼魅一般,在半空中留下了道道虛影,一晃便來到了曹魏面前。
“弟子遵命。”曹魏拱手說道。
一說完,便轉身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