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金丹親子
涼風已起,酒醉人酣。
燈影搖曳之下,一位輕裘緩帶,不鞋而屐的男子仰躺於一頭模樣神駿的黑豹背上,左手隨著豹行而搖晃,右手持瓶而飲。
身後十余位侍女分作兩列,亦步亦趨。
忽然一道琅琅聲響起,那白玉酒瓶從手中脫出,在地上滾轉了幾圈,掉到了廊道外,落入了草坪中,瓶中殘余的一點靈酒從瓶口滴了下來。
一位侍女本想過去將其撿起來,卻驚呼了一聲,又連忙捂住了嘴,生怕惹了仙師呵斥。
只見在那靈酒滴落之處方圓數尺的草坪,好似沾染了世間中最為劇毒之物,悉數枯黃萎靡,沒了半點生機。
而在那范圍之外的青草卻茂盛生長了起來,轉眼之間已拔高了寸許。
“此瓶以水裝之,對爾等有益,賞你們了。”曹魏隨口說道。
世間毒補之物從來都是相對的,白雲邊美酒之中蘊含著濃鬱至極的靈氣,一旦接觸到凡俗之中的尋常草木,無異於是一味能摧毀其生機的毒藥。
不過等那酒滴中的靈氣散開之後,卻又成為了最為滋補之物,化作了草木中的勃勃生機。
而這瓶中雖然已經沒剩下三五滴酒水,但以水稀釋之後,對於凡人而言,仍有強身健體的奇效。
待曹魏回到房中後,身邊的侍女想上來攙扶。
只不過他卻揮了揮手,讓眾人退下,而後搖搖晃晃地盤坐入定,運轉法力煉化起體內的酒力,化作了四肢百骸九竅六藏,周天經脈中的磅礴生機。
現如今因曹魏肉身還未足夠強橫,他還不能直接修行那門《吞鐵嚼金服丹法》,只能先以酒力滋養。
即便只是達到這門功法最基本的要求,也仍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余年時間。
至於這時間長短,主要還是要看他能煉化多少有強身健體功效的靈物。
而此次柳明軒相贈了三斤白雲邊美酒,再加上他定的十斤,還遠遠不夠,少說也要再煉化個三五十倍之數。
如此也意味著曹魏需要再投入至少三萬中品靈石,這般海量的投入對於一些築基修士來說,實在是一筆令人絕望的數字。
不過眼下他此行出來,那其實已經賺得差不多了。
這五位築基邪修儲物袋中的靈石,與那四件二階法器,七件一件法器,還有便是從夔敖口糧扣下來的獸靈丹。
當然還需要扣掉他自身恢復法力所耗費的一千兩百余枚。
余下的這些算起來,價值也達到了八九千枚中品靈石之多。
除此之外,那已然煉化成血靈鬼珠的那件白骨盾,還有那殘破法寶所煉製的赤龍幡。
二者雖然價值奇高,但曹魏可不打算出手,這些畢竟是保命之物。
……
……
轉眼之間,五更已過,天外晨霜曉月。
曹魏順勢收功,轉而修行起《采藥歸壺》之法。
待將近辰時時分之際,他喚上了仍一身酒氣,半睡半醒的夔敖,朝著山腰處的議事殿而去。
不過片刻,一道清光落到了殿門前,靈光斂去,現出了曹魏的身形。
只見他肩扛著夔敖,大步地走了進去。
在大殿之中只有一人正閉目而坐,不見其他修士在場,甚至連半個舞姬樂師都沒有。
柳明軒察覺到來人,睜開雙眸,見此不禁一笑,開口問道:“曹道友,你這是?”
“阿敖昨兒不知喝了多少酒,柳道友見笑了。”曹魏苦笑了一聲,而後將這頭青牛放在了錦榻之上。
至於他則在旁邊的蒲團之上,盤膝而坐。
“無妨,只是酒雖醇美,卻也不可貪杯。”柳明軒也笑道。
“沒貪杯,直接泡在了酒缸裡了。”曹魏笑著輕撫著夔敖後背,為其順順氣。
而後他又問道:“不知道友今日邀我們過來,是為了何事,難不成是那些在外的煉氣弟子接到急迅後,仍有未回來的?”
“確實有兩人。”
“是誰?”
“祝旭平與范文繼。”
聞言,曹魏不急不緩地說道:“可有去這兩人修行之地,還有其家族搜查過了?”
“自然是有,那兩人修行之地並未發現半點異常。只不過在祝家之中幾處密室之中,發現了許多邪修修行的痕跡。此次這兩人同行,那范文繼只是煉氣中期修為,極有可能已經死在祝旭平此人手中了。如今柳某已經將祝家鎮封禁,再做進一步的排查,同時令白馬郡郡守擒下祝家在外族人。”柳明軒頷首說道。
“這般處置已極為妥當,莫不是還有其他的問題?”曹魏問道。
“兩人本與寧夢一起負責永安郡事務,既然他們出現問題,想來到時候執法殿也會著重調查寧夢,故而柳某提前與道友說一聲,還望不要介意。”柳明軒歉聲說道。
“此事非道友之過,我等一切當以宗門規矩為重。只不過道友該不是只為了與我說這等小事吧?”曹魏語氣淡然地說道。
“這是自然,要僅僅只是此事,柳某便親自登門告知了。數日前,柳某接到族中傳訊,二長老知曉此地之事後,將會在今日巳時時分到來,想見一見你與夔道友。”柳明軒說道。
“敢問可是朝清真人?”曹魏不禁問道。
此人乃是數十年新晉的真人,也是柳家的第二位金丹修士。
這位朝清真人隻比柳明軒要高出一個輩分而已,此人晉升金丹之後,柳家築基修士也就順延到了‘明’字輩。
“正是。多虧了曹道友昨日已出關,不然柳某也隻好失禮了。”
柳明軒可是有打算過,強行將仍在閉關中的曹魏驚醒。
“柳道友,伱這可不厚道啊。趁距朝清真人過來還有些時候,曹某先去沐浴一番,不然帶著這渾身的酒味拜見真人,著實是太過失禮了。”曹魏起身笑道。
“是柳某昨日未與遠良說清楚,曹道友不知者不怪。”柳明軒說道。
真人行蹤可是一件機密之事,因此他連族人都未曾告知。
“禮不可廢。阿敖,你呢?”曹魏問道。
“他來就是了,我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夔敖睡眼迷離地說道。
見此,曹魏也不再多勸,他禦器飛出了殿外,回到了清夢殿後,動作迅速地沐浴了一番,去掉了昨夜殘留在身上的酒氣,而後這才會回來。
這一來一回,隻用了不到三刻鍾的時間。
而後柳明軒與曹魏兩人早早地走出了議事殿外,靜靜地等候著這位朝清真人的大駕。
大半個時辰之後,巳時剛到,一道驚虹就落在了議事殿前。
只見來者是一位中年人,此人面白微須,舉止從容,面上雖帶著笑容,可眼角顧盼之間卻威棱四射,一副不怒自威模樣。
“父親。”柳明軒拱手說道。
“晚輩曹魏拜見朝清真人。”曹魏同樣拱手抱拳,身形微躬,面露敬色。
他不禁瞥了柳明軒一眼,心中不禁詫異了幾分。
畢竟對方身為金丹真人親子,再如何落魄,也斷然不至於被發配到世俗分舵之中,其中恐怕或多或少有些隱情。
只不過這是柳家的家事,他身為一個外人可不好多問。
“免禮。”朝清真人大步走入殿中。
只不過當他看到了錦榻上睡著香甜的這頭青牛後,便走了過來,在背後喊道:“夔敖快跑,老祖又拿著混鐵棍追過來了。”
這一嚇,頓時驚得讓夔敖從榻上跳了起來,慌不擇路地朝著殿外跑去。
不過剛跑到門口處,它便回神了過來,看了殿中那一臉揶揄之色的朝清真人,而後在地上唾了一口,怒道:“你這家夥還是如此無聊。”
說著,它罵罵咧咧地又折返回去,撞了朝清真人一下,而後爬上了錦榻。
青霞宗有弟子新晉金丹之後,便有資格去霞光福地中修行一紀,也就是十二年時間,以穩固自身境界。
而夔敖出生之後,大部分時間也都在福地內,因此與這位真人相識。
“出來不過小半年時間,竟有此長進,德操你教得不錯,辛苦了。”朝清真人在殿中主位蒲團上盤膝而坐,語氣溫和地說道。
“阿敖本就是悟性非凡,德操所做的不過是做些鞍前馬後的微末之事。”曹魏拱手說道。
“莫做謙虛了,這家夥什麽性子,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你們也莫站著了,都入座吧,德操坐近一些。”朝清真人揮手示意。
聞言,曹魏在其左下第一個蒲團上,盤膝危坐,面色肅然。
“德操不必拘束,此番本座可要多謝你出手相助,除去了此地的邪修,不然我這不成器的劣子,今日怕是沒命在。”朝清真人緩聲說道。
“德操萬萬不敢冒領此功,若不是阿敖出手擊殺血蟒,恐怕我與明軒兩人早已葬身蛇腹之中。”曹魏說道。
“你這家夥又動用了多少寶物?”朝清真人轉而朝著夔敖問道。
然而此話隻得了這頭青牛一聲:“關你鳥事。”
“還記仇啊?”朝清真人笑道。
他不過是在夔敖被霞光老祖拿著混鐵棍追打的時候,一不小心伸腳將其絆了幾次而已。
“不想看到你,早知道是你過來,我就不來了。”夔敖扭過頭去。
“好了,以前都是本座的錯,你牛肚裡能撐船,大牛有大量。”朝清真人像在哄小孩一般。
“算了算了,既然你肯認錯,那我就原諒你了。不過你之前不是有事去了合歡宗找老相好了嗎,怎麽那麽快回來了?”夔敖這才把頭轉過來,開口問道。
“咳咳,本座是受老祖之命前去合歡宗的,那叫因公出差,不是因個人私事!”朝清真人從鼻子裡發出了幾聲輕咳,而後解釋了一聲。
“哞……”夔敖直接笑出了牛叫聲。
見此,朝清真人臉上不禁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畢竟在自家兒子面前,他總要保持一些身為父親的威嚴。
因此為了自身私事不被過多地透露出來,他可不想再與這頭青牛交談下去。
於是便轉而說道:“德操,再過十天左右執法使到來,那時候可要拜托你多為犬子說些好話。”
“這是自然。”曹魏不假思索地回應道。
“好,如此就好。”朝清真人朗聲說道。
而後他看著柳明軒,沉聲說道:“等此事過後,本座會安排宗門中其他築基修士過來接替,到時候你即刻回族中,明白了嗎?”
“好。”柳明軒頷首說道。
“明白就行。德操,那本座也不久留了,不然可是要壞了宗門規矩。”朝清真人笑道。
“晚輩今日只是與明軒在此地閑敘,從未見過前輩。”曹魏頷首說道。
“你是個明白人,往後有空可常來清蘊峰坐坐。”
話語一落,朝清真人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曹魏與柳明軒兩人也起身相送。
隨著一道驚虹朝著遠方疾馳而去,直到遠處半空中連個小黑點都看不到的時候,他們才回到了大殿之中。
兩人沉默了許久後,柳明軒才無奈地笑了一聲。
“曹道友,讓你看笑話了。”
“莫說這些,來,你我共飲。”
說著,曹魏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兩瓶白玉酒瓶,而後扔了一瓶過去。
這與人打交道最忌諱的便是交淺言深。他可不想摻和對方的私事,半個字也不想聽。
“怎能讓道友破費?”柳明軒將那酒瓶定在半空中。
“區區一瓶酒而已,怎能算是破費,道友不給曹某這面子,那我可不為你說好話了?”曹魏佯裝不愉地說道。
“是柳某不對,我自罰三杯。”柳明軒笑道。
兩人在殿中對飲了小半個時辰後,才各自散去。
回到了清夢殿後,曹魏每日修行八九個時辰,余下的閑余時間,則賞花賞月賞美人,又在不同的曲折小徑之中漫步而行,出入於紅玉朱門。
……
……
十日過後,天外一艘數丈長的白玉靈舟疾馳而來,落在青山之中。
從中一開始下來了四人,為首的是那頭生雙角的夔烈,而在其身後的三位中年模樣的修士,一個身強體壯,疾裝勁服,一張臉黑如鍋底,卻是滿面精悍之色,另一個則是錦衣重裘。
隨後又有一二十位身著修士走出,這些人個個皆是築基修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