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讓王爺給個交代
北平城中,東城區的供銷社。
一位農民打扮的老漢,推著二輪車進城,在供銷社買了幾袋化肥,臉上滿是紅光。
碰巧遇到了熟人。
“喲,劉老漢,這是進城了呀。”
老漢露出憨厚的笑容,連連的點頭。
“聽說你家小兒子要成親了,怎麽,你就隻買化肥呀。”熟人湊了上來,笑著問道。
“他們自個的東西,他們自己去買。”
“你不管?”
“俺給了他們錢捏。”老漢理直氣壯的說道。
田裡的事大著呢。
這化肥可重要,再過個把月,又要斷供了,老漢打著精明的算盤,提前來買。
化肥是限購的。
每個人只能買兩袋,想要更多的化肥,就要提供田契,根據田畝數量可以買到更多的化肥。
至於反覆來買。
這個時代思想還很“樸素”的農民,沒有生出這種被人發現也無所謂的想法。
正如後世直播行業興起,為普通人提供了大量增加財富的時代,但更多的人舍不下面子,不願意嘗試。
一邊罵網紅,一邊看視頻。
和當年改革開放,人們舍不下面子去當個體戶一樣的道理,認為當個體戶是很丟臉,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的行為。
這些人不明白什麽叫經濟。
信息時代,互聯網經濟早已經成為社會重要的組成部分,為更多的普通人提供了創造財富機會。
是進廠打工之外,另外的一條新道路。
熟人看了看老漢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老漢車上的化肥,還有幾把嶄新的鐮刀。
“劉老漢啊,你這是碰到了好年頭,記得十幾年前,過年的時候,你就買了一斤豬肉回村。”
熟人也是村裡人,不過很早進了城,算是村裡有臉面的人。
劉老漢也想起來了。
那時候的他,正為家中二兒子的婚事煩惱,要不是過年了,一家人一年沒吃口肉,他才下決心買了一斤肉。
為了二兒子的婚事,劉老漢掏空了家底。
剩下三個兒子,劉老漢絕望了。
劉老漢生了五個兒子,當年他有多得意,後來就有多痛苦,他的三個兒子也很絕望。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會有今天。
短短幾年下來,他的第五個兒子也要成親了,他的任務完美完成了,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新媳婦不是本地人,是朝鮮人。
小兒子去了金州工作,不知道從哪裡勾搭回了一名朝鮮女人,如果不是看在長的壯實,屁股大的份上,老漢絕對不會同意的。
容易被村裡人笑話的。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五個兒子都成了家,以後到了地下見到了祖宗,他敢當著祖宗的面炫耀呢。
“都是托小王爺的福。”劉老漢老實巴交的說道。
“行啊,等你家老么成親那天,我去喝杯喜酒。”熟人給面子的說道。
紅白喜事。
別人能來,來的越多越熱鬧,那都是主家的面子,更何況眼前的熟人,還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是村裡唯一一個闖出去,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大人物”。
劉老漢連連感激。
供銷社的位置,是最繁華的地區之一,在供銷社大門旁,開了一家酒樓。
東家正是那徽商。
這徽商很聰明,看準了商機,一口氣在北平新開了五家酒樓,全部在各處供銷社的旁邊。
供銷社的客源多,雖然不都是目標客戶,仍然讓他的生意跟著紅火了起來。
在這家只能算作中檔層次的酒樓,二樓的雅座,有幾名客人,其中一人靠著欄杆,望著街道上。
正好看到了劉老漢和熟人之間的招呼,依稀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樓下人來人往。
不久後,劉老漢的身影也消失了。
靠著欄杆的那人,收回了視線,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酒杯自飲了一口酒。
雅間。
幾名客人在閑聊。
“有的人越來越富,有的人還是窮,沒想到中華重工會做出補貼行為,也難為他們想得出來這種發放,令人驚訝啊。”
“能補貼多少?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有人不置可否。
“雖然現在補貼不多,但是說明中華重工有這種思路,以那位的聰慧。”
說到這裡,說話的人舉起手晃了晃,大拇指伸向後方。
大家都知道他說的誰。
那人繼續說到:“必然會有更多的舉動,只怕誰也擋不住他了。”
“為什麽要擋?”
李友直一臉的不滿,“北平發展的這麽好,多少百姓和軍戶受惠,而且社會風氣也向好的一面轉變,憑什麽要阻他?”
李友直是布政司的紅人。
他和許多人不一樣,他祖籍是北平本地人,老家在保定府清苑縣,如今在布政司當差。
受到布政使的看重,所以很多人願意請他。
“為什麽要擋你不知道嗎?”旁邊的人反問。
聞言,李友直悶悶不樂。
提拔他的上司,對他有知遇之恩,也明白上司的苦衷,身後有朝廷,身前有燕王府。
“居正啊,你什麽都好,就是性格太直了,許多事你比誰都明白,可你非要說出來,何必呢。”
居正是李友直的字,能這麽稱呼他,說明幾人關系不錯。
“像衙門裡的蘇觀等人,他們無疑是王府的人,你是藩台提拔起來的,有些事你可要分清楚親疏。”
好友的幾句話下來,直刺李友直的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是圈子。
布政司衙門,自然也有圈子。
那名從欄杆處回來的人,放下了酒杯,嘲笑了兩聲:“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現在北平的百姓們,不但能吃飽飯,還能吃好飯,不但有新衣裳,還有新媳婦。”
“這就是大勢。”
“王府的威望,在北平誰也擋不住,別說居正,就是藩台,不也在為他的政績奔波。”
這人說話太直接了,不好聽。
有人擋住了幾人的爭論,“喝酒,我們隻喝酒敘情,別的諸事不論,誰違反了,誰就罰酒三杯。”
不表態也是表態。
不面對也是一種決定。
中華重工民籍工人轉軍籍工人的行為,無疑是社會上新的變化,違反了目前的制度形勢。
也就是這些軍籍是掛在北平都司衙門,顯得不那麽刺眼,可終歸是不一樣的。
布政司該如何做出反應,此類事沒有前例。
如果是在陝西。
那麽陝西布政司早就和秦王府發生了衝突,最終向朝廷彈劾。
但這裡是北平。
所以布政司和王府之間的關系,不像陝西那麽激烈,保持了面上的和睦。
再加上北平的變化,所有人都看得見。
王府在道義上,更加站的牢固。
道義。
很多時候沒有什麽用,但更多的時候,能發揮出它的作用。
北平布政司消極的應對措施,正好放縱了王府的行為,軍戶的增加,的確擴充了王府的實力。
從洪武二十七年開始,燕王重新獲得北平兵權,至今沒有說要取消燕王對北平諸衛的控制權。
這是高層政治的邏輯,和基層是不一樣的。
基層的條條框框,是高層制定的,基層的工作人員,按照這些條框來做事。
而高層之間的關系,是高層的人之間的關系變化而決定。
不同的高層,就會誕生不同的政治格局。
猶如明初,因為秦王和燕王的性格區別,讓兩者與各地布政司的相處環境也不同,造就了陝西政治格局和北平政治格局的區別。
正是做人的道理。
做事要做人。
只有做好人,才能做出事,朱棣的歷史成就,有環境因素,也有他性格因素。
做人,不是曲解成人情世故。
論做人的道理,朱高熾自認為不如朱棣,這是朱棣的長處,因此與官方的交道,朱高熾是交給了朱棣。
布政司衙門。
一張北平的輿圖掛了起來,輿圖前方,有好幾位官員,其中布政司的兩位大佬人物,顏鈍和申逵都在。
“北平為二十三衛,五獨立守禦所,三護衛的格局,諸衛兵力可以湊出十四萬上下,且各守要害,相互呼應。”
衛所的信息屬於軍事機密,哪怕是地方最高官員也無法過問,但是這些信息是明面上的,布政司了解這些並不算違製。
“去年,燕王府聯合北平都司,奏請擴開平諸衛,這條提議被朝廷否定了。”
否定的原因,那人沒有講,但是在場的人心知肚明。
“雖然北平拓衛的提議被否,但是中華重工通過民籍工人轉為軍籍工人,加上今年在其余地方的擴張,可以說北平軍籍人數至少漲了三成,甚至遠遠超過這個數字。”
“到底是多少,只有北平都司的相關官員,和燕王府高層才掌握,我們無法得知。”
聽完後。
顏鈍瞅了眼申逵。
申逵捧著茶杯,眉頭盯著輿圖緊鎖,仿佛在思考的樣子,但一直不發一言。
左布政使顏鈍,嘴角露出嘲笑,然後轉移了視線。
真是個老狐狸。
布政司兩位大佬都沒有出聲,屋子的氣氛安靜了下來,能聽見人們的呼吸聲。
按察司副使墨麟好笑道:“對衛所的建設,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看啊,我們索性不要議了。”
王禮瞪了眼墨麟,墨麟回給對方不以為然的眼神,不過還是閉上了嘴。
王禮沉聲說道:“必須讓燕王給個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