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軍商聯合辦與煤礦行業的交鋒
朱棣在長史府,派出了長史葛誠去北平都司衙門,協商按察司和北平都司的矛盾。
連長史都派去了,可見朱棣對按察司王禮的重視。
許多人都在等。
等啊等。
當人們失去了耐心的時候,傳來葛誠和陳亨的爭吵,為了此事鬧到這個地步。
許多人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放屁。”
“陳亨是燕山衛出身,他會違背燕王?我看啊,就是想把事情拖過去。”
無論人們怎麽想,各衙門之間的來來往往,讓時間還是過去了。
拖字訣真的很厲害。
但是朱高熾絕對不允許中華重工有這種風氣。
軍商聯合辦的大管事馬王宣,訪問了張德輝的礦場,作為北平地區最大的礦場主之一。
張德輝的礦場規模,和技術水平保持在前列。
“以往的礦場采礦,因為市場需求的原因,產量並不高。”張德輝親自作陪馬王宣。
馬王宣來的目的,了解礦場的運作情況只是手段,最終目的是優化礦場軍籍工人的管理。
張德輝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當年的產量,老夫是滿意的,不過比起現在的產量,的確是不值一提。”
“老夫從來沒有想過,市場對煤炭的需求會達到這種規模,並還在快速增加中。”
北平的變化,不只是老百姓們看得見,他們這些大商人要看得更加的清晰。
“老夫的礦場,以前只有幾百人,現在卻有了數千人,工人人數增加了十倍,但是產量增加了百倍。”
張德輝自豪的說道。
馬王宣很理解,他以前在文書房工作,又調去其他部門,如今管理軍商聯合辦。
在這高深的話題上,馬王宣有高度的認知,“這是因為規模化帶來的變化。”
張德輝離開中華重工的早,工廠文化在他身上展現的不多,不過他還是有這方面的認知。
礦場的隧道變得寬廣,在隧道上鋪設了簡易鐵道,馬匹拉著運煤礦的車,從地底下走到地面上。
“在沒有蒸汽機的時候,向下挖的越深,等出現地下水時,這座礦井就無用了。”
“因為通道狹窄,礦工需要爬行來行動,所以人力很難解決地下水問題,成本非常高,無法承受。”
“當有了蒸汽機,這個問題可以被解決。”
“以前市場需求低,煤井產量也低,加上地下水的問題,所以多數采煤的方式,是找一塊地區,從地面往下挖,猶如水井一樣,這種地區的煤在表層,也是最容易的方式。”
“但是這種煤區少,更多的煤區要深些,所以礦工斜著挖出一條斜道。”
“從早到晚,能挖出一筐煤出來,非常的辛苦,爬來爬去的。”
“隨著市場需求的增加,生產產量的提升,所以礦井可以承擔起更大的成本。”
張德輝和馬王宣,身後還跟著幾人,在礦道上行走。
礦道越往裡越黑暗。
此時,在礦道的兩旁支撐的柱子上掛著煤油燈,為黑暗的礦道提供照明。
張德輝指了指礦道的寬度,又指了指照明的煤油燈,然後再指了指馬拉的礦車。
最後幾名礦工還提著煤油燈。
“馬管事,你所看到的所有場景,都是你所言的規模化後,才能承受起的成本。”
“在付出這些成本後,又讓礦井工人產量提升了,這些都是與以往模式的區別。”
說到這裡,張德輝臉上有些遺憾。
“現在馬匹是北平的緊俏資源,因為鐵道的原因,而礦場上對馬的需求也多了不少。”
馬王宣盯著明火,心中一陣擔憂,這可是煤礦啊。
“明火照明,會不會引起火災?”
“有一定的風險,所以礦井有嚴格的管理。”張德輝解釋道。
“沒有煤油燈的時候,那時候有條件的礦井,使用的是瓷盤、瓷碗及盛油的瓶罐來照明;還有的礦井,井巷兩壁上開鑿了一些燈龕,用以放置燈盤、燈碗等。”
“有的礦工用頭頂燈壺,有的礦工是額上用油布裹以油燈,火焰由額上冒出,還有的用嘴銜著。”
“礦井采購的煤油燈,要比市場上的價格要便宜,加上煤油燈有諸多的好處,所以現在改成了煤油燈。”
張德輝雖然是大商人,但是對煤礦上的事,事事了如指掌,他的成功,並不是運氣。
“明火礦燈很容易引起火災,還有種無味的氣體,與明火接觸會產生爆炸。”
“為了安全起見,油燈外會加罩,防止火焰直接外溢。”張德輝解釋。
古代對礦燈的使用,有諸多的記載。
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上有一幅采煤圖,畫面上有一懸掛的礦燈,此燈就是有罩的。
在清代乾隆年間,浙江高官興縣的縣官,鑒於井下明火照明常常引起火災,下令煤窯內礦燈一律加上“明角外罩”,強調不得用明火照明,以防油火外溢。
其原理與近代的安全燈是一致的,這是中國礦工在使用礦燈上的一大進步。
“無味的氣體?那礦上怎麽防備”馬王宣露出好奇。
“在開井時,會先放入牲畜,如果牲畜能活幾天,就證明此處沒有這種氣體”
“如果牲畜死了,就要想辦法先通風多日,然後再試,只有牲畜活了下來,就說明通風好了。”
“了不起啊。”馬王宣佩服道。
“其實正如技術報上所言,當生產擴大化後,會遇到諸多的問題,這些問題會被聰明的工匠一一解決。”
張德輝笑道。
“張東家還看技術報?”
“每期都看。”
一行人沒有繼續深入,看了個大概,就轉身往洞口走去。
“像原來最開始采露天煤礦的時候,哪裡有這麽多裝備,一把鎬頭一個籮筐就是所有。”
“采的越深,礦井越大,問題也就越大,多少先民被突發的新事物害死了。”
“正是這些先民的死亡,告誡了後人,後人才有了更多的應對措施。”
張德輝的這段話,令馬王宣動容。
此人能成為中華重工的創始人之一,果然還是有眼力的,雖然現在不在中華重工了,自己也不可小覷對方。
煤礦的開采條件和環境,是各類礦中最危險和最難的,所以中華重工不親自參與。
相當於把風險轉嫁給了礦場主,中華重工不願意承擔意外的後果,對中華重工的名聲不利。
而同樣是礦場的密雲鐵礦,卻牢牢的掌握在中華重工手中。
馬王宣來礦場的目的,既要保障礦場的生產,又要提高軍籍工人的待遇,還要保持軍籍工人的操練。
如何才能滿足各方的需求,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張德輝話裡有話啊。
至少證明了張德輝是看清了一部分事物本質的,猶如當年此人痛快的放棄蒸汽機工廠的股份,也輕易離開了他搭建的中華重工。
許多人因此嘲笑張德輝,認為張德輝撿了芝麻丟西瓜。
要是張德輝還呆在中華重工,加上其在蒸汽機工廠的股份,與現在的地位有雲泥之別。
而這些東西,都被張德輝換成了資金,多開了幾家礦,雖然是北平最大的一批礦場主,可比起中華重工,又算的了什麽。
幾人回到了公辦區。
在張德輝的公房裡,其余人都不在,他親自為馬王宣倒了一杯熱茶,放到茶盤中。
馬王宣通過和張德輝的接觸,已經知道此人的能力,此人的見識和敏銳,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比的。
更不提兩者的財富。
但是馬王宣背靠中華重工,他管理的軍商聯合辦,就是馬王宣的底氣。
“許多商人雖然接受提高軍籍工人待遇的要求,但是在具體事情上,做的並不好。”
“在這些人心目中,已經漲了軍籍工人的工錢,埋怨軍商聯合辦為他們找麻煩。”
馬王宣選擇向張德輝表明自己心意,爭取此人的支持,不再掖著藏著。
“我們這些商家,和中華重工不同,沒有中華重工這麽大的體量,軍籍工人是新事物,采取什麽方式,其實不只是外面的商人,就連老夫也不太確定。”
張德輝的年齡,和他在中華重工的資歷,有資格在馬王宣面前自稱老夫。
這也算一種態度,公事公辦。
正因為太了解中華重工模式,所以在規則內,張德輝不懼馬王宣。
“提高軍籍工人待遇,還要提供軍籍工人的環境,這其中會產生許多的矛盾,軍商聯合辦是有這個充分準備的,無論遇到多少難題,都會堅定不移的推動下去。”
馬王宣不客氣的說道。
“任何法令,如果不能貫徹下去,最後只會淪為虛設,發揮不了賦予的作用,而提供軍籍工人待遇和環境,是中華重工的重大目標,不會輕易的動搖。”
張德輝點了點頭:“中華重工的出發點,是從國家層面立足,的確不能看成只是簡單的商業行為。”
聽到張德輝的話,馬王宣露出了笑容。
“中華重工從來都是支持商業經濟的,而為了避免無效競爭,所以要引導各行各業。”
“包括煤炭行業也是如此,在中華重工的調度下,各家煤炭有序生產,而中華重工的政策,更有力保證了煤場的利潤。”
“為了軍籍工人政策的落實,中華重工會繼續向煤礦行業讓利,而不是一味逼迫煤場主損失自己的利益。”
中華重工不只是工廠,而是一個體系。
在這個體系下,煤炭行業是其中的運轉部件之一,這種行為叫做資源分配。
得到了想要的保障,張德輝沒有了其余的顧慮。
“老夫對中華重工的感情,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老夫的行為,不只是要為煤炭行業爭取利潤,而是只有如此,才能更加完美達到中華重工的目的。”
“張東家的高義,我一定會轉告小王爺的。”
張德輝聽到這句話,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笑得十分燦爛,像個老小孩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