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星辰大海（十八）
  原本正木敬吾為基裡艾洛德人專門設計的機械島奪取計劃，從一個短平快的簡簡單單的計劃，變成了有著惱人前置條件的計劃。

  正木敬吾甚至在評估了基裡艾洛德人的‘邏輯’能力之後，直接向澤井總監提交了計劃取消的申請，在他看來，與其浪費時間在基裡艾洛德人的身上，也許由他、野瑞還有藤宮博也用一半的時間去反向入侵機械島的程序可能還更加容易一點，
  至少，反向入侵失敗了也只是無法獲取完整的機械島，但是繼續和基裡艾洛德人打交道，正木敬吾懷疑自己的大腦要受到不可逆的損傷。

  澤井是全程觀摩了那一次在郊區山谷中的實驗的，作為人類陣營的領袖，他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文明和文明之間的差別會那麽大，作為一個存在了三千萬年的文明，而且還數次的干涉了人類文明的宗教觀和歷史走向，基裡艾洛德人這個文明，居然缺乏最基本的，認識世界的能力。

  不過其實這也很正常，基裡艾洛德人與其說是一個發展了三千萬年的文明，其實反而更加接近那種故事中的，某個遺跡裡一直保持著原始制度的原住民，

  就好像是那些依靠著不知道多久以前制度進行生活的原始部落一樣，基裡艾洛德人在這三千萬年的時間中，除了研究出了一個巨大化的身軀，其他的一切都和他們腦海中記憶最初的樣子沒有變化。

  澤井等人也分辨不出來，到底是因為基裡艾洛德人這個文明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保守的文明，還是因為親眼目睹了黑暗支配者帶來的黑暗世界，讓他們出現了一些文明上的斷檔，
  其實類似的事情在人類的歷史中也不算罕見，一個文明突然遇到了一場巨大到足以震撼所有人的事件之後，有的文明會選擇做出改變，盡可能的改變自己，而有的文明卻會做出相反的事情，他們會進一步的搜索自己，把自己包裹起來，就好像這樣，就能夠抵抗外面的變化一樣，
  不管基裡艾洛德人到底是先天就如此保守，還是後天因為基裡艾洛德人而變的如此保守，總之，這是一個讓所有觀摩了實驗的人都感到有些荒誕的結果。

  正木敬吾不想幹了，澤井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是正木敬吾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現了對基裡艾洛德人的嫌棄，如果這個勢頭的不能夠改變的話，那麽在未來的地球文明中，也許基裡艾洛德人的地位就要一降再降了，

  雖然澤井也覺得這樣的基裡艾洛德人有些不符合他最初的設想，但是如果徹底拋棄他們，他卻又覺得有些浪費之前那麽長時間的安排和鋪墊。

  如果不能在人類文明進入宇宙的最初時刻，為人類奠定一個多民族的基礎，那麽以澤井他自己對於人類的了解，人類文明將永遠不會選擇吸納其他的文明作為自己的同伴，

  雖然澤井不知道宇宙的社會狀態是什麽樣的，但是以他的政治鬥爭經驗他明白一件事情，一個文明如果以極端排外自豪，那麽這個文明大概率，就會走向極端.
  想到這裡，澤井也有些苦惱，這是屬於他的工作，雖然他看起來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平易近人的樣子，但澤井比誰都清楚，自己是人類名義上，甚至是實際上的最高領袖，調節各方的關系，是他的工作，
  澤井就這麽在辦公室裡坐到了太陽下山，然後，正打算出門吃點東西的他，就遇到了剛剛從食堂裡走出來的卡斯托。

  “你不會其實專程等我吧？”卡斯托有些懷疑的打量了一眼澤井，“我最近可有在努力工作，老頭子你可別給我隨便加碼啊！”

  澤井看著卡斯托，然後點了點頭，“陪我聊聊基裡艾洛德人和正木敬吾的事情吧，說起來他們的出現，都和你有密切的關系吧？”

  “別胡說，他們本來就在那裡，我只是找到了他們。”卡斯托聳了聳肩，“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他們主動找的我，正木敬吾也好，基裡艾洛德人也好。”

  澤井隨意的點了點頭，站在他的角度上，這些細枝末節並不重要，他抓住卡斯托，只是為了讓這個家夥給他一些不一樣的視角，雖然現在卡斯托的身份貌似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但是作為把卡斯托撿回來的人，澤井知道，卡斯托只是拋出了一個秘密，而在那個秘密之下，卡斯托還有著其他的秘密，
  “伱覺得怎麽樣？正木敬吾和基裡艾洛德人？他們的行事風格差別實在是太大了，正木敬吾實在是太‘現代了’，而基裡艾洛德人又實在是太‘複古了’.”

  卡斯托聳了聳肩，正木敬吾可是徒手變身奧特曼的人，別說現代了，你就算是說這個人‘未來’都沒問題，而基裡艾洛德人的腦海中還存在‘上古時期’的記憶，別說複古了，簡直就是原始.
  想要從這種角度調和他們，有些不切實際了.
  不過，卡斯托還是思索了一下，然後對著澤井說道，“老頭子，有一說一，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老了？”

  “我老了？”澤井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坐在食堂的隔間裡，澤井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卡斯托，而卡斯托則皺起眉頭，“事實上，合作很困難這件事情，難道不是常態嗎？”

  “澤井老頭你當初年輕的時候，是靠著什麽一路成為聯合國秘書長，最後又建立起TPC的？難不成是靠著你來回的遊說？你不會覺得你說話很好聽，大家都願意聽你的話吧？”

  “而且你為什麽表現的像是一個‘服務人員’？你難道不是我們的領袖嗎？”

  澤井愣了一下，“領袖嗎”

  “是啊，你總是想要以一種調和者的身份，在我們這些特殊人員中間，找到一條平穩的分界線，試圖讓我們、人類、其他文明、還有這這那那什麽有的沒的，都達到和諧。”

  “但是這怎麽可能？如果你以一個和我們平等的調和者的方法去做這些事情，那麽就算我們願意聽你的，達成了平衡，可是平衡之外，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會變的失去效率，平衡本身就變成了累贅。”

  “我知道，你在擔心地球和人類文明，你不希望因為我們這些人的存在，讓地球和人類文明遭到打擊，但是你似乎是理解錯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九成九的情況下，包括我和正木敬吾他們、基裡艾洛德人他們，甚至就連托雷基亞和他帶來的瘋子們，我們的立場都是一致的，

  我們就算起了衝突，也並沒有打算摧毀地球，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就好像當初你建立TPC的時候一樣，雖然看起來所有的組織和政權都互相存在矛盾，但是大家的矛盾並不會引導到平民身上去。”

  “只有站在比所有人更高的視角時，澤井老頭你的能力才能夠最大化，這件事情你應該是明白的吧？”

  澤井有些愣神，顯然他沒有想到卡斯托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但是讓他感覺到有些意外的是，似乎就連他自己，都對於卡斯托這番話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澤井似乎是放松下來，他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卡斯托說道，
  “我確實更喜歡站在高處指揮，這不是因為我自大，而是因為我知道怎麽樣讓人類社會變的更好，而且我成功了，我不知道在進入宇宙的這個時期我還能不能做到這一切，但是我相信，沒有人能夠比我做的更好。”

  澤井有些驕傲的看著卡斯托，“你和居間惠不行，正木敬吾那個自大的小子也不行。”

  “我就知道，你個老東西本質上和正木敬吾一樣，是個自大狂。”

  一老一少兩個對視著笑了笑，他們都知道，這段話一旦被傳遞出去，會讓社會爆發多大的震動，但是這並不妨礙事實就是這樣，澤井就是這個宇宙地球上，最珍貴的那個寶石。

  “那麽我就要考考你了。”澤井將手中的筷子放下，微微的靠在椅背上，語氣變的輕松卻又嚴厲，“所以，你覺得我還要繼續讓基裡艾洛德人融入地球文明嗎？

  其實人類的選擇很多，只要提前做好輿論的渲染，基裡艾洛德人也並不一定是必需的不是嗎？”

  卡斯托笑了笑，語氣輕松的回答到，“我們再也找不到一個和地球聯系如此深，卻又如此‘單純’的文明了。”

  “基裡艾洛德人確實存在著這樣或者是那樣的問題，但是他們對於地球和人類那種特殊的感情卻是真實的，在地球的時候人類可能和他們是敵人，但是一旦進入宇宙，他們就是人類最好的盟友。”

  澤井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這樣，在人類文明的初期，基裡艾洛德人曾經影響過人類文明的進步和發展，但是現在時代變了，既然我們人類文明已經在某些方面超過了他們，那麽我們大可轉變這個身份.”

  “就是這樣，他們曾經影響過人類，而人類又反過來影響了他們，雖然是兩個完全獨立的，不同的文明，但是這樣特殊又獨特的關系，甚至比血脈還要深刻，人類上哪裡去找這樣一個文明？”

  澤井點了點頭，然後看著卡斯托，“所以正木敬吾那邊，你應該有的吧？專門針對他的那種.使用手冊？”

  “你放心，你甚至都不需要多和他說什麽，你只要告訴他幾件事情就行了。”

  說起正木敬吾使用手冊，卡斯托聽起來胸痛，整個坐的更直了，“首先，這一切都是為了人類文明，是未來進入宇宙之後，泛地球聯盟計劃不可或缺的部分，

  當然，正木敬吾肯定會拿出一大堆的備用計劃，試圖告訴你基裡艾洛德人並不是必須的，而這個時候，你只要帶著疑惑反問道‘所以，正木敬吾你不會是覺得自己教不好基裡艾洛德人’，那麽基本上就沒問題了。”

  “激將法而且這麽簡陋.”澤井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卡斯托，“雖然我和正木敬吾私底下沒有打過什麽交道，但是這未免有些太簡單了吧.”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簡單的烹飪技巧。”卡斯托聳了聳肩，“如果你還是覺得不保險的話，那我還有一個大殺器，不過我還是希望不要到這一步，因為我不知道正木敬吾會不會上頭.”

  “哦？是什麽？”
    “那就是你只需要告訴正木敬吾，基裡艾洛德人曾經自詡為救世主影響過人類早期文明的發展，而他現在就是在代表人類，將基裡艾洛德人給予的東西返還回去，他只要能夠成功，那就意味著人類從此不再虧欠基裡艾洛德人了.”

  “.你說的我都心動了。”澤井看著卡斯托，然後默默的搖了搖頭，“我當初把你撿回來的時候，你還是那麽單純.現在怎麽”

  “老頭子！”卡斯托生氣的看著澤井，“別得寸進尺，不過.基裡艾洛德人那邊，你打算怎麽辦？你確定當他們意識到他們和人類思維之間的隔閡之後，他們還會繼續選擇接近人類嗎？”

  澤井看了一眼卡斯托，然後搖了搖頭，“你還是不習慣站在文明的角度上看事情。”

  卡斯托聳了聳肩，“比起宏大的敘事，我還是更喜歡關注那些單個人的狀態，我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

  “這樣也好，總要有人關注個人。”澤井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基裡艾洛德人到底是天性保守不知道進步，還是後天影響變成了這樣，但是我知道，不可能有一個文明從始至終都是保守的。”

  “不管一個文明是因為什麽開始變的保守的，至少在文明崛起的最初階段，他們一定是懂得積極進取的，這是文明發展的前提，一個甚至都不願意了解新生事物的文明，是不可能發展起來的。”

  “而想要改變這一切也很簡單，一就是讓他們意識進步之後，可能會獲得的變化，利益永遠是最好的驅動力，二就是讓他們產生文明複興的想法，對比才會產生的傷害。”

  卡斯托點了點頭，“一對於現在的基裡艾洛德人可能不夠有用，但是二.意識到人類文明和他們的差距之後，他們一定會嘗試著從人類文明的手上學到一些東西，曾經領先的他們，一定不會相信現在的他們已經開始慢慢的落後了。”

  “其實從他們開始和人類合作開始，這一切就已經有了苗頭，不論是女巫還是她身後那些跟隨者，都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確實在某種意義上，人類已經到了能夠讓他們正視，並且學習的地方。”

  卡斯托說著說著有些感慨，“只不過，包括我在內，原本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們徹底領先基裡艾洛德人這件事情會發生在未來，但是沒有想到，實際上早在更久之前，人類就已經在認識世界和研究世界這件事情上，領先了基裡艾洛德人。”

  澤井總監點了點頭，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卡斯托，“所以，其實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是嗎？”

  “當然，畢竟在真實的世界中，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夠有一個看起來符合邏輯的解釋的就比如基裡艾洛德人.”

  稍晚一些的時候，TPC的警務局就在澤井的命令下，開始了對合適實驗的島嶼的分析，雖然吉岡想要說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但是看到澤井突然冒出的，那種有些熟悉的激進態度之後，他選擇了閉嘴。

  吉岡是見識過完全體狀態下的澤井總監的，作為敵人，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家夥。

  而就如同卡斯托所說的那樣，當澤井開始以一種更高的思維對待地球上的事情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的很順利，
  那些之前參加實驗的，被寫在特殊檔案中的人物，都被澤井安排好了下一步的工作，面對澤井那不容置疑的，站在更高水平的發言，不管是藤宮博也還是溝呂木真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問題。

  因為澤井的所作所為確實是站在了正確的立場上，而且是一個比他們看的都高的，包括了所有人的立場上。

  而在那之後，就如同卡斯托所說的那樣，正木敬吾雖然一開始對於澤井想要讓自己繼續負責基裡艾洛德人的事情充滿了抵觸，但是，
  當他聽到澤井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時，他確實開始沉默的思考了起來，

  當澤井開始對正木敬吾使用激將法時，他確實開始激動了起來，

  當澤井說出那句，他將要代表人類把曾經基裡艾洛德人贈予的東西還回去時，TPC的幾個衛星同時檢測到了一個超強光柱在東京降臨。

  澤井甚至還在卡斯托的基礎上，稍微的改動了一下，以一個垂暮老者的身份，用一種有些感慨的語氣對著正木敬吾說道，“我這一代人的責任其實已經到此為止了，如果說未來有一天人類需要面對更大的困難，那麽我希望，正木敬吾你們，能夠代表人類做好這一切.”

  超級巨大的光柱，從東京，已經開始影響到霓虹的其他地方了，所有人抬起頭，都能夠看到似乎夜晚的天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太陽
  至於基裡艾洛德人那邊，澤井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詢問了女巫，基裡艾洛德人是否真的做好了準備，如果他們願意繼續選擇留在精神世界和異次元內，依靠著曾經他們對於人類社會的影響，人類也願意留給基裡艾洛德人一個保護區。

  保護區三個字，深深的刺痛了半人半基裡艾洛德人的女巫佐伯，如果沒有作為人類的那一半，其實她並不能很好的理解這句話，但是在人類意識的影響下，女巫清清楚楚的明白，保護區到底是什麽意思.
  人類在憐憫基裡艾洛德人！！！

  在不久之前她前往異次元進行動員的時候，使用的口號是重鑄基裡艾洛德一族的榮光，可是隻用了一天，基裡艾洛德人就仿佛變成了人類口中的笑話一般，這樣的結局是所有基裡艾洛德人都不能夠接受的。

  女巫只是簡簡單單地將澤井的話，對著所有的基裡艾洛德人解釋了一遍，然後，就在光柱出現的同一時刻，霓虹的各個地區都檢測到了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和鬼怪一般的低聲呢喃，

  無數的人大晚上睡著睡著突然開始做起了噩夢，在夢裡，他們被一個個曾經看不起的人嘲諷和取笑。

  新的都市傳說出現了，在那個晚上之後，代表著希望的光柱和鬼魂一般的呢喃，成為了第二天所有人的談資，而就在這個時候，基裡艾洛德人正在和正木敬吾，在那個島上艱難的進行著訓練和學習，在控制機械島之前，他們還有很多前置訓練需要完成。

  澤井站在島上有些無奈，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並不是有決心就能夠成功的，更何況基裡艾洛德人和正木敬吾他們，也並沒有多好的關系.
  而就在這時，久違的，地球接到了正在宇宙中活動的，勝利隊們發來的訊息。

  “那些光實在是太厲害了。”在眾人的注視下，崛井激動的聲音從澤井的通訊器中傳來，“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已經成功的奪回了等離子百式的控制器，甚至不只是這樣，我記得正木敬吾說過他想要一艘娜迦人的飛船是吧？
  成功了！我們成功的把他們增援的那艘飛船拿到手了，現在我們在嘗試著入侵其中的控制系統，說起來我記得野瑞和藤宮博也先生在支援正木敬吾是吧？能不能讓他們先來我這裡？甚至不用飛船直接飛過來就好，光的力量應該能夠支撐他們.”

  轟！
  澤井看著手上突然燒起來的通訊器，然後看向了遠處的基裡艾洛德人和正木敬吾。

  “那些光？”正木敬吾咬著牙，“什麽叫那些光.？！”

  “光厲害？”女巫咬著牙，“什麽叫光厲害.?！”

  “把藤宮博也和野瑞調到他那裡去？崛井那個家夥！以為我正木敬吾是誰！”

  “光的力量能夠支撐他們？我們基裡艾洛德人的力量！難道就那麽不值得你們人類認可嗎！”

  澤井：.
  “唉，我看出來了，我這麽強硬的想要讓你們好好合作，確實是我的不對，也許是應該把目光轉向宇宙了。”

  “閉嘴！！”正木敬吾瞪著眼睛。

  “閉嘴！！”女巫和她身後的鬼魂們大聲的咆哮著。

  澤井強忍著扭過頭去，嘴角露出了微笑，呵呵，原來卡斯托平時都在乾這種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