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27！”慌張的士兵們終於趕到近前，
  “請你配合！你應該留在我們身邊接受保護！”

  “我們已經提前派人過來.”

  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面前赫然是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機器人守衛們。

  士兵們電壓蹭蹭漲，緊張地亮出武器準備搜查此地，卻被陳澤給攔了下來，

  “敵人已經走了。”

  他篤定道。

  在巨無霸魂核的照耀下，再隱蔽的犄角旮旯也藏不住人，更別提眼前本來鱗次櫛比的堆棧已經模樣大變。

  “這才是它的真面目嗎？”領袖滑到了身邊感慨道，
  “真想不到，這樣的造物居然就在我們身邊。”

  也不怪領袖沒見過世面，只是本來每天睡慣，如鴿子籠般的堆棧冷不丁變成一枚巨大的平頭火箭。

  恐怕任誰來了也免不了俗。

  “報告！”任勞任怨的傳令兵又來了，

  “人都醒過來了！”

  遭到襲擊的守軍並沒有報廢，而是受到強烈的電磁衝擊導致機體一時間暫停運轉。

  如今都已自然醒轉過來。

  “是4396！”被帶到陳澤面前的倒楣蛋信誓旦旦道，

  “一定是4396，我不會認錯她的聲紋！”

  “你的意思是。”領袖語氣古怪地確認道，
  “你們幾百個人都是被4396一個人放倒的？”

  被問話的士兵電壓上漲，因高溫燙得外殼發紅，

  “她她用了魂核。”

  “魂核？”領袖可記得4396手上的不過是三頭魂核（三把鑰匙複合）。

  這個位階的魂核根本無法直接影響到機器人本體，更別提同時製服數百台。

  “是她的孩子！”士兵手忙腳亂地比劃著機械觸臂，

  “這樣，這樣”

  “還繞著一圈魂核！”

  這時士兵們才想起領袖還不知道4396曾用某種奇特能力襲擊家屬院，搶走大量魂核的事情。

  當時的情況和現在如出一轍，甚至還差點讓領袖成了替罪羊。

  當然，它們不知道的是，4396還帶走了自己和曾經9527所孕育的“胎兒”。

  可在解釋過後，領袖依舊搖頭，
  “不夠，還是不夠。”

  “的確不夠。”陳澤也道。

  論起對魂核的了解，二者的判斷毋庸置疑。

  這下士兵們倒成了啞巴，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領袖無意再深究4396有什麽秘密手段，
  “先集合起來，一切聽從9527的安排。”

  而一提到9527，士兵們倒是一拍觸臂反應過來，
  “她還讓我們帶話給9527！”

  “哦？”陳澤慢吞吞地轉過身來，
  “它知道我會過來這裡？”

  “不知道。”

  士兵又連忙補充道，

  “我是說，我不知道，她.她隻說了”

  士兵稍稍頓住，隨後才道，
  “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

  言畢，士兵攤手表達自己也不能理解。

  孩子陳澤揮揮手讓倒霉蛋們退了下去，轉而將一直帶在身邊的“遺腹子”抱了出來。

  “這是誰的孩子？”領袖問道。

  “1111。”陳澤注視著眼前圓滾滾的無瑕金屬球若有所思。

  “1111”領袖則陷入了唏噓之中，
  “原來他也犧牲了。”

  “你幹什麽！”

  領袖忽然驚呼道。

  因為它看見陳澤竟將胎兒靠近龐大的魂核複合體，引得前者一陣震顫。

  “只是.”陳澤稍稍將其拿遠了點，
  “試一試。”

  隨即他從龐大的魂核複合體中取下一枚單獨的鑰匙，向著胎兒催動。

  這一手看得領袖震驚之余又不乏豔羨，因為哪怕是它，也無法逆轉魂核的融合過程。

  就是似乎沒起作用。

  於是陳澤又換了一枚魂核靠近胎兒。

  這一次，倒是領袖先有了反應，
  “這這是1111！”

  “他留下了魂核？”

  陳澤點點頭。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胎兒”居然在沒有外接能源的情況下自行發亮。

  光芒雖微弱卻暖柔，就好像晶壁內充斥著的光雪。

  陳澤感受到了一股需求的反饋。

  “找一具身體過來！”他立刻下令道。

  士兵們面面相覷，還是領袖聽懂了意思，
  “把那裡！”

  領袖環顧四周，鎖定住一具只剩半截的機器人殘骸，
  “快拿過來！”

  艙基作為反抗軍的起義第一槍，雖然只是佯攻，但還是有不少折損。

  而它們又沒有打掃戰場的習慣，因而到處都是可用的殘骸。

  於是很快，一具被臨時東拚西湊起來的完整機體便擺在陳澤面前。

  面對這機械版弗蘭肯斯坦，陳澤好似雕塑大師般東調調，西扭扭，再用法則之力將之定型。

  最後.抬手將頭部削了下去。

  不等士兵們開始喧嘩，陳澤便將手中的胎兒塞了進去。

  滋滋
  圓滾滾的金屬球沉進一半，竟正好嚴絲合縫，成為一顆新的半球狀“頭顱”。

  滋滋
  電弧不斷躍動，機體卻沒有任何啟動跡象。

  於是陳澤又將1111的魂核塞入內部。

  機體卻依舊如故。

  陳澤想了想，又將胎兒的母親，即1111妻子所化的魂核也從複合體當中分離出來，塞入這具機體內。

  滋滋，噗呼呼咯咯咯咯
  在無人操縱的情況下，機體居然開始哢哢轉動元件，好似活人在舒展筋骨。

  沒過多久。

  一道光束倏地自頭部射出，直勾勾對上了站在面前的陳澤。

  “95”好似生鏽齒輪般的聲波也隨之從擴音口蕩出，

  “99952”

  聲音越來越流利，
  “9527。”

  它說道，
  “我們又見面了。”

  全場鴉雀無聲。

  唯有陳澤興趣盎然地開口問道：“你是1111，還是.”

  “都不是。”這台新生的機器人伸出一隻機械爪攤開並緩緩搖頭，姿態活靈活現道，

  “請給我取一個新名字。”

  “新名字。”陳澤沉吟道，

  “既然你是1111的延續，那就叫你”

  “.2222。”

  2222的誕生對於圍觀的機器人們而言跟神跡沒有區別。

  但陳澤現在也無心去過造物主的癮，只是轉而吩咐眾人有序登上艙基火箭做好準備。
    堆棧變形而成的火箭同樣由無數空方艙堆疊而成，周圍還墊著一圈基座兼發射井，一看便知該如何操作，所以無須擔憂。

  盯了一陣，倒還是2222引起了陳澤的興趣。

  經過測試，2222的各項機能和尋常機器人無異，甚至因為身軀是拚湊出來的所以還略有不如。

  但它對於魂核的親和性卻是其他“老家夥”們難以企及的。

  “領袖。”陳澤一邊看著忙碌當中的兵卒們一邊閑聊道，

  “你對4396了解多少？”

  “4396”領袖搖了搖頭，
  “不會比你更多。”

  陳澤不置可否，只是轉而問起了跟在身邊的洗碗機和掃地機，

  “你們對化壇了解多少？”

  在須彌山一戰後，長老團便只剩下它們兩個還算全須全尾。

  哦，也許還得算上一旁面目全非的馬桶長老。

  “不會比你更多。”這兩位老家夥有樣學樣。

  “你們進去過沒有？”陳澤轉而問道。

  洗碗機哐哐直搖櫃門，掃地機則優雅地甩了甩拖布。

  答案都是否定的。

  “只有它們。”話比較多的洗碗機指著領袖補充道，
  “通道是專門為完美型號設計的，也只有它們可以進去維護。”

  “所以.”陳澤狀似無意地閑扯道，
  “像你們這種其他型號，是絕對進不去化壇的咯？”

  “絕無可能。”掃地機惜字如金。

  也許習慣於沉默，即使已不再需要為肯皮特騰出擴音口，它仍不願多言。

  “那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性。”陳澤好似被激起了好奇心，
  “裡面也存在你們的同族呢？”

  “只是你們進不去，它們也出不來，所以就”

  “不可能。”身為親歷者的領袖出言否認道，
  “我依稀記得一些裡面的情況。”

  領袖作為群體意識的集合體，自然對記憶清理有著一定的抵抗性。

  “裡面是很多處在沉睡中的人類。”領袖的語氣略顯鄭重，

  “真正的人類。”

  “我總是懷疑他們連通著什麽地方。”

  “你能弄明白裡面的儀器？”陳澤轉而對領袖刨根問底起來，

  “話說回來，你們每次進去都是怎麽維護的？”

  “查驗參數，添加營養液，巡視異常”領袖一口氣列舉出一長串維護工作，

  “進去以後就像會觸發我們的本能一樣。”

  “但我們也沒有操縱儀器的權限，所以從來干涉不了裡面的運作。”

  就好比清潔工兼保安，雖時常出入，卻難以觸及根本。

  “那你肯定都見過裡面的設備咯？”陳澤說著伸出機械臂，從不遠處薅來一大塊鐵皮殘骸開始敲敲打打。

  盡管不太理解陳澤的意思，領袖還是依言稱是。

  “所以.”陳澤當當當猛砸，仗著機械臂和變化法則之利，很快就將手中鐵皮給塑成一台四四方方的空櫃子。

  模樣和當初在朱連魁邊上，信誓旦旦號稱自己是缺族一員的那台大方櫃比起來毫無二致。

  “.這是用來做什麽的？”陳澤指著大方櫃向領袖問道。

  “這就是個儲物櫃啊。”領袖不假思索道。

  “再說清楚點？”

  “就是放各種雜物的地方，我們進去配製營養液，傾倒空罐，組裝清潔工具的時候.都會先搬到那裡面放著再慢慢收拾。”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所以每個房間裡都有配備？”

  “那當然了。”

  “.”

  “為什麽這麽問？”領袖直言不諱地反問道，

  “這櫃子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領袖試圖從眼前這台一比一複刻的模型上找出什麽蹊蹺之處。

  但它很快就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嘗試——如果真覺得這不起眼的櫃子有什麽問題，它當初就不會把反抗軍秘密集合的地點定在這裡面了。

  “我只是覺得”陳澤說謊也不臉紅，轉了個方向認真道，

  “它和你很像。”

  而莫名被指到的洗碗機顯然不這麽認為。

  “你看。”陳澤得寸進尺地將大方櫃擺到洗碗機身旁，
  “你們的外形就差不多。”

  “而且你也說了，你們這些.原族是有迭代進化關系的。”

  “就像它們。”

  陳澤用那幫打過數次交道的板磚機器人舉例子，

  “它們都是從斯威蓬的型號演變過來的。”

  板磚們自豪應了下來，並耀武揚威地拱衛在掃地機身旁。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洗碗機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

  洗碗機展開櫃門，露出內裡的高溫消毒模組等大殺器，
  “你看。”

  它不斷展示著內在的構造，包括且不限於被用作導彈填充匣的碗筷架等等，

  “這才是我們型號的本質特征。”

  “而它，裡面什麽元件都沒塞，這不就是一空櫃子嘛？”

  就連寡言少語的掃地機也跟著幫腔道，
  “我們這些原始型號可沒有它們全族這麽先進。”

  “光是核心芯片模塊，還有配備的算力組件、散熱、供能、運動.這都需要空間。”

  這話很有說服力，因為斯威蓬長老說是掃地機，實則個頭趕得上電腦機箱。

  從單純死板的機器到高度智能的機器人，可絕不是一兩個元件的差異就能造就。

  而是整個系統的協同塑造。

  但陳澤還是不死心地找補道，

  “這櫃門不是還挺厚的，沒準裡面可以塞點什麽零件。”

  這還沒完，他又指著門軸比劃起來，

  “這裡還可以安兩條燈管。”

  他回憶著當初那台大方櫃的行為不斷補充細節。

  對於陳澤發表的高論，連洗碗機都久久沉默不言。

  好似被強塞了一連串蹩腳的冷笑話，卻又礙於講話者的面子不好發作。

  “好吧。”陳澤隻得攤開觸臂投降道，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整座基地裡都沒有這種類型的機器人吧？”

  “絕對沒有。”兩位長老斬釘截鐵道。

  “好的。”陳澤舉起觸臂一巴掌將鐵櫃砸扁。

  當！
  隨手將揉成一團的鐵疙瘩丟開後，他便不再糾結此事。

  兩位長老見狀也不願多嘴，就連領袖都自顧自地捧著一本藍皮紙質書看得津津有味。

  如今萬事俱備，隻待所有士兵登上.
  啪嗒！

  就在陳澤面前，一台在火箭基座上攀登至半途的機器人竟當空墜落。

  嗖嗖嗖——

  及時射出的索臂將其穩穩接下，反卷回來。

  然而來到陳澤面前，這台機器人卻如失了智一般閃爍亮光，一言不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