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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錦衣衛負責抄家的日子》第130章 縱火案(五千字大章)
  第130章 縱火案(五千字大章)
  常風聽聞湯鼐家的四合院著火,心裡第一反應是:劉吉狗急跳牆了?是他派人放的火?

  常風連忙問石文義:“湯鼐該不會真的烈火焚身了吧?”

  石文義道:“萬幸。湯鼐跟他的夫人、小妾逃了出來。四合院燒成了灰燼,他們三人毫發無損。”

  常風道:“走,去南城湯鼐家。”

  常風騎在馬上,心中思索:劉吉應該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吧?縱火焚燒清流言官的家?
  這事兒要真是劉吉乾的,一旦真相大白於天下,那他的首輔就做到頭了。別說皇上了,釋迦摩尼都保不住他。

  不知不覺,二人趕到了湯鼐的四合院前。

  只見整個四合院已經被燒成了廢墟,冒著余煙,閃著火星子。

  湯鼐領著一妻,一妾,站在四合院前百步的地方。

  常風走到了湯鼐面前:“湯禦史。這怎麽回事?”

  湯鼐怒道:“還能怎麽回事?我剛要睡覺,就聽到窗外有人低聲說‘劉首輔命我來問候你’。”

  “緊接著四合院裡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幸虧我機警。把銅盆裡的水潑在棉被上,領著妻妾逃了出來。”

  常風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火油味。他搓了搓鼻子:“放火的還是個行家。知道潑火油助火勢。”

  湯鼐義正言辭的說:“我早就說過了。為扳倒庸相,我甘願烈火焚身!”

  “於少保有言,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劉吉有本事燒死一個我。都察院那邊還有八十多名有良知的禦史!公理是燒不盡的!”

  常風忽然注意到,湯鼐的懷中鼓鼓囊囊的。

  他問:“湯禦史你懷裡揣的是?”

  湯鼐從懷中拿出了那份聯名折子:“這折子比我的命都重要。我搶出來了,沒被火燒掉。”

  常風吩咐石文義:“你回查檢千戶所,調五十名精乾的值夜力士來,勘驗火場,搜尋證據,查找縱火者。”

  石文義領命而去。

  湯鼐道:“劉棉花派人在我家裡放火,說明他怕了!哼,正好。他的罪名又加了一條,縱火謀害禦史。”

  湯鼐言之鑿鑿,一口咬定火是劉吉放的。

  常風卻擺擺手:“我看未必吧。劉吉能夠做到當朝首輔,並不是一個蠢人。他油滑的很。”

  “他怎麽可能做出派人縱火這種下作事,授人以柄?”

  湯鼐道:“這還不簡單?我剛才說的‘狗急跳牆’四個字已經道明了原因。”

  翌日,臘月二十七,禦門早朝。

  七品禦史和給事中,是有資格參加禦門早朝的。

  禦門早朝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內閣閣員跟六部堂官先奏事。

  他們說完了,禦史和給事中這些品級低微的小官才能奏事。

  可是今日,湯鼐破了規矩第一個出班奏事。

  他高聲道:“稟皇上。臣監察禦史湯鼐有本奏!”

  弘治帝道:“哦?奏來。”

  湯鼐道:“都察院八十二名禦史,翰林院二十八名學官,今科十九名觀政進士,聯名上折彈劾首輔劉吉。恭請皇上禦覽!”

  弘治帝皺了皺眉頭:“照規矩,七品禦史有折子,應該先給通政司,由通政司轉奏給朕。”

  湯鼐道:“稟皇上。臣不敢給通政司。有人為了阻止臣遞上這封聯名折子,竟在昨夜派人縱火焚燒了寒舍。”

  “有的人,為了保住官位不惜鋌而走險。臣怕把折子交給通政司,他會孤注一擲,派人把通政司衙門也給燒了。”

  湯鼐話裡話外都在暗示,縱火的幕後黑手是劉吉。

  這看上去是泰山姑子屁股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湯鼐剛要上聯名折子參劉吉,家裡就著火了?

  不是劉吉派人放的火還能是誰?
  禦史和給事中們此刻群起而攻之。

  “稟皇上,幸虧湯禦史運氣好。不然他就因參劾庸相而殉國了!”

  “他不是庸相,而是奸相。權奸的奸,奸詐的奸!”

  “皇上要為湯禦史做主啊!不然以後誰還敢上折言事?”

  “皇上應該立即罷免劉吉之職,由三法司、東廠、錦衣衛五堂會審,追究他這些年來所犯罪行!”

  劉吉一臉無辜的表情。情急之下他大喊一聲:“諸位,不是我乾的!真不是我乾的!我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動不動就放火燒屋!”

  湯鼐冷笑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弘治帝道:“夠了!伱們的折子,朕會仔細看。”

  “至於縱火案。常風何在?”

  常風出班:“臣在。”

  弘治帝道:“朕剛剛下旨,改年休為除夕至正月十五。還有三日就是除夕了。限你在三日內,查出縱火案真凶。”

  常風拱手:“臣領旨。”

  湯鼐有些蹬鼻子上臉了:“敢問皇上,聯名彈劾折子何時朱批回復?”

  弘治帝道:“涉及當朝首輔的彈劾折,朕自然要仔細核實。年後再說。”

  湯鼐道:“請皇上在三日內朱批回復!”

  弘治帝目瞪口呆:怎麽又蹦出來個教朕做事的?

  一個七品禦史,竟然敢讓皇帝限期做事。大明沒有梁靜茹。給湯鼐勇氣的,是他身後一百多名言官、學官、新科進士。

  當今皇上要做賢君。縱觀史書,哪個賢君會因臣子忠言直諫而處罰臣子的?再說了,法不責眾!
  一句話,湯鼐腦袋上頂著個“理”字呢!
  弘治帝強壓住自己的火氣:“先查清縱火案,朕才會朱批回復。”

  “若縱火案真是劉吉派人做的,朕的朱批回復裡得加上唆使歹徒縱火,謀害禦史言官這一條罪名。”

  劉吉憋足了氣,大喊一聲:“皇上,老臣冤枉哇!”

  弘治帝沒有搭理劉吉。而是叮囑常風:“記住,三日為限。”

  常風道:“是,臣領旨。”

  散了朝之後。常風直接來到了被焚毀的四合院。

  徐胖子正領著校尉、力士在廢墟中查找線索。

  見常風來了,徐胖子走了過來:“常爺。這把火燒得是真乾淨。有線索恐怕也燒沒了。”

  常風道:“皇上剛下了旨。命咱們三日內找到縱火凶手。”

  徐胖子道:“依我看,咱們不該把功夫浪費在清查廢墟上。”

  常風問:“你的意思呢?咱們應該怎麽查?”

  徐胖子道:“簡單。查劉吉就是了!誰能閑著沒事兒燒禦史的家?一定是劉吉!”

  “聯絡言官彈劾他的,是湯鼐。聯名折子也在湯鼐手上。”

  “一定是劉吉想來個一了百了!”

  常風保持著理智:“胖子,查案子最忌諱先入為主。我還是覺得,劉吉沒有蠢到那個份兒上。”

  說完,常風走進了火場。他發覺濃烈的火油味兒還沒散盡。

  火油?這不就是線索嘛?

  常風吩咐徐胖子:“你去一趟五軍營,請葉廣葉提督來一趟。”

  徐胖子道:“人家現在是提督武臣,我怕我請不動啊。”

  常風道:“無妨。咱們跟葉提督還算有幾分交情。你就說我請他喝酒。”

  半個時辰後,葉廣跟徐胖子騎馬來到了廢墟前。

  葉廣下馬,對常風說:“你說要請我喝酒。可這兒不是酒樓!”

  常風拱手:“下官遇到難題了。請您來解難題。”

  葉廣看了一眼廢墟:“什麽難題?說。”

  常風道:“葉提督在軍中是出了名的擅長放火。您放火是否會潑火油?”

  葉廣笑道:“要說放火,你算問著內行了!我那火放得嘿”

  “成化犁庭那會兒,我走到哪兒都讓弟兄們帶幾十桶猛火油。”

  “燒女真人的營帳,潑上猛火油引燃,火勢起的快。”

  常風問:“猛火油?”

  葉廣點點頭:“對。猛火油專供軍中使用。比富戶家裡用來引火的熗火油燒得更快,也更久。”

  華夏古代沒有汽油、煤油。但一直在使用石油。

  葉廣所說猛火油即是石油。隋唐時軍隊攻城已經開始使用猛火油。

  到了明代,軍隊中甚至有一種名曰“猛火油櫃”的武器,堪稱明代版火焰噴射器。

  與猛火油對應的,是熗火油。熗火油不是石油,而是一種植物油。富戶家用來引火的。

  常風問:“您聞聞此地,是猛火油還是熗火油燃燒後的味道?”

  葉廣笑罵道:“你把我當你養的那條叫虎子的狗了是吧?”

  常風哭笑不得:“我哪兒敢啊!”

  葉廣搓了搓鼻子:“是猛火油的味兒。錯不了。”

  常風問:“京城之中哪裡能找到猛火油?”

  葉廣道:“城裡就兵部武庫有。城外就多了。豐台、西山的幾支駐軍庫房裡都有。”

  常風朝著葉廣一拱手:“葉提督,謝了。”

  葉廣道:“怎麽,看你的意思就沒打算請我喝酒。是讓徐世子把我誆到這兒來的是吧?”

  常風笑道:“慚愧。我在辦欽案。需要葉提督您提點.”

  葉廣爽朗的說:“無妨。酒先欠著,等你忙完了給我補上。”

  葉廣走後,徐胖子說:“該不會是劉吉指使軍中的丘八放的火吧?”

  “那可沒法查了。剛才葉提督說了,京郊幾支駐軍都有猛火油。”

  常風搖頭:“你想想看,九門盤查那麽嚴。怎麽可能讓城外的人帶著猛火油進京?”

  “燒掉這座四合院的猛火油,一定出自兵部武庫。咱們去兵部武庫查一查。”

  二人來到了兵部。常風跟兵部尚書馬文升也算有幾分交情。他直接來到了兵部大堂,找到馬文升說明了來意。

  馬文升道:“我一回兒要見幾個回京述職的邊將。不能陪你去武庫。孫郎中,你陪常千戶去一趟武庫。”

  兵部下設四司,分別為職方司、車駕司、武選司、武庫司。各司的最高官員是郎中。

  有諺曰“武庫武庫,又閑又富”。

  孫郎中當的是一等一的肥差。

  他領著常風、徐胖子來到了武庫。

  兵部武庫南北八百丈、東西六百丈。有大庫房八十間,小庫房兩百間。庫內儲存的軍械,足夠武裝十萬人馬。

  常風問:“儲存猛火油的庫房在哪裡?”

  孫郎中道:“請隨我來。”

  三人來到了猛火油庫。

  孫郎中介紹道:“這裡共存有猛火油五百多桶。”

  常風問:“守油庫的有多少人?”

  孫郎中答:“一個總旗隊的庫兵。”

  一個總旗隊是五十人員額。

  常風點點頭:“能否將他們集合起來?”

  孫郎中面色一變:“這個.”

  常風笑道:“我知道,一個總旗隊得吃掉二十人以上的空額。無妨。我們這趟來不是查空額的。”

  “守油庫的庫兵當中,可能有人涉及欽案。”

  孫郎中聽了這話長舒了一口氣,只要不是查空額就好。

  他命庫兵們集合。

  常風粗略數了數庫兵的人數,一共二十個人。心道:孫郎中夠黑的。五十員額,他整整吃了三十個空額。

  二十名庫兵站到了常風面前。

  常風從他們面前依次走過,隨後大喊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

  錦衣衛也好,刑部也罷,問案時“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句話,都是詐供的萬金油。

  賊人聽到這句話就會心虛。

  常風這是有棗沒棗打上三杆子。萬一縱火者在庫兵中呢?

  喊完這句話後,他仔細觀察著庫兵們的表情。

  其中一個庫兵四十來歲,聽到這話後眼神閃爍,臉上也閃過一絲慌亂。

  常風立馬察覺。

  他走到了那庫兵面前,幾乎把臉貼在了那庫兵臉上。

  常風朝著那人又怒吼了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

  那庫兵戰戰兢兢的問:“大,大人知道什麽?”

  常風指了指油庫:“你說呢?”

  說完常風瞥了一眼一旁的徐胖子。

  徐胖子心領神會:“唉。一個多月沒親手給案犯上大刑了。手癢的很啊!”

  “上回拿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案犯的下身,做了一道紅燒人鞭!嘿,那案犯受刑時的痛苦表情我現在還記得。”

  常風微微一笑:“今日你又能樂樂手了。你猜這位仁兄要是讓你做了紅燒人鞭,會疼出什麽表情?”

  徐胖子道:“拖回詔獄,上了刑不就知道了?兄弟,走吧。北鎮撫司詔獄走一趟。”

  那庫兵“噗通”給常風和徐胖子跪下了:“二位大人饒命啊!京裡的當差的都知道,進了北鎮撫司詔獄,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也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就偷了兩桶猛火油賣了出去。”

  “武庫這邊的人都是靠庫吃庫.”

  孫郎中在一旁斥罵:“你胡說什麽?自己手腳不乾淨,竟誣賴武庫這邊的袍澤都跟你一樣。”

  常風笑道:“承認就好!你叫什麽?”

  庫兵答:“我叫胡四七。”

  常風道:“胡四七。在錦衣衛面前最好不要打誑語。我問什麽,你答什麽。”

  胡四七點頭:“是是。”

  常風問:“你說你偷了兩桶猛火油?何時偷的?偷去做什麽了?”

  胡四七答:“兩個月前偷的。偷了賣掉了。賣了五兩銀子。”

  常風追問:“賣給了誰?”

  胡四七的回答讓常風蹙起了眉頭:“我賣給了湘西巷的九姑娘。”

  徐胖子在一旁道:“怎麽又牽扯到了那小浪蹄子。”

  常風開始慶幸,自己一直克制欲望,沒跟九姑娘上榻是對的。她那人總能跟欽案扯上關系。

  常風又問了一個問題:“胡四七,昨夜你在哪兒?做了什麽?”

  胡四七道:“跟同庫的七八個弟兄在家裡擲骰子耍錢。他們都能為我作證。”

  常風點點頭。他對孫郎中說:“這人交給你處置了。我們先行一步。”

  常風跟徐胖子馬不停蹄,趕到了湘西巷。查了一天,已是薄暮時分。

  九姑娘見到二人,還是那副輕佻的腔調:“哎呦,我的好阿哥。又想阿妹了嘛?”

  徐胖子在一旁奸笑:“對對對。胖阿哥可想你了。”

  九姑娘白了徐胖子一眼:“我說的是我常阿哥。與你何乾?”

  徐胖子道:“我知道你想勾搭個錦衣衛的人當靠山。我如今也是堂堂副千戶,還是公爵世子呢!”

  “你幹嘛老惦記著常爺?勾搭勾搭我不成嘛?”

  九姑娘白了徐胖子一眼:“我不喜歡長了三個下巴的胖子。”

  徐胖子罵道:“胖子怎麽了?胖子又沒吃你家米!”

  常風擺擺手:“胖子,別說廢話了。九姑娘,你牽扯到欽案了。”

  九姑娘一愣:“欽案?”

  常風道:“你兩個月前,是不是收了兵部武庫一個叫胡四七的庫兵兩桶偷來的猛火油?”

  九姑娘道:“我得查查帳冊。我收的尖兒貨太多,記不清了。不過武庫裡流出來的東西,整個京城也就我這裡敢收。”

  九姑娘進了堂屋。不多時拿出了帳冊。她仔細翻了翻:“找到了。兩個月前的確收了兩桶猛火油,花了五兩銀子。”

  “賣貨的是武庫司的庫兵。我想起來了,那人是不是四十來歲。長得賊眉鼠眼?”

  “哼,賣東西就賣東西。拿一雙賊眼在我身上盯來盯去,拿眼神吃老娘豆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常風追問:“你收了猛火油之後呢?賣給誰了?”

  九姑娘又看了看帳冊:“賣給俞記炭鋪了。”

  京城中的炭鋪不光賣炭,也賣柴火、引炭用的熗火油。

  猛火油拿來引炭要比熗火油好。自然不愁賣。

  常風問:“這個俞記炭鋪在哪兒?”

  九姑娘答:“我記得在得月街上。”

  常風聽後轉身就走。

  九姑娘在後面喊:“哎呀,常阿哥你就不能多陪我聊幾句?喝杯茶再走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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