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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錦衣衛負責抄家的日子》169.第169章 如果皇上看到我這滿手老繭,嘿
  第169章 如果皇上看到我這滿手老繭,嘿嘿(五千字章)

  陽谷縣衙。

  郭奇驢眉頭緊鎖,滿面愁容。

  水龍衝堤是個好法子。但就怕劉大夏領著錦衣衛的常屠夫滿山東轉悠。他總不能把整個山東的堤壩全都扒了、毀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決了賈魯河的堤再說。

  他抱有一絲僥幸心理:好在我乾爹是司禮監的首席秉筆,又有錢寧在山東照應我。二位欽差不看僧面看佛面
  任何事都是風險與收益並存。

  河道官兒在沒有水災時,是一等一的肥缺。一旦出了水災,就變成了有可能掉腦袋的倒霉缺兒。

  一名錦衣衛力士來到了他面前:“郭少監,二位欽差請你去大堂商量埽工的事。”

  郭奇驢跟著力士來到了大堂。

  一進大堂他就發覺氣氛不對。

  常風坐在正堂位上。劉大夏和黃伯仁分列兩側。

  錦衣衛力士兩邊雁別翅排開。這分明就是審案的架勢。

  見郭奇驢來了,常風一排驚堂木:“來啊,拿下!”

  兩名力士立馬上前,將郭奇驢的雙手綁了。

  常風怒道:“郭奇驢,你可知罪?”

  郭奇驢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常爺,我何罪之有?我是宮裡的少監。就算犯了罪也該司禮監的人審我!”

  常風冷笑一聲:“癩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氣!一個小小少監而已。想當初司禮監掌印尚銘我都照審不誤!”

  郭奇驢一聽這話,氣焰頓消:“常爺,我冤枉啊!”

  常風拍了拍手,徐胖子將小宦官帶了上來。

  郭奇驢驚訝:“魏彬?伱不是去曹縣了嘛?”

  那小宦官名叫魏彬。這是一個日後被列入“八虎”內的名字。

  魏彬轉得夠快的,見郭奇驢被常風綁了,立即沒了往日的恭敬:“郭奇驢,我艸你親娘!”

  “你讓老子去曹縣乾決口坑害沿河百姓的事兒。我能聽你的?”

  “你的那些爛事兒,我已經全部稟報給常爺啦!”

  “在鐵面無私的常爺面前,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招供!”

  就在此時,錢寧走了進來。他大為驚詫:“常爺,您怎麽把郭少監綁了?他是我乾爹的義子啊!”

  常風道:“他把山東河道監管衙門當成了自家菜園子。把治河銀當成了蘿卜白菜一般往自家搬。”

  “如果錢公公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讓我秉公執法!”

  錢寧拿了魏彬的銀票手短,他道:“常爺,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吧?”

  常風命令錢寧:“鎮撫使審案,千戶站到一邊!”

  錢寧隻得拱手:“是!”

  魏彬是郭奇驢的小心腹。沒事兒還在床榻上給郭奇驢扮媳婦兒。

  他對郭奇驢的事兒一清二楚。

  魏彬道:“常爺,河道監管衙門的帳目有兩本。一本明帳,是給朝廷看的。”

  “一本暗帳,上面記錄了山東二十八名河道官,及沿河知府、知縣瓜分治河銀的詳細帳目。”

  “一筆筆,一樁樁記錄的清清楚楚!”

  常風連忙問:“暗帳藏在何處?”

  魏彬答:“藏在濟南郭奇驢的後衙臥房床榻下的暗格裡!”

  郭奇驢大怒:“魏彬,你出賣我!”

  魏彬不甘示弱:“我沒賣你!我是在幫我阿爺懲奸除惡呐!”

  郭奇驢不解:“你阿爺,誰?”

  魏彬道:“常爺就是我阿爺!”

  常風命石文義道:“你立即趕去濟南。把那本暗帳取來。”

  隨後他一拍驚堂木:“郭奇驢,你若是個識相的,就把如何貪墨治河銀的事從實招來。”

  “你不招也沒關系。暗帳拿回來就是鐵證如山。你照樣難逃一死!”

  郭奇驢是煮熟的鴨子煮不爛的嘴:“魏彬血口噴人!常風你跟他勾結陷害我!”

  錢寧見狀不妙,突然開口:“常爺,我正要舉發郭奇驢呢!”

  常風來了興趣:“哦?你舉發他什麽?”

  錢寧從袖中拿出了那張三千兩的銀票。

  銀票這東西攜帶方便。錢寧怕被人看到銀票,故一直隨身帶在袍袖暗兜之中。

  錢寧走到常風面前,將三千兩銀票奉上:“常爺,郭奇驢在任上貪汙納賄,撈銀子肥私。”

  “他見兩位欽差到了山東,心虛不已。竟拿了這張三千兩的銀票,妄圖賄賂我!讓我包庇他的罪行。”

  “我錢寧跟了常爺您這麽久,豈能不知天不藏奸的道理?”

  “我本來是想言辭拒絕這三千兩銀子的。可轉念一想,治河銀本就不多。我收了他的銀子,交公用作治水所需豈不美哉?”

  “正要把銀子交給您呢。可巧,您就把他抓了!”

  錢寧也是個人精!直接撇清了關系,把納賄說成了大公無私。

  常風豈能看不出其中貓膩?不過看破不說破,還是好替身。

  常風誇讚錢寧:“不愧是錢公公的好義子!也不枉我這六七年大力提拔你。”

  郭奇驢徹底傻眼了!

  他沒想到,魏彬和錢寧這麽輕易就把他給賣了。

  常風質問他:“郭奇驢,你心裡沒鬼,為何要給錢寧行賄?呵,一出手就是三千兩,你好大方!”

  “徐光祚。皇上給我傳了一道口諭,怎麽說的來著?”

  徐胖子朗聲道:“凡阻撓賑災、治水,貪墨賑糧、治水銀者,上至三司,下至吏役,常風皆可先斬後奏!”

  常風點點頭:“來啊。把郭奇驢拉下去,砍了吧!”

  常風只是嚇唬郭奇驢而已。

  一來,郭奇驢始終是宮裡的人、錢能的義子。有錢能的面子在,常風可以抓他,審他,但不能殺他。

  常風已經盤算好了,審問清楚後,將郭奇驢交給錢能發落。

  二來,常風還指望郭奇驢咬出山東全部參與貪汙的河道官。他好來個一網打盡,盡抄其家。

  幾名力士上前,架起郭奇驢就往衙門外拖。

  郭奇驢大喊:“常爺饒命啊。我招,我全招!”

  常風吩咐力士:“退下。”

  郭奇驢供認的很痛快:“我在任三年,山東的治河銀共計二十萬兩。我拿了三萬,山東通省的河道官、沿河地方官分了十二萬。”

  “常爺明鑒。坐在河道監管少監這個位置上。我不拿銀子,下面的人就不能拿。他們會記恨我!”

  “我不按官場的規矩辦事,官場就會視我如異類!”

  “我並不算黑啊。二十萬隻拿了三萬!”

  一旁聽審的劉大夏忍不住了:“二十萬兩治河銀,只有五萬兩用在了實處?”

  “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嘛?一旦黃河漲水,不衝垮堤壩才怪!”

  郭奇驢道:“劉都院,您久在官場,不會不知道吧。治河銀有十之二三用在實處是正常狀況。”

  “普天下貪墨治河銀的河道監管,又不止我一個!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規矩。”

  劉大夏怒道:“吏治毀就毀在這些所謂的官場規矩上了!”

  常風道:“郭奇驢,都有哪些河道官、沿河地方官涉案。你寫出名字來。”

  徐胖子給郭奇驢拿了一張紙。

  郭奇驢在上面寫了四十多個人名。

  寫完他解釋:“這些人具體拿了多少銀子,什麽時候拿的我記不清了。橫豎有暗帳。到時候您一看便知。”

  常風拿起那張紙如獲至寶。上面的人可都是一頭頭肥的流油的豬!

  常風命令:“來啊,把供狀謄抄兩份。一份給我。一份送給司禮監的錢公公。”

  “另外,把郭奇驢押回京城,交給錢公公處置。”

  郭奇驢被人押了下去。

  常風又吩咐錢寧:“不用等石文義拿回暗帳了。你先按照這份名單,帶人去挨家抄家!”

  “你是我抄家的大徒弟、查檢千戶所如今的掌櫃。你可要辦好這件差事。”

  “辦好這件差,你不但能立功,還能洗清接受郭奇驢賄賂的嫌疑!”

  錢寧道:“得嘞!常爺您就瞧好吧!”

  常風掀起了山東河道大案。他自己卻不參與其中,讓錢寧站在台前抓人、抄家。

  錢寧明知是坑,也得往裡跳。又或者說,在他眼裡這並不算坑,而是立威的晉身之階。

  常風對劉大夏笑道:“劉都院,我看這次咱們至少會憑空多出三十萬兩治河銀來。”

  劉大夏問:“不是說他們一共貪墨了十五萬兩嘛?”

  常風道:“這些人都是久在官場任職的。肯定頗有家私。除了治河銀,還能抄他們的老本。”

  “三十萬我看都算少的!”

  劉大夏笑道:“皇上讓你當我的欽差副使真是英明啊!你簡直是我的招財童子。”

  常風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以前是錦衣衛的抄家總旗。乾得就是招財童子的差事。”

  接下來的一個月,整個山東官場被錢寧弄得風聲鶴唳!

  用後世的話說,這是一個典型的腐敗窩案。

  郭奇驢供認的四十多名官員被抓,拔出蘿卜帶出泥。又有許多八品、九品小官被他們供出。

  八品、九品小官又供出了許多糧長、役長。涉案人數加起來達到了四百多人之多。

  錢寧抄家抄麻了。巨量的髒銀源源不斷的送到了劉大夏手裡。

  劉大夏憑空多出了幾十萬治河銀,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

  弘治六年,四月十三。山東菏澤曹縣黃陵岡。

  欽差正使劉大夏、副使常風正在祭拜河神。今日是賈魯河疏通工程開工的日子。

  這世上無法解釋的玄學太多。開工前祭拜河神是必要的。最起碼能起到安撫民夫的作用。

  劉大夏親自將三牲推入了賈魯河中。

  隨後,兩艘官船載著兩頭鎮河石牛來到河中心。

  官船上的士兵合力,將石牛推進了滾滾河水中。

  祭河神儀式結束。工程正式開始。

  傍晚時分,徐胖子來到了常風面前:“常爺,民夫們從河裡撈出來一塊墓碑。”

  常風皺眉:“那可不大吉利啊。把墓碑重新沉入河底吧。”

  徐胖子笑道:“哈哈,那碑文十分有趣。咱們奇文共賞析後,再把它沉入河底不遲。”

  劉大夏來了興趣:“哦?碑上刻了墓志銘嘛?”

  墓志銘通常都是儒雅博學之士所寫。文人一向都對墓志銘感興趣。

  黃伯仁道:“我也去!”

  三人在徐胖子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塊墓碑前。

  很奇怪,墓碑沒刻主人的名字。只有一段墓志銘。

  墓志銘只有短短三十五字,卻讓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具體內容如下:初從文,十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眾人大笑過後,感慨良多。

  常風道:“這人的一生真是有趣啊。一輩子一事無成。死了將自己的一生寫成三十五字的墓志銘,卻能博得後人一笑。”

  劉大夏感慨:“我們笑墳中之人。說不準墳中之人也在笑我們呢。”

  “一事無成不可怕。可怕的是連試著去做事的勇氣都沒有。”

  黃伯仁道:“還有更可怕的一生做的都是惡事。譬如我二弟。”

  常風命人將石碑沉進了河底。

  石碑入河,濺起水花。水花很快就被洶湧的河水吞沒。

  人的一生,何嘗不像那沉入河底的石碑?只能濺起微小的水花,然後被滾滾向前的歷史洪流淹沒。

  接下來的日子裡,常風分遣司帳百戶所的一眾帳房先生,看著山東當地官員采購治河所需物料。

  他自己則來到了工地上,跟民夫們同挑土、同抬埽、同搬石。

  雖然很累。但常風這七年來從未像如今一般暢快、自在。

  魯西的十萬民夫,跟著劉大夏疏通賈魯河、孫家渡、四府營。

  山東境內的分水法初見成效後。劉大夏又帶人南下,修築長堤。以障水法防汛。

  工程從弘治六年的春天,一直乾到了隆冬時節。

  徐州長堤工地。

  常風正跟徐胖子抬著一筐石子往堤上走。

  劉大夏則在工棚裡看著工程圖紙。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幾十名騎士簇擁著一個太監狂奔向工地。

  來的人竟然是錢能!

  錢能是來傳旨,召劉大夏、常風回京的。

  派司禮監首席秉筆來給劉、常二人傳旨,可見弘治帝對二人治水成果的肯定。

  錢能先進了工棚,找到了劉大夏。

  錢能問:“常鎮撫使呢?皇上旨意讓你們回京,我去給他宣旨。”

  劉大夏答:“在大堤工地上呢。”

  錢能道:“啊,他還親自去大堤工地監工啊?”

  劉大夏啞然失笑:“不是監工,是去幹活。”

  錢能目瞪口呆:“乾活?北鎮撫使能幹什麽活?”

  劉大夏道:“挑土、抬埽、搬石。常風如今樣樣精通。”

  說完,劉大夏領著錢能來到了常風面前。

  錢能問:“劉都院,常風到底在哪兒呢?”

  劉大夏指了指面前的人:“諾,這不是常風?”

  錢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常風這八個月來,天天泡在工地上。整個人曬得跟黑煤球子一般。

  他的手上全是老繭,指甲蓋裡全是泥。

  此刻他穿著一身布袍,腳上的破靴都快露出腳趾頭來了。

  哪裡還像八個月前那個錦衣華服,風度翩翩,氣勢逼人的北鎮撫使?
  簡直就是個民夫!

  錢能大怒:“劉大夏,你敢虐待皇帝的私軍鎮使?”

  常風微微一笑,嘴上全是乾皴的老皮:“錢公公你誤會了。是我主動乾的。”

  “看牢治河銀的事,我交給了管帳先生們。我幫不上忙,乾脆來工地上出出力氣。”

  錢能握住了常風的一雙手,看了看。他心疼起來:“全是老繭啊。你得出多少力氣!”

  常風道:“我這些年殺了太多的人,一身殺孽。修築堤壩,造福後人,是積德之事。”

  “我在堤壩上多出點力,是在為自己消殺孽呢!”

  “挑土、搬石頭可比整人、殺人舒坦多了。”

  錢能道:“皇上口諭,讓你跟劉都院回京。你這番模樣回京皇上見了恐怕也要心疼你!”

  其實常風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夜裡無聊,無數次想象弘治帝見到滿手老繭的他,會是何等反應。

  說不準弘治帝一感動,會把整個錦衣衛都交給他管。

  常風道:“臣領旨。”

  隨後常風向錢能致歉:“郭奇驢的事,下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錢能道:“你不必說了!郭奇驢不光丟了我的臉,還丟了宮裡的臉。他一被押回京城,我就讓東廠的幡子用大棍把他打死了。”

  “打死他都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常風道:“此番到山東治水,您的另一位義子錢寧立下了大功。查獲貪官四十一人,汙吏三百六十多人。”

  “回了京,我會在皇上面前給他請功。”

  錢能十分感動:“我替他謝謝你!”

  錢能突然用手指向了徐胖子:“這大黑胖子是誰?”

  常風“撲哧”笑出了聲:“定國公世子您都認不出來了?”

  錢能驚訝:“啊?徐世子?你也上河堤當苦力了?”

  徐胖子笑道:“我的上司都上河堤了,我豈能不跟著來?”

  “常爺說的好,三人成眾。治水之事,多隻猴兒還多三分力呢!”

  錢能竟以司禮監首席秉筆之尊,朝著劉大夏、常風、徐胖子各自作了個揖。

  錢能感慨:“大明的官員、勳貴。若人人都能像你們一般。那這天下就太平了!”

  臘月二十三。常風頂著黝黑的皮膚和滿手老繭,回到了京城。等待參加午朝,向弘治帝複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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