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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錦衣衛負責抄家的日子》160.第160章 為忠良洗脫冤屈(五千字章)
  第160章 為忠良洗脫冤屈(五千字章)

  一個月之後,禦門早朝。

  正六品文官是有資格參加禦門早朝的。太醫院判劉文泰亦在此列。

  常風昨夜讀書用功到後半夜,困得都睜不開眼了。

  沒辦法,皇帝是工作狂,從不輟朝。臣子得天天起大早來奉天門。

  司禮監掌印蕭敬扯著嗓子高喊了一聲:“議!”

  劉文泰第一個出班:“臣,太醫院判劉文泰有本奏!”

  太醫院判雖有資格參加早朝,但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這個官兒就是在早朝上站樁充門面的。

  從未有過院判早朝奏事的先例。

  文臣武將們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劉文泰身上。

  弘治帝也有些好奇,太醫院判能奏什麽事?

  於是弘治帝道:“奏來。”

  劉文泰義正言辭的說:“臣與京城、地方各衙官員共計二百四十六人,聯名參劾吏部尚書王恕大罪三。”

  劉文泰此言一出,奉天門前廣庭嘩然!

  一個小小院判,竟參起吏部尚書來了!
  常風也豎起了耳朵。今日王恕告病,未參加早朝。這是劉文泰對七十多歲的老王發動的無恥偷襲!這好嘛?這不好!
  劉文泰朗聲道:“王恕共犯有大罪三!成化朝時,王恕辭官居鄉期間,曾托人為他寫傳記,雕版印行。”

  “在傳記中,王恕沽名釣譽,自比伊尹、周公,誹謗君王!此大罪一。”

  “王恕擾亂選官法則,凡不依附於其者,動輒罷免、貶謫!此大罪二!”

  “前朝時,王恕還將臣子給憲宗爺的奏疏扣留下來。一概說宮中不回復,編造憲宗爺拒諫的謊言。此大罪三!”

  “此番聯名參劾王恕者,署名共計二百四十六。請皇上諫納群臣之言,嚴懲王恕,以肅法紀,安先帝之靈!”

  接下來,劉文泰誦讀了揚揚萬字的參劾奏折。

  前廣庭下站著的常風,跟龍椅上坐著的弘治帝有相同的想法:

  第一,劉文泰有後台。不然一個小小的太醫院判,如何能串聯兩百多名官員一同上折?
  第二,王恕主管吏部六年,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那些聯名的官員,恐怕大部分都是被王恕貶謫過的。

  罷黜庸官其實是弘治帝的意志。王恕是在代弘治帝受官員們的攻擊。

  弘治帝問:“你們的參劾是風聞言事還是有實證?”

  劉文泰道:“有王恕的傳記為證。與奏折一並呈上!”

  蕭敬將劉文泰的奏折、證物一並呈給了弘治帝。

  果然,聯名的那些官員基本都是六品、七品的小官兒。幾乎都被王恕收拾過。

  那本《王天官傳》中,凡誹謗先皇的文字,已經被劉文泰做了記號。全都是大逆不道之言。

  始終是幾百名官員的聯名參劾折,弘治帝不能不表態。

  弘治帝心想:這事得查。交給常風查吧,還王恕一個清白。

  劉文泰似乎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他高聲道:“稟皇上,王恕定要徹查。但不能讓廠衛去查。”

  “王恕與東廠督公錢能交好。錢公公雖公忠體國,絕不會徇私。但如果廠衛去查,定會有閑話說錢公公偏私。”

  弘治帝想了想,說:“此事命刑部徹查。”

  刑部尚書彭韶出班:“臣領旨。”

  常風下差,回到了北鎮撫司值房。

  錢能、錢寧兩父子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錢能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隨後把茶水吐了,“誇嚓”將茶盅摔了個粉粉碎!

  錢能大罵道:“下面的力士也太沒眼力價了!這麽燙的茶水,想燙死我啊!”

  常風知道錢能是因王恕被參的事發火。他連忙道:“錢公公息怒。”

  錢能大罵:“息怒,我怎麽息怒?什麽狗雞脖卵子也敢參劾咱大明的一代名臣?”

  “常風,抓!把劉文泰抓起來,大刑伺候!”

  “敢汙蔑王公,看我不把他的卵黃子擠出來喂蒼蠅!”

  錢寧附和:“對!乾爹說的對,應該把劉文泰抓起來,把大記性恢復術的諸般酷刑給他上個遍!”

  常風卻道:“萬萬不可!”

  錢能面色一變,怒視著常風:“常風,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你別忘了,王公跟伱乾爺懷恩公公是至交!”

  “當初王公從南京調到京城當吏部尚書,就是你乾爺推薦的。”

  “劉文泰參劾王公,就是打你已故乾爺的臉!”

  常風冷靜的給錢能分析:“錢公公,劉文泰有三不可抓。”

  “他一個小小院判,哪裡有這麽大膽子串聯二百多名官員,參劾吏部尚書?定然是有後台。”

  “我已猜出他的後台是誰。”

  錢能問:“是誰?”

  常風答道:“如果我沒猜錯,是新入閣的閣老丘濬。丘閣老本就跟王部堂水火不容。”

  “上個月,咱們的耳目探知劉文泰曾夜訪丘閣老,還送了一匣宋版書當禮物。”

  “皇上暫時需要丘閣老杵在內閣,以安天下讀書人之心。也就是說,劉文泰的後台是倒不了的。”

  “投鼠忌器,此乃一不可抓。”

  錢能道:“錦衣衛不是擅長綁票嘛?可以將劉文泰密捕審問。”

  常風解釋:“天下人皆知管著廠衛的錢公公您跟王部堂交好。如果劉文泰參劾了王部堂,立馬離奇失蹤。”

  “那天下人都知道是您指使廠衛綁的劉文泰。於王部堂跟您的名聲不利。”

  “劉文泰身後站著丘濬,丘濬身後又站著普天下的讀書人。這麽乾,是在得罪普天下的讀書人!”

  “此二不可抓。”

  錢能冷靜了下來,仔細的琢磨著常風的話:“是啊。那些雞脖卵子讀書人不好惹。”

  常風繼續說:“皇上在早朝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旨,此案由刑部負責。咱們錦衣衛若出手抓了劉文泰,豈不成了抗旨?”

  “此乃三不可抓!”

  錢能誇讚道:“常風,還是你心思縝密。可是,這件事難道咱們要袖手旁觀?”

  “難道眼睜睜的看著奸臣陷害忠良?”

  常風微微一笑:“屬下已經想出了辦法。錦衣衛、刑部皆管刑獄。當今刑部尚書彭韶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刑名。”

  “我會請旨皇上,到刑部觀政。跟著彭部堂學習如何辦案。”

  一旁的錢寧聽出了門道,他伸出了大拇指:“常爺,您高明啊!皇上的確說讓刑部查這件事。但刑部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

  “您暫去刑部觀政。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介入此案了?”

  常風道:“正是如此。剛才錢公公說的對。咱們錦衣衛不能眼睜睜看著奸臣陷害忠良!”

  錢能坐到椅子上,讓力士給他上了一杯茶,穩了穩心神,說:“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無非是王公這些年裁汰庸官冗員,得罪了太多的人。”

  “這些人串聯起來,這回要找王公報仇。”

  常風坐到了錢能對面。以他當今的權勢,已經可以跟司禮監秉筆對坐。

  常風道:“錢公公此言精辟!普天下的讀書人都有這樣一個想法。只要寒窗苦讀、金榜題名,就能確保一輩子當官榮華富貴。”

  “可是,王部堂執掌吏部後,打破了常規。凡能力平平、不做事、亂做事的官員,就算有一甲前三的出身,照樣會被貶謫、罷官。”

  “普天下的讀書人自然視王部堂為敵人!”

  “丘濬這個理學大師,是讀書人在朝中的總後台。他指使人攻擊王部堂就不稀奇了。”

  錢能起身:“事不宜遲,走,我領你進宮覲見皇上。”

  半個時辰後,乾清宮大殿內。

  弘治帝正在憂心忡忡的看著那份參劾折子。

  劉吉以前是弘治帝在內閣的替身。王恕何嘗不是弘治帝放在吏部的替身?
  裁汰庸官冗員,是弘治帝的意志。王恕只是執行者。

  如今替身遭到彈劾,原因還是出在弘治帝身上。

  弘治帝不希望王恕這樣的忠良老臣不得善終。

  可是,作為證據的那本《王天官傳》就擺在他面前呢!

  這是王恕的自傳,裡面足有兩千字的篇幅,是誹謗先皇的內容。

  弘治帝若不懲處王恕,豈不成了縱容臣子侮辱先皇?

  錢能走了進來:“皇上,常風求見。”

  弘治帝道:“朕正要找他呢,讓他進來。”

  常風進了大殿,給弘治帝磕完頭,說出了自己暫去刑部觀政的想法。

  弘治帝聽後一拍龍案:“妙!這樣你既能去幫王卿洗脫冤屈,又不違背朕的旨意。普天下的官員、讀書人也挑不出理來!”

  “常風,朝廷裡的人都說你少年老成。朕看,你是老謀深算才對!”

  常風道:“多謝皇上誇讚。臣去刑部,的確是去跟著彭部堂學刑名的。跟王恕一案無關。”

  弘治帝笑道:“對,對。朕也從未命你去刑部參與王恕一案。”

  翌日,刑部大堂。

  刑部尚書彭韶手裡拿著一卷書如饑似渴的讀著。

  他時年六十二歲,但身體卻像八十歲。體弱多病。

  他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嗜學,公務閑暇之際手不釋卷。

  常風走進了大堂,跟彭韶說明了來意。

  彭韶好讀書,卻不是書呆子。他立馬明白了常風的用意。

  彭韶一陣劇烈的咳嗽,喝了一盅茶才止了咳。

  他問常風:“你暫到刑部這邊來,是皇上授意的吧?目的是查吏部王老部堂的彈劾案,對嘛?”

  常風微微一笑:“並不是。我來這兒,是虛心跟您學刑名學問的。”

  彭韶又喝了口茶:“大家心照不宣。我上年紀了,身體不好。不能親自查案。”

  “王部堂的參劾案,就交由北直隸清吏司郎中楊一清徹查吧。”

  “楊一清這人辦事很幹練。你要跟著他好好學。”

  彭韶是個官場老油條了。他知道此案的實質是內閣閣員丘濬和吏部尚書王恕之間的鬥法。

  他才不想摻和進去。乾脆指定一個下屬官員去頂缸。

  不多時,楊一清被叫到了大堂內。

  常風見到三十八歲的楊一清,心中暗道:我的天,這人怎麽長得比虎子都難看?

  如果說張彩是整個京城官場中長得最俊美的人。那楊一清就是京官中長得最醜陋的人。

  因為長得醜,按才學應該位列金榜二甲前十的他,被憲宗爺劃在了三甲九十五名。

  因為長得醜,他為官十九年,不過是個正五品中書舍人。說白了就是個寫誥敕的代筆先生。

  今年好容易才調到刑部擔任實職郎中。

  彭韶將楊一清引薦給了常風。吩咐他查王恕的彈劾案。

  隨後彭韶把二人打發走:“你們去北直隸清吏司研究此案吧。哦,物證你們一並帶走。”

  刑部按省份分為十三清吏司。北直隸清吏司就是其中之一。

  進了值房,楊一清直截了當的來了一句:“我不喜歡錦衣衛的人。特別不喜歡常鎮撫使你。”

  常風愣住了。

  以他現在的地位,六部的郎中們爭先恐後想巴結他。

  可頭回見面,楊一清竟直接說不喜歡他?
  常風不動聲色的說:“楊郎中,我以前沒得罪過你啊。”

  楊一清正色道:“錦衣衛凌駕於律法之上。對待百官想抓就抓,想用刑就用刑,想殺就殺。這個衙門就不應該存在於大明!”

  “你常鎮撫使更是惡名滿京城。仗著皇上的寵信,行屠夫之實。”

  “我不恥於跟屠夫為伍。”

  楊一清的膽子太大了!竟直呼常風為“屠夫”。這大大出乎常風的預料。

  常風道:“你說我是屠夫,但我告訴你,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大明官場中該殺之人太多。我也只能擔上屠夫的惡名。”

  常風其實很擔心,楊一清是個腐儒一根筋。不讓他參與調查王恕彈劾案。

  那他就白來刑部了。

  萬萬沒想到,楊一清正色道:“不喜歡你歸不喜歡你。為一代名臣洗脫冤屈,我還是要與你合作。”

  常風道:“楊郎中也認為王部堂是冤枉的?”

  楊一清答:“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王部堂剛正不阿,在任六年,讓無數屍位素餐的庸官丟了高位。”

  “那些人聯名上這道折子是在報復!”

  常風誇讚楊一清:“兄明人也!”

  楊一清翻開了那本所謂的“罪證”——《王天官傳》。

  這是王恕的一本自傳。官員寫自傳,並不是現代人獨有,由宋而始。

  常風跟楊一清仔細翻看了《王天官傳》。發現裡面的確有許多誹謗先皇的大逆不道之言。

  譬如說先皇醉心房中術,王恕屢屢勸諫。

  說先皇昏聵,多用小人,王恕多次勸阻。

  更絕的,說先皇有不舉之疾,愛用壯身藥。王恕上書,勸先皇停用壯身藥,保重龍體。

  夭壽了!直接說皇上軟典型的大逆不道。

  常風道:“楊郎中,我覺得王部堂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把這些掉腦袋的話寫進自傳之中。”

  楊一清道:“我也覺得這本《王天官傳》有假。”

  常風又道:“我早朝時,聽劉文泰讀參劾王部堂的折子。折子用詞犀利,每個字都像一把刀。”

  “行文不像是一個久任太醫院的人所寫。倒像是老禦史言官的手筆。”

  楊一清道:“這樣吧。咱們先去王部堂府上,問一問這自傳的真偽。”

  常風道:“好。咱們這就走。”

  二人來到了王恕的府邸。

  七十六歲的王恕本就百病纏身。上回跟丘濬大吵了一架,他的病情更重。如今已經臥床不起。

  常風和楊一清來到了王恕的病榻前,說明了來意。

  王恕病得眼睛看不清楚東西,只能讓常風把那本自傳念給他聽。

  常風念了整整兩刻功夫。

  王恕道:“這自傳有假!前朝奸患庸相當政時,我曾短暫的告病回鄉。”

  “回鄉時,我托一位青年時的好友寫了傳記。”

  “可是,裡面哪裡有那些大逆不道之言啊!”

  “你所念,有七成是我自傳的原文。另外三成大逆之言是旁人加上去的!”

  常風脫口而出:“果然!”

  劉文泰府邸。

  劉文泰正在跟自己的好友,禦史吳禎彈冠相慶,飲酒作樂。

  劉文泰笑道:“吳兄,還是你擅長寫參劾折子!今早我在奉天門朗讀,簡直把文臣武將都給震住了!”

  常風的猜測是對的。參劾折子並非劉文泰起草,而是吳禎捉刀。

  吳禎憤憤然的說:“本來我是正四品的右僉都禦史。王恕掌了吏部,竟把我一貶到底,讓我做小小七品禦史!”

  “有仇不報非君子!”

  劉文泰道:“對!本來我板上釘釘能高升四川鹽茶轉運使。一任三年起碼能賺個上萬雪花銀!”

  “可王恕那老東西給我使絆子!擋我財路!”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殺父殺母之仇豈能不報?”

  吳禎有些擔憂:“只是,在自傳上作假,我始終捏著一把汗。”

  劉文泰笑道:“老兄不必憂慮!我都查清了。王恕的真自傳,只在他老家陝西三原府印了三百冊,分贈親友。”

  “這回我下了血本,掏了兩千兩銀子積蓄,印了五千冊假自傳。幾乎放在了京城所有書鋪中!”

  “假的比真的多,假的也成真的了!”

  吳禎吃驚:“兩千兩?劉兄真下血本啊!”

  劉文泰說起了生意經:“當官就像做生意。沒有投入,哪有回報?”

  “我花了兩千兩,若能扳倒王恕,當上四川鹽茶轉運使,回報至少是五倍!”

  “做大生意,豈能心疼小本錢?”

   懶惰日,今天就五千字。一個月總要歇兩天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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