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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謀生1984》第245章 240:老戴之死
  他們還沉浸在王天孝以前的狀態裡,認為王天孝昨天在外面的表現只是因為戴志新突然離世,有點腦子抽了。

  今天應該就沒問題了。

  可沒想到,王天孝依然還是這副水火不侵的模樣。

  著實讓他們很吃驚。

  尤其是劉軍,又想起昨天被王天孝掛在懸崖上,差點被嚇死的時刻。

  這時候再看王天孝冷冷的表情,下意識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想想也是。

  王天孝本來就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他生氣的時候,眼睛還是那種凶煞的三角形,給人帶來的壓迫感不是一般的強。

  劉軍一個殘廢,梁坤就只有一米六幾。

  王天孝在他們眼裡,可不就是凶神惡煞嘛。

  “王天孝,今天找你來,主要是和你談談你最近工作的事情……”

  “不用談了,我離職就是。”

  “啊?……”

  “你說什麽?離職?”

  梁坤震驚地看著王天孝。

  劉軍也是十分意外。

  還有人不願意待在組織裡嘛?

  “沒錯,你們聽的就是我的意思。如果你們覺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那就直接說,這個破地方,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再待下去。一想到要和你們這種人在同個單位工作,我就覺得惡心。”

  王天孝冷冷一笑,“我說的夠清楚沒有?”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嘛?”

  “我還以為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呢,你是腦子有問題嘛?”

  “能不能注意下你的措辭,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們是找你談事情,不是和你鬥嘴。”

  “如果只是工作的事情,那談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們不唧唧,那就這樣維持著,如果你們非要想在我頭上拉屎,那只能說你們想多了。”

  “王天孝,你是吃了槍子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好好說話有用的話,我們也不需要這樣,”王天孝不耐煩地問道,“你們還要繼續談和承包山地的事情嘛?”

  “談,怎麽不談,我們本來就是找你談這個的。”

  “那就說吧,你們想怎麽樣?”

  “是這樣的……”梁坤感乾咳聲,盡量露出一份趁著穩重的樣子,“你承包了楊子嶺兩千畝左右的山地是吧?”

  “準確來說,”

  準確來說,是兩千一百畝。”

  劉軍在旁邊補充。

  “對,兩千一百畝。”

  “沒錯,是我承包的,所以,是哪裡有問題?”

  “問題嘛,肯定是有的。之前戴志新……戴場長和你簽訂合同的時候,因為沒有考慮到山地價值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所以定價嚴重偏低……”

  “這個點戴場長已經提出來了,並且我們在合同後面做了備注,你可以翻到後面看。”

  “有嘛……我看看啊。”

  梁坤將合同從前面翻到最後,果然看到了關於價格提升的事情。

  每一年價格增加五元每畝。

  這個東西,王天孝當時談合同的時候,當然知道他是走了個信息差。

  但別人不知道啊。

  誰能想到,以後的物價竟然漲得那麽迅速,錢會快速貶值。

  可這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賺錢本來就賺個信息差,他這個時候以二十元的價格租幾乎沒有用的山地,本來就已經算是高價了。

  “還真有,每年增加五元……這個價格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哪裡不合適?”

  “我們覺得增加的比例有點偏低……”

  “你確定偏低?”王天孝冷笑聲,“你們會不會算帳,現在一畝地二十元,我每年增加五元,是不是提升了25%?”

  梁坤和劉軍面面相覷,都思考了會,點頭道:“沒錯,是25%”

  “那你們還想什麽,我每年給你們租金以25%的比例上升,你們都不滿意,你們是上天嘛?”

  “這……”

  兩人覺得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但是卻一時間又想不清楚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反而覺得王天孝說的確實也有點道理。

  “你們去市面上問問,哪裡能找到像我們這樣提升租金的比例,這你們都還不滿足,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這……”

  “你們以為那楊子嶺是什麽好地方,你們去過嘛?如果是楊子嶺真的可以,為什麽那個地方的場站分站遲遲沒人去嘛?我犧牲了自己,臨危受命,你們非但沒有感激,不給我漲薪,還整出這種么蛾子……”

  “等等等等。”

  梁坤被王天孝說的都有些害怕了。

  不想讓王天孝繼續說下去。

  他雖然一時間沒想通問題出在哪裡,但還是敏感地感受到一定有問題。

  能在局裡混下去,他自然也有兩把刷子。

  知道當前節奏被王天孝掌握了,首先要打斷他的節奏才是。

  否則他們就永遠佔據不了上風,會一直被王天孝牽著鼻子走。

  王天孝看到兩人一副懊惱,但是又無能為力的樣子,心中覺得很爽快。

  並且暗自冷笑。

  這兩個人,他們沒注意到自己只是偷換了概念。

  今年的五元錢佔今年的25%,可如果十年後,五元錢在總價格裡,佔據的比例就很少了。

  這是個基礎的數學題。

  只要讀過書的人,都會明白。

  奈何,兩個家夥一個小學畢業,一個只是上了兩三年級。

  即使這種難度的數學邏輯問題,對他們來說都有點難。

  當然,更重要的點是梁坤和劉軍都沒經歷過後世經濟高速發展,通貨膨脹的階段。

  所以他們對錢的貶值還沒有概念。

  在八十年代,很長一段時,所有的物價都相對比較穩定。

  好幾年都沒有明顯變化。

  但過了九十年代,物價幾乎都是一年一小漲,三年一大漲,很快就翻了幾翻。

  到時候,這二三十元一畝的地,幾乎是相當於是送給王天孝種。

  王天孝還偷換了一個概念。

  楊子嶺的環境是不太好,但那是針對樹木資源,而不是種植的資源。

  王天孝對楊子嶺的使用以山地種植為主,因此楊子嶺樹木少的弱點反而成了優點。

  但當他將換了概念後,梁坤和劉軍並不清楚裡面的彎彎道道,潛意識也跟著他走了。

  覺得楊子嶺確實不是個好地方。

  大家都說不好,那能好嘛。

  他們當然不會踩著自行車一百多公裡去楊子嶺實際看看。

  在他們眼中,那個地方就沒有任何發展潛力,是被遺棄的地方。

  “王天孝,話是這麽說的,但這個價格,我們還是覺得有點偏低,我知道你和戴志新場長的關系很密切,我有理由相信,你們當初簽訂的合同,肯定是他給你讓了面子……”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嘛,很簡單,”梁坤為了讓自己盡量簡單一些將問題說出來,還故意裝作悠閑地搓著自己的手指,“兩條路,要麽你還回楊子嶺的承包權,要麽就提高價格。”

  “這是你們的意思?”

  “對,這就是我的意思。”

  “所以,這個場站到底是國家的,還是你梁坤的,我到底是在跟誰談承包,是林場呢,林業局還是你梁坤?”

  “……當然……當然是場站,我是場站的場長,難道還不能代表場站和你談這個事情。”

  “既然如此,那戴場長可以和我談嘛?”

  “他……當然可以,當然也可以。”

  “那他和我簽訂的合同,還算不算數?”

  “這……算數是算數,但不合適的地方,我們還是要修改的是不,我們今天找你不就是說這個事情嘛。你看看啊,原來你們簽訂的是……”

  “如果我不願意呢?”

  王天孝冷冷地說,“合同從簽訂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法律效應,想要修改,就必須我們雙方同意。現在你們代表場站,想和我重新承包協議,但這只是你們單方面的想法。

  作為合同的另一方,我並不同意。而我們協議簽訂裡針對每年的承包價格提升已經做了詳細規范,並且署名不得再以其他任何方式,任何途徑增加承包價格,我想你們應該懂得是什麽意思吧。”

  “你說不同意就不同意啊?”

  梁坤被王天孝的氣勢搞得心態有些發毛。

  怎麽回事呢,難道就不能扳回來了,一直要被王天孝佔據上風,這還怎麽談。

  “本該如此。你們既然代表場站,那就只能代表出租方,而我是承租方。我們在承包協議的上,具有同樣的地位。並不是說,你們是場站的領導,就能凌駕在我之上,雖然說,你們確實也沒這個能力。”

  王天孝站起身,冷笑著對兩人說:“我還可以給你們繼續補充點法律知識,我並不是以場站的員工租的山地,所以即使我離職了,不在場站繼續工作,我依然還可以繼續租用那些地,你們拿我沒有任何辦法。”

  “當然,你們還可以繼續去試試,看看我是否在威嚇你們。或者,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去找林業局的領導,你們大概不知道,宋局長和我大哥是好朋友這件事吧……”

  說完,他輕蔑地看了眼兩人。

  “宵小之輩而已,以後不要再到我面前丟人現眼。”

  王天孝走出很久之後,辦公室裡兩個人還沒徹底恢復過來。

  兩人都像是做夢一樣。

  沒有任何一點點防備,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本來還想著趁機在王天孝身上搞點好處,沒想到好處沒得到,反而落了一鼻子灰。

  實在是太難受了。

  良久,劉軍才氣憤地說:“場長,你看到沒有,我說那個家夥不是以前的樣子了吧,你看看我的腿,就是被他給搞壞的。要不是他,我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劉軍的腿上次被王天孝安排了冰水浴後,就徹底報廢了。

  而且因此還整了個身敗名裂。

  本來是要開除的,但是戴志新念他如今雙腿殘疾,還是給你安排個清理場站垃圾的工作,實際上就是啥都不用乾。

  只不過工資待遇肯定沒以前好了。

  這次戴志新出事,他可是謀劃著好好整整王天孝,也讓他吃個大虧。

  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不是很順利。

  “是有些不一樣了,我記得那貨以前挺老實一個人,怎麽現在變得這麽囂張,是誰給他的勇氣和膽量?”

  “您是上次不在場站不知道,從去年他請假回家,回來後就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了。當時我就覺得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現在看起來,這種情況更嚴重了。”

  “是嘛,會不會是他以前都是裝出來的?”

  “場長的意思是?”

  “我是說,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才是他的本性呢,之前所謂老實,不過是裝出來給我們看看的而已。他是在等待好的機會,現在翅膀硬了,肯定就不甘心繼續被我們管著,直接跳出來了。”

  “這……這麽說也不是不可能,這就是那個什麽臥薪嘗膽對不?”

  “就是個理兒。”

  梁坤躺在椅子上,將腳放到前面的桌子上,惆悵地說:“看來,對付王天孝這種人,速戰速決是不可能,必須打持久戰。而且我們不能和他硬碰硬,要迂回戰鬥。反正他也是個沒腦子的人,我們想到辦法,他肯定上鉤。”

  “那……您有好辦法了嘛?”

  “這不是在想嘛,你也跟著一起想啊,你說說你,若是想個問題都沒主意,我把你拉起來,能起什麽作用。”

  劉軍就怕梁坤認為他沒作用,頓時心裡忐忑不安。

  “我想,我趕緊想。”

  他好不容易重新獲得這次翻身的機會,一切命運都掌握在梁坤身上,他必須緊緊抱住梁坤的大腿不放。

  要是再被踢開,以梁坤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讓他繼續待在場站,那他最後一絲生活的資本也沒了。

  想到王天孝,他就氣得牙癢癢。

  一定要想出個好辦,徹底搞死你。

  你給我等著,王天孝!
.
  三日後,戴元元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

  沒有什麽新的驚喜。

  經過法醫和公安局痕跡專家鑒定,當時確實沒有發生惡意事件,戴志新就是不甚才跌落懸崖。

  屬於意外死亡。

  戴志新的妻子早些年就去世了,戴元元是他家裡唯一的親人。

  骨灰別戴元元也帶回了京城。

  他旅居在這個小地方,十幾年的痕跡,終於被消去。

  王天孝將戴元元送到車站。

  兩人微笑著握手告別。

  或許戴元元曾經對這個樸實的小夥子有一點點的喜歡,但也只是一點點。

  兩個人畢竟不是同個世界的人。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再次相遇。

  只能微微一笑。

  從此天各一方。

  又過了大概一周的時間,王天孝才從難受中慢慢恢復過來。

  冷靜下來後,想了想,那個梁坤和劉軍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松放過他。

  自己既然在場站先前因為氣憤填膺和他們做了決裂,那注定後面不可能再有和睦的想法。

  再說,或許在那兩個人眼裡,自己這種普通員工,也沒有資格和領導談什麽吧。

  那不行的話,還是將他們再送送。

  免得後面麻煩。

  其實送兩人走,不過就是送梁坤走罷了。

  劉軍那貨,如今就像跗骨之蛆,如果沒有寄生的地方,想必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雖說王天孝還挺佩服那家夥的頑強的。

  先前以為都那樣了,應該會老老實實吧,是個人都有羞恥心,怎麽遇見那種事情還能在單位呆下去呢。

  看來,有的人臉皮之厚度,完全不是他能想的。

  讓梁坤下來,其實也相當簡單。

  梁坤那貨,比劉軍還糟糕一些,劉軍雖然壞,但是沒什麽大膽子,而且門道也很低。

  但是梁坤不同,他位置比劉軍高一些,所以出的事情也比較多。

  只不過很多都是後面倒了後才挖掘出來,現在人不知道而已。

  在王天孝上帝視覺裡,這些事情自然不是什麽秘密。

  他詳細準備了一套舉報的資料,然後匿名寄給了局長。

  這些資料他也是精心做了篩選,基本都是局長的逆鱗,若是老局長看到應該就會出手整治。

  不整治的話,那還有紀委。

  總有辦法處置。

  王天孝不想去場站那邊了。

  那點工資,還不夠他下面收入最低的員工工資。

  要不要沒什麽關系。

  正如他所說,他如今簽訂的協議是個人承包協議,上面明確規范了各項事宜,當初定協議的時候,他可是反覆斟酌過各種條款,以一個二十一世紀人的目光和見識,聽了張三老師普及那麽多年的法律知識,斷然不可能輸給三十年前的這些人。

  更何況,他還有張文遠和王天忠這樣的資源。

  即使有人想混淆黑白,也有的是辦法處理。

  前世他一直很喜歡自己解決問題,認為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親自動手,這樣最終才是自己的生活。

  不願意去麻煩和依靠別人。

  可這一生,他不會像那樣單純了。

  他逐漸明白,人和人之間很難徹底脫離開來,從出生那刻起,我們的親戚和親人關系就已經與他聯系在一起。

  即使關系再差,他也很難避開。

  該盡的責任,他依然需要盡到。

  例如王天仁和他的孩子們便是這個道理。

  就算他生前多麽憤恨王天仁,可王天仁死了後,他記得的卻不是那些仇恨,而是兩人幼年時些微的快樂。

  而且,不管王天仁多麽討厭,他也願意好好照顧花兒和宏偉。

  這就是脫離不開的關系。

  他慢慢就想通了。

  人和人之間本就是互相聯系的,互相幫助也互相借力,別人可以給你提供便利,你同樣也可以給別人反饋回去。

  互惠互利,才能真正走到更遠。

  就像他要做一盤麻辣豆腐,最好的選擇去直接買點豆腐回來做,若是他從做豆腐開始,那想吃到豆腐,怕是很久之後了。

  王天忠和張文遠的關系也是如此。

  他不會利用王天忠去做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但關鍵的時候,請出這個大神鎮壓下那些屑小之輩,並沒有什麽問題。

  張文遠在各路都有很好的人脈,他用的時候也不猶豫。

  他給張文遠很多便利,就是為了能獲得一定利潤的同時,也能維持住這個在慶城手眼通天的人脈。

  平日裡可能還沒什麽,關鍵的時候就能用得上。

  甚至是救命。

  善良依然是他的本性,但是他就想善良的稍微聰明一些。

  沒有任何保護自我能力的善良,不是說一文不值吧,但根本難以維持。

  壞人做壞事的事情時候,並不會想著什麽道德和法律的約束,所以方法自然多了很多。

  好人既要遵守法紀,又要受到道德約束,本就處於下風,若是還不積極想法子,怕是什麽都做不好了。

  那慢慢下去,這個世界依然被壞人所佔據,好人也就失去了空間。

  如果人人都變壞了,就會反噬到每個人身上。

  那人們也就談不上安全和幸福。

  十月中旬,王天孝終於從戴志新的死亡中徹底走出來了。

  慶城的天到了陽歷十月多,也就是農歷九月中旬,其實就已經開始變冷了。

  每一場秋風吹過,都會讓氣溫變得更低一些。

  山野上的樹葉很多都變黃了。

  綠油油的山坡逐漸變成黃色和紅色交替的荒原。

  猛然看過去,仿佛是一副美麗的水彩畫。

  地裡各項藥材種植的差不多了,除了還空出一些地準備來年春天再播種,乾活的人們也少了很多。

  隻留下最能乾的一部分。

  人們帶著幾百元的薪水回家,如果節省著花的話,那也夠過個好年了。

  王天孝對他們來說,是個神奇的存在。

  很多人拿到錢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潛意識會將王天孝和一年前的樣子做比較。

  就是想不明白,同樣是白面饅頭的人,為啥王天孝雞突然變得這麽厲害呢。

  不僅能力變了,人也變得比原來活泛很多。

  想不通啊,想不通。

  好在錢是真實的。

  王天孝告訴他們,以後可以長期來這裡乾活,需要的話,王天孝會安排。

  村裡的風氣……特別是三隊的風氣明顯好了很多。

  就像王天寶說的,原來他幾乎每天都要去各家協調雞毛蒜皮的事情,不是兄弟反目就是夫妻打架,甚至還有兒子不孝順,媳婦打婆婆的事情,層出不窮,搞得他焦頭爛額,根本處理不完。

  可現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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