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梟雄偽兄8
  浮塵點頭，讓靜將劉慎的貼身衣服丟給那人。自己換了一套同樣的著裝穿在身上。而後帶到眾侍妾面前。

  兩人背對而坐。

  靜將屏風推開，出聲道，“讓你的蜘蛛下地吧。”

  錢侍妾點點頭，低聲與蜘蛛說一聲，將蜘蛛放下去。

  蜘蛛下地，跑到兩人位置下面，繞著椅子爬上去。

  先是上了右邊“男子”的身，而後又跑到左邊“男子”的身。正當大家以為蜘蛛要下來回去時，蜘蛛爬到左邊“男子”身上不走了。

  靜冷言，“這就是你說得蜘蛛識人氣味？”

  “這……”錢侍妾大為震驚。

  誰都知道這裡沒有劉王，無論蜘蛛選哪個都是錯。“沒有”是正確答案。

  僅僅是因為穿了劉王的衣服就能將人認作劉王，這個誤差太大了，讓人懷疑“能識人”的正確性。

  旁邊一堆侍妾左看看右看看，也覺得荒唐。

  “我不信。這是……”錢侍妾上前要拿人，被靜一把抓住。

  笑話，妖都分辨不出她與劉慎，一隻畜生還能分得出來？
  得虧妖怪沒有男女概念。也沒有人特意給他們引導男女氣味的差異。

  一堆暗衛忽然出現，亮出兵器震懾錢侍妾。

  錢侍妾無奈，抬起腳尖想瞧瞧，可惜屏風推開，後面的人已經走了。根本看不到人。

  之後，浮塵讓靜帶話給後面的人，“想要孩子，檢查自個的身子，若是不潔，打死勿論。”

  意思是：你懷疑自己不出孩子，先檢查自個的身體。若是你說有人碰你們，我直接認為你自己不乾淨，打死你也沒人管。

  你不是認為別的人碰你嗎？
  好啊，你要敢承認，我直接打死你。

  此事，暫時就壓住了。

  但是浮塵自己心裡疑惑：誰都知道這些女人送來不是真的愛慕那醜八怪的，只是怕那醜八怪真的成了九鼎至尊，孩子作為血脈能“偷梁換柱”，後面的人直接將自己的血脈注入皇族。到時想要什麽權力還不是手到擒來。

  起義初期，這樣的事太正常不過。

  但是這醜八怪為什麽不去臨幸啊？

  浮塵還是覺得後者才是真解。

  之後沒幾天，劉慎回來了，與他一塊的，還有“圍城張氏做空”“收獲兩城的勝利”以及“天宇國對劉慎終於引起重視”的消息。

  以蘭河為界，北方二十四城池，劉慎已經有了五座城池，圍城廢棄，十八城池中就有皇城“安城”。不難想象劉慎打入皇城的那一天。

  自古英雄出少年。浮塵懷疑這個運氣好得太離譜。短短三個月圍剿五座城池。

  不過也主要因為沒人將劉慎當回事，太過輕敵。再加上地方上本身松懈怠慢，長期乾旱。

  完全可以想象，天宇國實際就是一塊朽木。

  劉慎一開始就是個雛，再厲害也是隻雛鳥，稍微有個經驗的小將軍都能將他滅了。

  但現在……給了他這麽些時間與戰役磨練，這隻雛鳥只怕也成長了。

  天宇國的權力重心不在皇帝，實際上被各大士族架空了。

  自圍城一戰，各大士族只怕會團結起來針對劉慎。

  “浮塵！”暴喝聲響徹小院。

  劉慎大踏步走入小院，一眼瞧見院子裡樹蔭下的浮塵。

  浮塵心中微動，不清楚這煞神又犯什麽事了。

  鼻腔裡一股血腥味。

  忽，一雙手抓著浮塵下頜，手上還有黏膩的液體。

  血腥糊在臉上。

  “我聽說你扮我的事了，太危險了。你我的事絕不能暴露。”劉慎冷聲道，抬手抓著浮塵的下頜逼迫她對著自己。

  浮塵沉默以對。

  “我把她們全殺了。讓那些商人再送過女人過來。”

  “……”浮塵還是沒反應。

  劉慎冷眸看人，浮塵的神情依舊冷淡，哼了一聲，拍打著她的臉道，“以後這種事直接殺了，知道麽？”說完，才放手給浮塵反應。

  浮塵啐了一口，吐出血腥。

  血拍在臉上，還帶著溫度，還滑潤，顯然是剛殺完人過來。浮塵皺眉，不喜。她將嘴唇周圍擦乾淨，又慢慢擦拭著血液。

  劉慎起身，手上還滴著血，身上有濺射的血液，看著駭人。他想起什麽，補充道，“也不是全部，跑了一個。”劉慎將目光盯向浮塵，“這個人你也認識，就是那天與你對峙的娘們。”

  浮塵捕捉到他話裡有話，淡淡道，“你懷疑我什麽？”

  劉慎打量著人，肆無忌憚，諷刺、冷漠。

  目光如刀面，慢慢慢慢貼著肌膚移動，如庖丁解牛一般，隨時找到切口開一刀。

  浮塵面無表情。臉擦乾淨了。把那帕子扔了。淡定地接受著如刀的目光。

  院子裡靜默無聲，兩人沉默地對抗。

  良久，劉慎只能作罷。緩了語氣，“許久不見，一塊吃個晚飯吧。”

  “……”浮塵習慣性抬手，剛才劉慎抬手又甩了血到臉上。

  劉慎走後，不見身影的靜又出現了。

  浮塵疑惑：奇怪，這貨又生氣什麽？懷疑錢侍妾能逃跑與我有關？不過這人能從劉慎手下逃了，能力也不是一般。

  又是一場安靜到只有筷碰瓷碗的聲音。

  沉默的表象中隱約彌漫著“親情”“兄妹”的味道。

  浮塵曾有過懷疑：為什麽與她同席而坐？同桌而食？這貨不是最瞧不上女性嗎？

  想了想，估計她的存在僅僅是“他本身一部分”而已，就像一件衣服，一根頭髮。不甚在意，也模糊了社會身份，人格尊嚴。

  飯後，劉慎摸出一份信。“家裡來信了。這是你的。”

  浮塵悶聲，臉上立馬有不悅的神色。

  但是沒人看她的神色。後面服侍的靜已經接過信讀了起來。

  “小女浮塵，在外是否有無聽兄令？有無拖累長兄？”靜不帶感情的聲線仿佛如劉母親至。無端添三分壓力。

  浮塵沉著氣。

  “你性怪。蒲柳之姿，性尖銳如茅坑臭石，難登大雅。”

  浮塵呼吸急促，握緊了拳頭。

  “娘賜你天仙容貌，世人方看你一眼。”

  浮塵心“呵”一聲。

  “隻圖你不給你兄長再添負擔。你的生死如螻蟻，自當命賤不可惜。”

  浮塵面無表情。

  “唯趁芳華之時找一人嫁許。”

  “若你兄賜婚，萬不可胡來。”

  浮塵無聲。

  “若你有一絲良知，便該感恩，全家族使命。”

  浮塵扯出一絲冷笑。

  “你兄長不易，需事事聽從，勿……”

  “夠了。”浮塵冷聲，全身戒備“看”向劉慎。

  劉慎似是終於欣賞完，擺擺手讓靜下去。

  靜將信放在劉慎手邊，退出屋外。

  “不悅？”劉慎笑眯眯地說。

  浮塵別開臉。她看起來像很高興的樣子嗎？
  “娘說得沒錯。你性格是怪。”

  “……”她憋得夠久了！
  劉慎盯著浮塵片刻，說道，“你不喜歡娘？”

  浮塵“呵”了一聲，“她只是你的娘親，可不是我的。”想用出生時的臍帶勒她一輩子，勒死為止？
  做夢。

  劉慎沉默片刻，“我也不喜。”話題一轉，“但她說的沒錯，你確實要事事聽我的。你別忘了，你只是跗骨之蛆。”

  浮塵臉上慢慢凝現冷笑，一雙死魚眼對著劉慎，“你別忘了，咱們生死同命。我不好過，你也不能獨善。”

  劉慎揚眉，不當一回事，起身去書房了。

  浮塵深呼吸，告訴自己再忍忍，明年二月二，就是黑化開始之日。

  接連五天，劉慎都在王府，也都與浮塵一塊吃飯。

  那幾天的浯河城熱鬧非凡。

  原本安靜的街市也都開了起來。

  似乎，劉慎就是鎮城將軍，他在便是安康。

  關於他的消息滿天飛。

  曾經怎麽打聽都不知的消息現在如蒼蠅般湧入浮塵的耳朵。

  說：原來的張雲清郡丞被劉慎的“甕中捉鱉”嚇破了膽子，不敢迎戰。圍城派了張雲寂做護城將軍。張雲寂主動出擊想打劉王一個措手不及，誰知被劉王在峽谷中圍剿，全軍一萬軍隊最後只有幾百人出來。圍城無守城之人，張家徹夜搬離圍城。

  說：劉王衝進圍城之後見只剩空城，吃飽喝足後火燒圍城，一舉拿下碧城，回途中路遇見碧城的支援軍隊，埋伏一天后殺了支援隊，三天后再收一城。

  這些傳說有真有假。但大事肯定不會出錯。

  第一，圍城被劉慎燒了。張家佔據圍城六百年，被劉慎一炬毀了。

  第二，遇到支援隊，殺了。

  第三，又收了兩城。

  但是浮塵擔心：搶容易，守難。劉慎哪來的人守城呢？若是輕易又搶回去那豈不難堪？

  浮塵好奇，吃飯的時候順口問了劉慎。

  劉慎一句話嗆她，“這些事你不用管。”

  “……”浮塵面無表情。

  浮塵很想知道，好奇心這個東西——

  “我想知道，哥。”

  劉慎愣了，盯著浮塵片刻，這貨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好似剛剛什麽都沒說。

  “你說什麽？”

  叫哥了？
  浮塵從來倔，這還是她當妹妹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叫哥。以往他怎麽折騰也不見這家夥服過。

  浮塵面無表情，不再出聲。

  “咳咳。”劉慎裝腔兩聲，有些不自然，“那個，我把城池丟給那些鹽商了。他們重利，不善軍事。我出軍隊，他們為我出錢，就是這樣。”

  浮塵恍然，瞬間驚歎。

  這招用得好。非常好。

  這麽一招下來根本就沒有守城的事。

  商人為了鞏固利益必將自己的領土看得嚴嚴實實，但是這個動蕩的背景他們無法完全護住城池，必然依靠劉王這個鬼王。

  而劉慎因為有這些商人，保證了源源不斷的糧食。有後勤就有軍隊，他上陣自然所向披靡。至於那些城池，商人必然是一有消息就通知他。他本營就在附近，直接殺過去救援便是。

  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個舉動，後面會有數以千計的商家趕著給劉慎送資源。

  在他們看來，他們只出錢就能獲得一座城池！劉慎根本是在為他們打江山。

  互利互惠！而且牢不可破的事。

  浮塵拍手稱讚。不得不佩服，這個鬼煞還挺聰明的。

  “咳咳。”

  “嗯哼。”

  劉慎乾咳兩聲，“那個，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為什麽燒城？”浮塵趕緊說。

  “……”劉慎不說。

  浮塵抿嘴，片刻之後，“哥。”

  “……”又是沉默。

  浮塵以為還要再叫一聲時，劉慎說話了。“因為那是他們的老巢。我也用不了。”

  浮塵思索片刻，推理著一切，“圍城善守難攻，張家人不僅善於造兵器，還善機關巧術。”

  “你駐扎進去，可能是他們的一個計謀。留一個蛇窩給你住。”

  “所以你根本不敢進圍城，也不能進圍城。而一把火燒了則省事的多。”

  “大家都用不了。”

  劉慎點頭，“差不多。”

  “那你進城沒？”浮塵追問。

  劉慎伸手揉浮塵的頭，被浮塵打開，他也不介意，“只派一小部分人進去找吃的。之後便是燒城。燒城時還折了八百人。”

  看來浮塵預料的不錯，圍城裡有機關。那就是一個套子。

  劉慎也意識到，根本沒有大部隊入進去。

  只怕張家當時根本沒走，就等著劉慎鑽入來個套袋打狗。看見大火的時候，腸子得悔青了吧。

  浮塵又鼓了鼓掌，論軍事能力，這家夥不差嘛。

  “滿足了？”劉慎笑笑，得意地問，“你哥厲害不？”

  浮塵面無表情，“誰是我哥？我沒哥。”

  劉慎：“……”

  五天之後，劉慎又舉兵出城。與此相對的，他空蕩的后宮充盈了不少，這次有八十二人之多。

  這麽多姑娘全得守活寡，也是可憐。

  若是不守寡，便是死。劉慎不可能讓自己“不行”的消息暴露，也不可能讓自己戴綠帽子，只有死。更是可憐。

  總結一句話：現在跟著劉慎的女人，全他媽是倒霉鬼。

  那些天，浮塵的吃食特別精致，根本不像是大旱地區或者饑荒地區該有的水平。大家小姐什麽水平，她還是什麽水平。食物多得不正常。

  那些天也不斷有消息傳來，全是關於劉慎的軍隊的消息，或大或小都算捷報。

  這次顯然，劉慎沒有給她封閉消息，而是源源不斷地通過靜送消息給她。

  大概猜得出，是處於征服心理。想讓她服服帖帖叫他為“哥”。

  浮塵平靜以對。

  但很快，五月底的時候有人打破了這個平靜。

  她在夜夢中被人叫醒，這個人不是靜。

  “噓，郡主，小點聲，我是來救你的。”那人捂著浮塵的嘴。

  靠近了，浮塵聞到一股淡淡的異象，有些暈。

  是那個錢侍妾。

  “你沒有跑？”還躲在劉慎眼皮底下這麽多天？浮塵震驚。

  “我跑了，誰來救郡主？”錢侍妾說。

  浮塵不語，安靜地等著。這人避過了府上多名暗衛和靜，武功在他們之上。她亂動，死得是自己。

  錢侍妾放手，小聲道，“郡主，蘭河要決堤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麽？”

  浮塵震驚。

  糧食線！
  他們現在所有的糧食都是從南方源源不斷運過來才保證戰場幾萬人廝殺搏鬥。

  從南方過來，必定要渡過蘭河。

  蘭河決堤，河水泛濫，他們的糧食線也就斷了！

  北方，將餓殍遍野，再無人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