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觀太廟老人戰元帝,凝得道果豪氣引
日暮北風吹雨去,數峰清瘦出雲來。
第一山,茅廬。
香柱焚燒,青煙嫋嫋。
料峭春雨於屋外飛灑,卻無法侵蝕茅屋內的溫暖絲毫,端坐香爐前的老人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伸些懶腰。
“安樂……此子不是老六非常欣賞,並從紅塵劍匣中贈出一柄墨池的少年嗎?”
“方登小聖榜不久,前幾日還是雙二境,這便入雙三境……這天賦,難怪主動引得小聖榜更迭。”
老人拾起以香灰成字句的竹簡,行至茅屋簷下,外有雨珠滴滴答答,如珠簾網羅。
對著竹簡吹了口氣,香灰盡去,竹簡下卻亦有真實的文字呈現。
仿佛鐫刻在竹簡上,時光都難抹其跡。
老人輕笑,手中竹簡竟是漂浮了起來,緩緩飄出茅屋,伴隨一聲嘹亮的鶴唳。
竹簡竟是化作了一隻白鶴,白鶴拍打著翅膀,破開春雨與山霧,嫋嫋朝著人間而飛去。
小聖榜更迭,自是要傳遍人間。
引起榜單更迭者,自要揚名。
……
……
燈火迢迢,春雨逐漸停歇,夜空似有星光呈現。
太廟巷中小院內。
透過尋常的格子木窗,可見有一少年執筆於桌案上作畫,筆走遊龍,濃墨淺墨總相宜,濃鬱墨香於屋內嫋嫋,伴隨春雨塵氣,讓人心曠神怡。
少年眸光精亮,氣神高昂,落筆畫卷,其上墨竹迸發著昂然姿態,朝氣蓬勃仿佛迎著陽光而傲然生長。
春雨夜,畫晴竹,卻一點都不顯得違和。
太廟老人趙黃庭佇立側方,掌著燭燈,滿是欣賞的觀畫,唇角掛著幾分舒心笑意。
畫者的心境是最能影響畫作風格,作畫本就是捕捉靈感的過程,心情暢快,意念通達,做出的畫,自然也朝氣蓬勃。
安樂沉浸在作畫中,心神縈繞,泥丸宮中劍爐輕顫,劍氣鏗鏘,似蔓延而出融入了狼毫浸潤出的筆墨中。
當最後一筆落下,畫卷似都綻放出春日暖陽,蓬勃朝氣,鋪面而來,簡單的屋舍似都綻放出別樣的光彩。
“好!”
趙黃庭掌燈而讚,眼中的欣賞之意愈發濃重。
“此畫融你破境心神,朝氣之熾烈,幾欲透紙而出,可入七品煉神寶圖之列!哪怕在七品煉神寶圖中,亦頗為珍貴!”
老人誇讚之意毫不掩飾。
畢竟,這畫融合少年剛破境的自信、熾烈心境,蓬勃向上,觀之自會受其積極影響。
安樂一笑,提筆習慣性落款:“今日破境,心神開朗,老友邀請,遂畫墨竹,其實胸中之竹,並非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運筆,又是一格,其實手中之竹,又不是意中之竹也……”
最後再上書“板橋竹”三字。
取淬妖寶玉蓋印。
畫卷之上心神光輝一閃而過,一幅晴竹圖,蘊煉神之意。
安樂作畫完畢,行至窗前,呼吸新鮮空氣,老人則是掌燈細細觀畫,面容上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一幅畫畢,安樂感覺突破後的激動與浮躁心神逐漸沉凝。
作畫而養性,確實有幾分道理。
安樂轉身看向了細細賞畫的太廟老人。
忽而,心神一動,光幕中【歲月氣】一欄開始微微跳動。
老人身上,密密麻麻的歲月氣微微飄搖,隱約間,似有一縷歲月氣,要脫離老人身軀而出。
幾番拉鋸之後,歲月氣動搖,被安樂抽離。
安樂心頭頓感欣喜。
修為破三境後,終於能薅動老人身上的歲月氣了,盡管只是一縷,但……意義非凡。
倏地,那一縷歲月氣,迸發出一抹金色,於他眼前化作了金色香柱,嫋嫋燃燒。
安樂微微一怔,看了正興致高昂在賞畫的老人一眼,思忱片刻,選擇觀摩歲月。
眼前的春風春雨春夜,如碧波蕩漾,泛起漣漪。
久違的流金歲月如畫如卷如青煙,於眼前緩緩呈現。
……
癡雲堆積天如墨,雪浪奔騰江愈明!
巨大的江河宛如一條在大地上翻湧的祖龍,每一片浪花盡是其身上鱗甲,轟鳴之間,如怒龍嘶吼。
此為滄浪江,天下絕險之地,隔絕南北,化為天塹,大趙南遷時最大的倚仗。
一江之隔,隔了大趙往昔崢嶸歲月,亦為大趙帶來五百年如夢繁華!
在滄浪江以北,大地動蕩,千軍萬馬馳騁,掀起塵土如風暴黑壓壓的席卷而來。
滄浪江上,一艘又一艘華貴至極的巨木樓船,乘風破浪,撞碎江水,浩浩蕩蕩橫渡。
木樓船上有著大趙皇朝的旗幟,遭迷蒙水汽浸潤,似都少了幾分硬氣。
文武百官、文人士子、皇親貴胄……皆是佇立樓船,樓船周遭江流中有巨大的妖龍身影翻湧,那是相助大趙皇朝南遷的盟友,鯤鵬山中妖龍。
安樂自是知曉眼前的景象是為何。
五百年前大趙南遷,多少人早已忘記,而如今,安樂於歲月氣中再度觀得這般畫面。
黃木樓船艘艘破江而走,樓板上,百態橫生。
有甲胄將士手握長槍滿目不甘與悲涼,有文武百官跪倒木船面朝江北大地嚎啕泣血,有武將怒吼連連,炸碎江流。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黃木樓船上,武將們的願望不得實現,只能滿懷不甘。
不甘的情緒,如颶風交織。
江上蒼穹,黑雲遮瑕,有怒雷於雲後乍現,帶來扼喉的壓抑。
有強者於雲流後穿行交鋒,絕世強者的心神與氣血碰撞,天地色變。
安樂的視線似乎破開層層雲流,直上蒼天九十重,見得雲海後同樣有強者在進行對峙。
那是為了讓大趙能夠安然退過滄浪江,而舍身斷後的強者。
滄浪江北,有恐怖的戰車在九匹覆甲妖馬拉扯下,傾軋而來。
戰車上,一道魁梧的人影佇立,戴著黃金面具,身披金甲,只是巋然而立,便如一尊無上神明,強橫的氣血如柱,衝入雲霄,要撞碎青天!
冰冷、傲然、霸道的眼神自黃金面具下掃來,帶著對大趙南遷的不屑。
元蒙皇帝!
安樂只是看一眼,便明白此人是誰!
那位天下第一強者,彎弓敢射天仙的元蒙皇帝!
哪怕只是從歲月氣中窺探,安樂仍可感受對方的強大,天下第一強者之威勢,的確不同凡響。
忽而,佇立戰車的元蒙皇帝取來彎弓,弓拉滿月驟然射出如流星般的一箭。
箭斷滄浪,欲隔江射爆南遷樓船。
一道劍光而至。
天地之間一聲豪邁大笑。
蒼莽大地的廝殺戰場上,鐵甲重重間,有一道華衣身影,拎著一把破竹劍,擋下箭矢,複一路前衝,所向披靡,劍氣所至,開山裂石!
哪怕元蒙鐵騎的重甲亦是難以抵擋!
安樂瞬間被吸引目光,盯著那一席華衣,那放浪形骸的男子身影。
這一年,有人豪氣乾雲霄!
這一年,有人滿頭青絲未曾染霜,眸中猶帶青雲志。
這一年,有人拎起一把破竹劍,便敢對殺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
“趙黃庭持青山而來,請元帝且看青山重不重!”
男子一笑,朝著元蒙皇帝斬出三劍。
元蒙皇帝與衝入雲霄,劍氣與氣血碰撞,隱約間雲海皆被撕開!
三劍過後。
趙黃庭口中喋血,手持竹劍墜下雲海。
男子墜回滄浪江上,拄劍立於黃木樓船之上,破江而去,喊話穹天。
“元帝,今日不夠爽利。”
“待大趙大軍北上,我將執青山再來!”
雲海中,一身金甲的元蒙皇帝,並未追殺,只是腳踩雲流,淡淡注視。
……
畫面至此開始悄然散去。
安樂心頭震撼無比,久久難以平息,看了看腰間竹劍青山,又看了看正掌燈觀畫的老人,心頭百感交集。
這才是真正的流金歲月,原來這不起眼的老人,曾與天下第一搏殺過。
曠古的豪情,衝天的狂邁,讓安樂心緒波動。
眼前,有湛藍小字緩緩浮現。
【獲得歲月道果:豪氣引】
【注:豪氣引(道果):引得世間多豪氣,敢讓凡夫斬鬼神,消耗豪氣加持己身,可獲特殊戰力加持】
一縷流金歲月氣,凝成一顆歲月道果。
安樂甚是歡喜,細細研究後,安樂發現這道果【豪氣引】與【無畏心】有些相似,皆無法加持歲月氣。
隱約間,道果【豪氣引】中的豪氣溢散而出,洗禮著安樂的心神與靈魂,另外,安樂有種感覺,若是他願意,可將【豪氣引】盡數宣泄,獲得極大的加持。
不過,一旦那般操作後,興許【豪氣引】道果會枯敗,乃至消弭。
道果自溢的豪氣,似在悄然融入安樂的氣魄。
腰間青山微微顫動,似發出清冽劍吟。
桌案旁,掌燈沉浸於觀畫中的老人,忽而扭頭望向佇立窗前的少年。
春雨伴著春風吹來,撩起少年身上青山,劍吟縈繞,隱約有一股豪氣自少年身上生出。
老人一時間不禁有些恍惚。
仿佛在這一刻,自少年身上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
……
白牆黑瓦的建築點綴在山麓之間。
有一隻白鶴破開春雨,拍翅而來,無數文院教習先生觀之流露驚訝與錯愕。
作為文院教習先生,他們自然知道白鶴的出現意味著什麽。
小聖榜更迭,白鶴為憑!
白鶴落入文院,便化作了竹簡,被獨坐草堂中的三夫子所得。
“嗯?”
三夫子蒼老的眼眸中流露一抹錯愕。
“尚未出現挑戰,小聖榜便現更迭……多年來頗為少見。”
三夫子呢喃,隨後他喚人進來,抄寫新的小聖榜,並且將之發布。
這一夜,臨安夜未央。
……
……
秦相府。
池榭之間,風景如舊。
春雨滴落敲打閑亭黑瓦,如珠玉落盤,頗為清脆。
碳爐燒著熱水,爐中有片茶葉在上下翻滾,散發濃鬱茶香。
王勤河腰間挎著那柄龍脊刀,眯著眼,品著上好的西湖龍井,伴著春雨飲茶對談,讓他心曠神怡。
秦千秋端坐對面,正在洗茶泡茶。
忽而,遠處有一位儒衫文士撐著油紙傘而來,在秦千秋耳輕言兩句,送來一份黃冊。
秦千秋眉頭驟然蹙起,想了想,將黃冊遞給了正愜意飲茶的王勤河。
王勤河楞了下,接過記載著小聖榜排名的黃冊翻閱。
當翻閱到最後,他臉上浮現出一抹茫然。
啥都沒乾……他怎麽小聖榜又墊底了?!
許久,眼眸中視線逐漸凝實,鋒銳如刀。
小聖榜的確會出現更迭,但是這種因為對方破境就降他排名的情況……著實有些羞辱。
雖並非沒有過先例,但他著實不甘!
沉默許久,王勤河緩緩起身,手掌搭在了龍脊刀的刀柄上,一步一步走出了閑亭,邁步入春雨中。
刀氣縱橫,無盡春雨灑落,被粒粒碎盡。
“王兄?”秦千秋起身,不由問道。
王勤河一步一步氣勢漸漸攀升。
“莫名墊底,自然是要去挑戰。”
“我心不服,意難平。”
“倒要看看,這少年剛入三境,憑甚壓我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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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