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車店的銷售員是個執行傀儡，擁有自助服務和人工服務兩種模式，這讓莊續騰漲了見識。接下來，執行傀儡用拳頭擋住“嘴巴”，做了個打呵欠的姿勢，還能用聲調的變化惟妙惟肖重現出遠端操縱者的疲乏狀態，這就更讓莊續騰嘖嘖稱奇。

  “昨晚玩兒得太爽，還沒補夠覺，讓你看笑話了。”執行傀儡摸摸後腦杓，微微鞠躬道歉。“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你對車型有什麽具體要求嗎？比如速度、乘坐人數之類。”

  “乘坐舒適、長途旅行、安全性好，能在車裡睡覺。”莊續騰回頭看了眼停車場，說道：“越野性能的房車有沒有？”

  “那種車不存在，如果有人說某輛房車具備越野性能，那他一定是個蹩腳的騙子。”執行傀儡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感覺，一輛安全性好、後排能夠用來睡覺的越野車或許能讓你滿意。我這裡有三輛這樣的車，剛從一個衰原俱樂部收進來的，車況相當不錯，而且價格很合適。我帶你去看看？”

  莊續騰點頭同意，在看車的同時，問起執行傀儡的事情。他感覺這個執行傀儡的工作狀態很不錯，就是不知道它獨立完成工作的能力如何。比如駕駛，如果能讓執行傀儡開車，他就可以在後面睡覺了。

  “目前的執行傀儡還不能代替駕駛員。別管廣告上說得多麽天花亂墜，還是相信活人的駕駛技術，別把命交給執行傀儡。”網絡遠端的銷售員說道：“如果是貨車，讓執行傀儡開也就罷了，貨比命便宜。如果覺得獨自開車累，那就雇個司機，記住別要遠程駕駛的司機，一定得讓活人進到車子裡親手駕駛。現在的生活越來越方便，享受也越來越好，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性命啊！”

  莊續騰旁敲側擊詢問給店鋪買一個執行傀儡的價格，得知二手車場這樣的傀儡，購置費約為五千歐元，每年的維護保養費大約在一千歐元左右。如果將執行傀儡看做一個可以全天工作的勞動力，它的價格真不高。

  比當初在魔晶廠工作的自己還要便宜。

  “自從用了執行傀儡，你看，我可以在家裡躺著休息享受，傀儡無法完成工作或者顧客有專門要求的時候，我再連接上線——這已經很舒服了。而且我在家，就不會挨槍子兒了。現在要是來零元購的，我就控制執行傀儡乾他們。反正傀儡又便宜又結實，能頂著槍傷繼續反擊，搶劫犯可沒這個能力。你猜怎樣？如今街面上安全多了。”

  這個銷售員挺健談的，莊續騰想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同時喜歡宅在家裡。在莊續騰選購車子期間，店裡就沒來第二個顧客，這個銷售員也絲毫不著急，總說些“技術調整”、“市場陣痛”之類的話。

  “等大家發現執行傀儡開車不夠安全之後，就會再來買車嘍！現在嘛，趁著很多人著急出售車子，我來抄底，回頭就有的賺了。”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汽車是鼎鑫魔創主推的產業，自然不會讓它衰敗下去。第二輛車子我覺得不錯，就它了。我把錢付了，你給我加滿油，所有手續你自己搞定，能辦到嗎？”

  “能！我能給你開紙質證明，如果有警察檢查，你可以出示，證明這輛車是合法購買的。放心，我會忘記給你登記車輛信息，所有內容都不會上網。我的腦子本來就不太好用，如果不小心喝了瓶五百歐元的烈酒，就一定會出毛病。”

  要錢沒關系，只要能乾活就行。半個小時後，莊續騰開著這輛SUV離開，順利通過高速出入口的檢查後，向著沛城的方向一路疾馳。

  路上，他超過了很多由執行傀儡駕駛的貨車，比例大約能佔到所有貨車的百分之十。這些使用執行傀儡的貨車往往都屬於某個運輸公司，那些個人經營、沒有明顯公司標記的車輛還都由活人駕駛。

  中途他需要在高速公路休息站停車，不管是加油站、煤水站還是商店，大約五分之一的工作人員是執行傀儡。看來他在影界躲避的這半年時間裡，公司大力推廣執行傀儡，在社會上全面鋪貨。

  莊續騰無從得知這些執行傀儡的製造成本是多少，但粗略估計一下，光一套“僵屍控制器”的市場價格就在五千歐元左右，因此按現在的價格賣執行傀儡應該是個虧本生意，這不符合公司一貫追求利潤的風格。

  “不對勁，很不對勁……執行傀儡能夠接手重複性的簡單工作，賣得這麽便宜，公司圖什麽呢？難道是為了壓低用人價格，讓底層工作者不得不接受比執行傀儡更低的工資？”

  這能省多少錢？感覺還是應該無法讓執行傀儡的收益回正。莊續騰邊開車邊思考這個現象，最終的結論是：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還太少，不支持他做出判斷。

  在不斷接近沛城的這一路上，各種型號、功能執行傀儡的廣告牌經常可見。只要撥打廣告下面的聯系電話，就可以購買到工業型、農業型、服務型、安保型四大產品系列，幾十種分支型號的不同執行傀儡。莊續騰甚至在高速公路休息區的廁所牆上看到關於“特種服務型”執行傀儡的小廣告，一度讓他懷疑世界變化這麽大，自己離開了不是六個月而是六年。

  如此大規模鋪開執行傀儡一定會造成大量失業，而失業必然會導致社會動蕩。不管是黑幫活動還是隨機的打砸搶，這絕對不是依靠執行傀儡持槍防禦就能解決的事情。不過莊續騰經停的幾個地方都顯得很平和，他沒有遇到搶劫，也沒有看到周圍有最近被搶劫的痕跡，這令他感到古怪。

  之後，他在汽車旅館用早餐的時候找到了部分答案。電視機裡正在播放一樁新聞節目，記者正在采訪從“公眾工作點”出來的“新類型綜合工作者”，詢問他們的感受。這是一樁連續新聞，並沒有前因後果的詳細介紹。莊續騰只能從新聞中得知現在社會上多了一種工作形式，便是去設立在城市中的“公眾工作點”上班。

  這種工作不需要培訓，只要去那裡，在工位上坐著、躺著，帶上頭盔就行了。一些有經驗的工作人員會同時攜帶夢霧體驗機，調整好時間，戴著頭盔睡上一覺就行。被采訪人員稱，這項工作會讓大腦感到疲勞，這和流水線上的工作體驗完全不同。如果不用夢霧體驗機緩解，工作完成後就隻想著睡覺。他們已經試驗出來了，夢霧體驗機選擇最多使用兩小時深度睡眠，其他就用小憩模式，既能夠保證工作量，也不會讓人特別疲勞。8小時工作完成後，他們完全可以自由地去放松、社交、玩樂。

  “那麽每天八小時的收入是多少呢？”記者問道。
    “我的系數是1.3，因此每個八小時完成後，我能夠拿到65歐和4單位的夢霧補充劑。”被采訪者說：“兩小時深度睡眠需要兩單位補充劑，剩下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單位，所以我還能剩下至少一個半單位，足夠我晚上睡眠使用，還能有剩余。這樣完全是賺的，所以我很滿意現在的工作狀態。只是擔心這樣的收入水平能不能長久保持，會不會只是火現在一陣兒？”

  “請你放心，我們得到的信息稱，憲法政府將拿出專項資金，深化推動部署更多的公眾工作點，以便讓更多市民享受到這一便捷服務。而且隨著執行傀儡的數量的逐漸提升，對於公眾工作點的使用者來說，意味著更多的工作模式選擇，更精細化和專業化的加成獎勵以及更長工作時間的滿足。”

  那名被采訪者眉開眼笑，連連說道：“這太好了！我正覺得一天最多只能使用8小時其實並不夠。我經過計算，選擇深度睡眠間隔小憩的模式，一天用14個小時……”

  “啊，這位先生，你這個計算結果應該申請新技術方案，比如參加咱們三六慈善財團的‘擁抱新紀元’思維創意活動。獎金很豐厚，請大家記住屏幕下方的參加方法，早到早搶……”

  莊續騰拿起餐巾紙擦擦嘴，心想：這個公眾工作點是個什麽東西？感覺它和大量出現的執行傀儡有很大關系。

  他看著電視新聞，餐廳的監控攝像頭和執行傀儡的眼睛也看著他。通過網絡，他的信息正在飛快傳播。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這些信息會被丟進某個存儲器中，不斷壓縮保存，直到一年之後被丟棄。但這一次，有人專門在尋找他，一個極高效率的篩選算法發出了警報。

  艾格海德博士接到手下的報告之後便抓緊時間接入內部會議網絡。在虛擬空間的會議室中，他的像素投影從天而降，準確坐進會議室的主位。那個像素投影模擬出用力皺眉的表情，目光掃過參與會議的六名手下成員。他說話的時候，虛擬空間以頭頂氣泡的方式同步顯示字幕：“有多大把握找到奈客了？”

  “系統分析，這一次找到的目標與森剛的形象有75%的吻合度。經過三次重點重篩查，確認近期他第一次出現於首都憲法城的‘好再來’停車場，在那裡向執行傀儡購買了一輛二手車。我們調取了車輛的行駛信息，目前看來，他徑直駛向沛城，回來的意圖很明顯。”

  一邊聽取手下的報告，一邊通過網絡將原始信息接收下來。艾格海德博士呸了一聲，說道：“看來這個家夥長時間躲在首都？！就在咱們眼皮底下？他是怎麽藏住的？”

  “這一點還不清楚，只有進行全城信息掃描，才能嘗試挖掘出有價值的信息。”

  “不！別申請那東西，至少不能在首都。”艾格海德博士趕緊擺擺手，說道：“首都大人物太多了，為了一個已經出現的奈客……不，應該說為了沒有必要的好奇心，進行首都的全面掃描，一定會碰觸某些大人物的利益。有些事我能擺平，有些事我擺不平，懂嗎？”

  眾人點點頭，說道：“既然找到了，是否要進行消滅行動？”

  “要進行——不過這家夥真會挑時候。”艾格海德博士歎了口氣，說道：“你們應該聽到傳聞了，巔山城三前天遭受了氣象攻擊，超強降水一拳砸下來，直接把城市砸癱瘓了。另外，影界也發生了異常氣象波動，整個世界也被砸了一拳，死了很多人。”

  “我還聽說猩紅集團一個礦場被活性影從殺乾淨了，隻逃出來幾個人。那個礦場就和巔山城連接，而氣象攻擊就在礦場事故之後。猩紅集團已經確認兩者存在重大關聯。還有，根據從今日集團得到的消息，他們的開拓隊成員曾匯報過灰色的亮光從歎息之牆後面發出，射向天空，並快速鋪展開來如同罩子一般。之後，那個開拓隊就被全滅了。”

  艾格海德博士點點頭，肯定了手下的消息。“不錯，保持好你的渠道，繼續注意相關信息。受以上事件的影響，總部下達指令，要再招一批開拓隊成員，所有B2級別以上的戰鬥強化人員，B3以上的情報人員，B級以上的相關科研人員強製參加。也就是說，咱們所有人都要即刻出發，手頭的工作暫停。”

  “那麽奈客怎麽辦？”

  “咱們回首都，他從首都過來。追蹤他的動向，路上偶遇一下。”艾格海德博士笑了笑，說道：“乾掉他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是！頭兒，我這去準備武裝直升機，在其中架設相關器材和武器。”

  “武裝直升機？你準備向高速公路的車輛開火？”艾格海德博士搖搖頭，說道：“那樣太招搖了，沒必要。咱們的設備較多，一架重型運輸直升機比較好。帶上四個外衛B級戰鬥傀儡，用來幫助封鎖現場。你們幾個，有信心乾掉這個稻草人奈客嗎？”

  “有！”

  “好，記住，別輕敵。卡霍和伊莎貝拉死的不明不白，公司對這件事一直沒有降低警戒。咱們這一次行動，按照流程向上匯報，支援組、管控組都做好準備，再和當地執法部門打個招呼，讓他們躲開，別礙事。”

  就在莊續騰結帳給小費的時候，一張大網向他籠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