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章節541 命終計劃
  一皮囊治療藥劑灌下去，嘴巴和舌頭受了老罪，但是身體的其他部分都等到了快速恢復。幾分鍾之後，莊續騰已經覺得胸腹間的淤堵全部消失，頭腦中的渾渾噩噩也被驅散殆盡。他緩緩站起身來，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血跡，便從口袋裡掏出裹屍袋展開，用手搓起帶著嘔吐物的泥土，將它裝進去。

  為啥要這麽乾？莊續騰事後想了想，自己也有點迷惘。他平時也沒潔癖，絕對不會到了一個地方就給人打掃衛生。至於避免自己的生物信息泄露就更不可能了——他在巫妖大師家裡，目前看來公司的人進不去，而他的生物信息對巫妖大師來說根本不是秘密，有什麽可隱瞞的？
  只有巫妖大師看著莊續騰的舉動若有所思。他開始懷疑，自己想法是不是被莊續騰感覺到了，然後在潛移默化間影響了行為。巫妖大師珍愛這個世界上屬於他的最後一個角落，不想讓它被任何外來的東西玷汙。莊續騰的腳印、體毛、呼吸，對這個角落都是一種汙染，更不要說在地上的嘔吐物。

  沒有表情不代表沒有心情，不提這件事不代表心裡沒想。當他看到莊續騰打掃完衛生之後便茫然四顧的表情，更確定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某一部分一定遺失在莊續騰那裡，不然他不可能進得來，不可能會主動收拾。

  怎麽回事？究竟出了什麽問題？事關身份認證、靈魂統一以及施法能力獨一性等重大問題，尤其是“施法能力獨一性”，如果出現紕漏，很可能釀成大禍。

  所謂“施法能力獨一性”，便是在需要長時間進行構建、控制和調整的大型、超大型法術中，法術聽誰話的問題。這種法術肯定需要調動大量法力，但是施法時又不能隔絕法力，法術的法力與外界環境的法力不能隨便勾勾搭搭，必須保持法術所用法力的“獨立”和“性質統一”。

  但是莊續騰能夠穿透歎息之牆，就說明他身上某些特質會被認為成巫妖大師。如果只是單純的“特質”認錯，那也不過是身份認證的問題，可莊續騰師從巫妖大師，學的也是死靈法術，在法力構成等方面有很大的相似性。莊續騰施放的法力，就存在對接巫妖大師法術的可能性。雖然這種事極少發生，大概萬中無一，但穿透歎息之牆的事情都發生了，巫妖大師不得不防。

  “莊續騰，你跟我來。”巫妖大師說到：“這裡是我最後的家園，也是我親近之人的葬身之所，如同墳墓一般。每一棟建築物都是墓碑，因此我不喜歡任何人在這裡碰觸、活動。你能理解我的感覺嗎？”

  “沒問題，我能理解。”莊續騰點點頭，說到：“不如你把我傳送出去，比如去鹽湖影界通道旁邊那種安全的地方？”

  “我還有事要做，需要待上一段日子，而且可能需要你幫忙。”巫妖大師說到：“跟我來，我給你安排住處，是我的屋子，不是別人的墓碑，所以你可以居住。”

  莊續騰眼睛一亮，連忙點頭，於是巫妖大師便帶他來到小丘下的鎮子中。

  “這裡看起來還挺新的，並沒有風蝕損壞的樣子。”莊續騰四處打量，不管是木頭牌匾還是金屬鏈條，都像是昨天剛做出來的一樣。“不損壞，應該是法力製造的效果吧？”

  “建築物本身的法術沒有永恆效果，我添加了法術，就為了保留這裡的風貌。”巫妖大師指著道路邊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說道：“那裡就是我的房子。”

  莊續騰一愣，有點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木屋與周圍的建築比相當寒磣，高不過一層，寬不過十米，正面只有一個門和一扇窗，平平的頂子只有一截短煙囪，沒有前後庭院，也沒有馬圈花壇……相比於巫妖大師的居所，那裡更像是個倉庫。不對，倉庫還不用那麽大的窗戶。一個小雜貨店？也不對，既沒有二層或者閣樓，也沒有附加的儲物間，雜貨店也不好用。

  打開門，裡面更讓莊續騰失望：一張磚頭搭建、上面鋪著木板的硬床，一個用煤炭生火的爐子，一套書桌椅子和書櫃，一張同時作為餐桌、灶台的鐵鑄圓桌，再加上便桶和一個盛滿水的臉盆。這根本不是給巫妖大師使用的居所，就算給門房，也忒寒磣了點。吃喝拉撒睡全在同一個房間解決，確定這不是監牢嗎？

  “盆裡的水每天能夠生出50升，可以自己清潔，洗手洗臉都可以，一分鍾之後就會變得乾淨，可以直接飲用。你要是覺得別扭，也可以灌到壺裡燒。炊具都在書櫃的下層，拉開門就能看到。”巫妖大師說到：“炊具裡有個秘銀的杓子，杓子頭像個碗，周圍有一些空心圓珠，很容易辨識。你將它放在水面上，在空心圓珠的穩定下，它能浮起，過上幾分鍾，杓子裡就會有米糊出現。”

  莊續騰眼睛一亮，問道：“好吃嗎？能吃多少？”

  “每天最多產生十次米糊，夠十個人吃的。這裡指的是普通成年人飯量。你這種武者，身體消耗大，大概可以算作兩到三個人。如果是戈工道，得按四五個人算。至於好不好吃，我沒吃過。這種法術產品發明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成了巫妖，舌頭、食道、胃囊都沒了，下巴也是一個洞。”

  “一會兒我試試，告訴你口感如何。”

  “沒意義。你對食物的評論只能以你吃過的東西為標準，比如像某個東西的肉，像某種麵粉的香。兩個世界的食物存在不同，而且我更沒吃過你的那些食物，因此你的比喻對我毫無意義。你吃了之後，只要告訴我好不好吃，會不會吃死就行了。”

  莊續騰想了想，確實如巫妖大師所說，沒有共同認知基礎，就沒有類比的意義。“大師，我還有一事不明：他們給你安排的住處為什麽這麽寒酸？”

  “哦，這個啊……以前不是這樣的。”巫妖大師說到：“從外觀看，這就是個小屋子，但推開門，裡面應該是一座宮殿，利用空間法術，上上下下創造了很多層，再用造物擴展法術添置了家具和各種設施。全部加起來，足有十萬平米，夠五六百人生活。在大毀滅發生後，我越看這裡就越不舒服，便把法術撤掉了，將法力全都轉移給外面的防護屏障。去掉法術後，房子裡面就只剩下施法之前就放在裡面的東西：不枯竭清水盆、餓不死湯匙、無限火碳爐。”

  “哇哦，真想看看十萬平米的盛況。”莊續騰笑了笑，然後指著便桶說道：“這個桶能夠無限裝入糞便嗎？”

  巫妖大師低頭看了看，說道：“幸虧你提醒，我還真忘了這件事。”他用手一指，一發黃綠色的射線命中便桶，幾千個玄奧的符文閃爍片刻，然後沉浸入便桶之中。

  “好了，你放心用吧，裡面的東西會被自動處理乾淨。”巫妖大師收起手指，說道：“我大概要用十天左右的時間，你就在這裡別出去。鎮子裡有一些防護法術，亂逛存在風險。”
    “我不出去。”莊續騰跺跺地面說道：“我就在這裡面呆著。”

  巫妖大師打了一個響指就消失了，莊續騰猜他去了法師塔裡面。接下來，莊續騰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脫下已經破破爛爛的剩余防護服，然後從櫃子裡找出“餓不死湯匙”。

  “秘銀是什麽銀？拿到手裡好輕啊，感覺像是紙做的。”除去令它平衡漂浮的一圈空心圓珠之外，那個湯匙平平無奇，毫無裝飾，窮盡卡霍之眼的觀察能力也看不到法術符文一類的東西。

  對於憑空變出食物的法術，莊續騰半信半疑。他將湯匙小心翼翼平放在不枯竭清水盆裡，湯匙果然可以自行穩定地漂浮在水面上。過了一會兒，湯匙底部便開始出現米糊，不僅冒著熱氣，還越積越多，很快就滿了大半個湯匙，然後停止增長。莊續騰找來飯碗，將米糊倒出來，剛好是一小碗。湯匙內表面乾乾淨淨、不留殘渣，更沒有可疑的、生成米糊的小孔，這可真太神奇了。

  這個世界的米糊與莊續騰那邊的米糊確實不是一個味道。他能嘗出澱粉的香甜，剩余的便是植物味道，感覺比自己吃過的麵粉糊糊或者速食餐粥都要香甜可口。稍微吃了幾口，他就發現米糊的特異之處：熱量很高，營養成分帶來的飽腹感也很強，這方面的能力與壓縮能量棒之類的便攜食品不相上下。

  “好東西啊！要是能帶走就好了。”莊續騰撓撓頭，思考起來。“巫妖大師非常珍惜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方淨土，對朋友們的東西寶貝得很，一直用法術保持它們不受損傷。不過這個屋子的東西是他自己的，不是他朋友的，或許他願意送給我？”

  接下來，他又試了試水盆和爐子。水盆裡的水果然可以自己清潔，並總能補充到一開始的位置，看來50升的說法大概沒問題。爐子裡只要點燃炭火就不需要往裡面添加，炭既不見減少，也沒有炭渣落下，只是火力不旺，勉強可以蒸煮東西而已。

  便桶透著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息，裡面黑洞洞的，看不見底，它仿佛通向無底深淵。說實話，莊續騰完全不想坐在上面，他腦子裡揮之不去一個噩夢，那就是便桶裡爬出可怕的生物攻擊他，一邊抽打，一邊吼叫：“就是你在我頭上拉屎啊？！”

  “少吃，少拉，堅持過這十天。”莊續騰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艱難的目標。

  屋子裡的東西都很神奇，如果可能，除了便桶之外，他想全部拿走。

  “東西只要帶出去就會被外面的影從能量毀滅，無法堅持到影界通道，因此如何避免東西接觸外界環境就是關鍵。他們造東西或多或少都用上了法力。從外面一片廢墟的情況看，此處的東西恐怕都不能當做容器。”莊續騰看到地上的破碎防護服，然後一拍腦袋：“對啊，這不是有現成的嗎？公司防護服不就是用來隔絕外界環境的嗎？”

  爐子肯定塞不進防護服裡去，水盆或許還有希望，莊續騰最喜歡的飯杓肯定沒問題！現在的關鍵問題還剩下兩個：從哪兒再搞一套衣服回來，請求巫妖大師把這幾樣東西送給自己。

  防護服，公司的人都穿著呢。開拓者的研究小組戰鬥力太強，莊續騰可不想再和他們遇上。相對而言，挖礦的基底或許會容易突破一些，裡面一定有備用的防護服。莊續騰坐下來，靜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巫妖大師開始在法師塔的法術實驗室中布置法陣，無數玄奧的符文從他的顱骨中飛出，飄向空中指定位置。這是法陣的雛形，搭建完成之後，再用相應的法術材料填補，才是最終的法陣。他正在架構的法陣叫做“靈魂修複法陣”，雖說不一定需要它的修複功能，但它原本就具備極好的靈魂損傷探測。“施法能力獨一性”如果受到影響，一定會同時影響靈魂的健康與完好。用這個法術一測，若有問題，順便一道解決了。

  他懷疑自己炸成碎片的事故同時影響了靈魂，一部分被莊續騰吸收，其他部分也有可能被當時在場的其他人吸收。不過沒關系，損失的一點可以通過治療來恢復，也就是費點時間、消耗一些法術材料的問題。

  法術材料……

  巫妖大師停下手中的工作，所有已經在空中的玄奧符文瞬間消失。這些符文只是法力，巫妖大師有的是，再施展便是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擔心。

  打開儲藏間，大部分法術材料都在這千年的各種試驗中消耗掉了，倉庫已經見底。搭建靈魂修複法陣的材料絕對夠，綽綽有余，但是巫妖大師擔心自己再布置法陣，就有可能影響摧毀“公司世界”的法陣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隨後飄到法師塔窗口，看向外面。如果能夠毀掉那邊的世界，並以此將所有已經飛升的神靈拉回來乾掉，他的心願就了了。他預計這一次了去心願之後，他就再不會有新的欲望，變成骷髏的結局不可避免。研究法術？學習新知識？給誰研究又給誰講解呢？巫妖大師很冷靜地推算出自己的結局：滅世，滅自己，人死燈滅。

  “如果成功，這裡就沒有意義了；如果失敗，這裡也沒有意義了。”巫妖大師自言自語，然後做出決定：“如果法術材料不夠，那就把這個鎮子全都拆掉，用法力磚的材料。如果還是不夠，那就把防禦法陣、法師塔，甚至把我自己也拆掉。嗯，想來這樣肯定夠了。”

  於是，他回頭，繼續施展法術。一個個玄奧的符文飛出，與之前一樣穩健、精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