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植入體不斷放出汙染精神的信號，這種現象曾在公司戰爭期間導致士兵的大范圍精神問題。當時的處理方法就是在甄別身份後盡快火化，讓塵歸塵土歸土。只是後人也沒想到，為了從火葬費上賺更多錢，居然還敢大量存儲屍體。

  盡管有休眠武技護身，莊續騰依舊感覺不舒服，主要表現為腦子裡面嗡嗡的，一股壓不下去的反胃惡心縈繞在胸腹之中。他認為還是盡快行動比較好，便手腳麻利地打開冰櫃，隨即找到一具屍體。

  這是一名老人，他的表情痛苦，緊緊皺著的眉頭似乎說明他還有殘存的肌肉力量。莊續騰看了看他的手，雙手握成拳，硬得就像鋼，幾乎掰不開。這說明老人體內有影從植入體，在他死後還工作過一段時間。

  “有錢買植入體，沒錢火化嗎？”莊續騰有些不理解，他顯然忽略了一個事實：有一些人的植入體不是自己買的。如果換一個環境，他肯定可以很快想清楚這點，只是在這件充滿精神干擾的房間裡，他的腦子也不那麽靈光了。

  趕緊行動，不要耽誤時間——莊續騰將雙手虛放在屍體上，開始從體內調集影從能量和怨氣。他已經將巫妖大師的死靈術符文轉化為影從器使用的符文形式，不斷將能量輸入屍體，然後嘗試對它進行控制。

  屍體輕微顫抖起來，它的臉上甚至浮現出更加痛苦的表情。莊續騰嚇了一跳，趕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其實屍體並沒有表情變化。“估計是周圍環境的精神影響……”莊續騰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次專注於法術的控制。

  巫妖大師的死靈法術將屍體看做沒有生命力的血肉骨骼系統，通過向其提供能量和控制信號，讓它重新活動起來。為了能夠適應當前世界的不同規則，法術進行了修改，在怨氣之外將影從能量也添加進去，將屍體同時看做一件影從器。

  在不斷強化的法術作用下，屍體的活動能力越來越強，從簡單的顫抖逐漸發展成可以活動手腳。莊續騰命令它張開握緊的拳頭，讓表情放松一些，屍體立刻就做到了。隨後莊續騰命令屍體坐起來……

  那具屍體抬起上半身，然後重重仰倒，後腦杓“咚”的一聲砸在不鏽鋼床上。莊續騰嚇了一跳，趕緊豎起耳朵聽了聽，確定沒有驚動其他人才長舒一口氣。他繼續施法，經過幾次失敗後才逐漸明白過來：坐起來這個動作對屍體有點“難度”，它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做。只有強化控制，讓他懂得手臂支撐以及重心移動，它才能正確坐起來。

  法術沒問題，提供給屍體的能量也沒問題，只是操作不夠熟練——這顯然是最好的結果。莊續騰耐下性子，就按照教導小孩兒如何行動的模式，一點點訓練屍體，很快便成功讓它起身、站在地上、繞著場地走了兩圈。

  通過這些練習，他便可以在死靈法術與屍體行動之間架起一座溝通的橋梁。他練習得越多，使用過的屍體越多，那麽他再控制屍體時就能越順暢，屍體能做出的動作也就越多。莊續騰在自己怨氣與影從法力能夠支持的范圍內進行了盡可能多的訓練，已經能讓屍體做出蹲起以及俯臥撐的動作了——他對今天的修煉很滿意。

  “回去躺著吧，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莊續騰只是客套一下，其中也包含一點說說話給自己壯膽的小想法，他並未料到這句話還會有其他作用。只見那具屍體躺回到不鏽鋼床上，雙手交叉置於胸前，身體迅速放松，隨後居然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隨著這一口氣，大量怨氣隨之噴出，其濃度大概和殺掉七八個人相當。

  莊續騰愣了一下，立刻催動左手的法陣，將這股怨氣吸收進來。這一來，不僅之前消耗的怨氣全部補回，總儲備量居然還增加了一些。

  這絕對是個驚喜。為了在單挑中戰勝帕洛維奇，莊續騰幾乎把怨氣儲量耗光，也就是這幾天休息的時候稍微恢復了一部分，但也不足總額的四分之一。他只聽過人在慘死的過程中會產生大量怨氣，但人死之後沒有意識，也就不會有怨氣。巫妖大師將屍體的剩余能量叫做“負能量”，與“怨氣”嚴格分開，但現在的情況很顯然與理論不符。

  莊續騰仔細觀察剛剛被他折騰過的屍體：它現在一副安詳的模樣，臉上再不見痛苦的表情，雙手也不再握成拳。雙手交疊放於胸前的姿勢給人一種安寧和平靜的感覺，讓人覺得逝去的已經逝去，不必再追；苦過的已經苦過，無需再難。

  撓撓頭皮，莊續騰覺得自己肯定又是被周圍的植入體副作用影響了——腦袋嗡嗡的。他簡單試了試怨靈仆役，發現這一次吸收進去的怨氣好用得很，不存在任何問題。如此一來，他肯定想著再多搞點怨氣。

  打開下一個櫃子，抽出不鏽鋼床，看著上面的屍體。這是個姑娘，看樣子死於外傷——腦袋瓜子都凹陷下去了，這一定是外傷。既然莊續騰已經把目標鎖定在怨氣上，那他首先就得搞明白自己哪些地方作對了，然後才好重複。

  簡單來說，他需要重複之前的行為，然後做減法。具體過程不再贅述，莊續騰折騰了整整一夜以及十四具屍體，終於找到了一個規律。

  想要從屍體獲得怨氣，首先這個屍體必須有影從植入體，然後它的死亡要麽非常突然，要麽非常淒慘，簡單來說就是死不瞑目那種。這種屍體比較容易辨認，一方面可以靠著幽影之眼尋找微弱的影從能量殘留，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它們的姿勢。死後影從植入體還工作一段時間的屍體都會看著比較痛苦，憤怒、掙扎、不甘、飽受折磨……如果有這樣的表情或者身體語言，那基本就錯不了。

  之後，莊續騰必須用死靈法術中的屍體控制讓它活動起來，坐起來、走走路之類的，讓它仿佛還活著。最後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讓屍體躺回去，要求它好好死亡、安心死亡。這一套儀式一樣的流程全部完成後，怨氣就會從屍體中散發出來，仿佛那屍體才剛剛死亡一樣。

  “活人死的時候都沒這麽多怨氣，難道這東西還會發酵、積聚並增加？”莊續騰有些拿不準，但他肯定先相信事實而不是巫妖大師的理論。巫妖大師也承認他的死靈法術在當前世界一定會遇到新問題新挑戰，也會有未知的情況發生。莊續騰認為未知的情況果然發生了，而且它對自己有利。

  隻用了一晚上時間，莊續騰就恢復了怨靈存量。由於他一直在修煉，一方面擴張怨靈儲存總量，一方面還要用它支付獵鹿人裝置的消耗，因此他從未存滿過。現在他終於有機會讓自己的“錢包”鼓脹起來。既然已經找到規律，那再過一夜，或者半個晚上，他就能吸收足夠的怨氣。

  忙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他的臉色肯定不好看，但這也正好符合同事的預期。莊續騰抓緊一切時間打盹兒，擺出一副“今晚還要硬撐”的態度。大家也不理他，反正那個崗位的臨時工一般就乾三天，沒必要投入過多感情。

  這樣正好，莊續騰也不想給他們留下過多印象。他白天一直打呵欠，工作也是勉強完成，換到夜班之後便表示自己終於可以睡覺了。

  “頂著頭疼睡覺會讓人變傻的。”他的同事總算是表示出一點關心的意思。

  莊續騰只是說說而已，他要忙著吸收怨氣，肯定不會睡。這一次他有的放矢，根據影從信號以及屍體的狀態尋找最合適的目標，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控制屍體走兩步和讓屍體安息的流程。

  整體進度比莊續騰預計得更快，這也讓他發現了一個現象：在這裡存放時間越長的屍體，怨氣就越重，而這些怨氣似乎是驅動影從植入體在死後依舊可以活動的動力。他將怨氣吸走之後，屍體也不會再有影從能量信號，屋子的影從副作用也會降低。他認為，怨氣與影從植入體存在一種特殊的依存關系，怨氣驅動植入體，植入體的副作用產生怨氣。

  這讓莊續騰想到了休眠武技。休眠武技可以將植入體的副作用轉移給貼身的小動物，目前這種轉移隻涉及身體負擔。而屍體的副作用只有精神負擔——畢竟身體已經死了嘛——如果能弄明白精神副作用如何變成怨氣的，那麽就可以讓休眠武技變得更強。

  這還不是莊續騰全部的收獲，他發現自己的怨氣總量實際上比理論數要多得多。除了剛開始入門的時候能撐到自己，之後莊續騰邊練邊耗，從沒真正塞滿過理論值。如今已經超出了理論值，他仍舊沒有感覺到“飽脹”。這是個好消息，意味著他可以用更多的怨氣，造出更多的怨靈仆役，同時也可以開始嘗試讓怨靈具備更多功能。

  而在第三天晚上，還有一個驚奇的發現等著莊續騰：經過他的折騰，停屍房的影從副作用現象明顯變弱，這讓莊續騰產生一個想法：如今裡面的影從植入體還會有副作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