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布克爾博士拿出的一摞紙，莊續騰緩緩搖了搖頭，沒有接過來，只是說道：“你這樣做沒啥用的。影從法術之類的東西學校裡都有教，你也不是唯一一個能夠提供情報信息的人。他們能把你救到這裡，保護到現在，有什麽樣的能量難道你還不清楚嗎？他們要你證明誠意而不是能力。依我看，能力可以創造和購買，因而誠意最珍貴。”

  “只是給我做個易容，我出去之後還是活不下去啊！”布克爾博士揮動那摞紙，幾乎要直接塞到莊續騰懷裡了，他說道：“這些、這些都很值得一讀，學校裡教不了這些。”

  “別糾纏我啊，我又不是做決定的人。”莊續騰一揮手，幾乎把那摞紙打掉。他看布克爾慌裡慌張的樣子，最終歎了口氣，說道：“行吧，我給你遞上去，但不保證是否會產生改變。你對易容的結果有什麽要求，比如想照著某個明星的臉整容，現在可以提出來。”

  布克爾隻想著別被認出來就行，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其他要求。莊續騰看他這幅樣子，基本確定他已經老實了，剩下就看他這次交上來的文件是不是有價值了。

  易容植入倒也不是騙他。在第二醫院執行暗中保護任務的那段時期，莊續騰向那裡的醫生和植入體推銷員學了不少東西，其中就包括各種基本的植入體手術服務項目。布克爾肯定不能去第二醫院做整容，正規的醫院需要登記身份、保留樣貌信息等等，一定會暴露他。但是整容醫院的間黑醫生就沒有這麽多手續，只要把布克爾和手術費用帶過去，其他都不需要操心。

  回到家中，給肉包換上新的食物和水，莊續騰就開始查看這一次拿到的資料。他看得很仔細、很專注，肉包注意到這一點，便把嘴裡的玩具放下，躡手躡腳來到莊續騰腳邊坐下，團成一團，並用腦袋貼著他的腿。

  “乖……”莊續騰用腳丫子搓搓肉包，看到被丟在一旁的布老鼠，便心生一計。他釋放怨靈仆役，命令它執行重複的工作：當布被放到莊續騰附近一米范圍的地上時，撿起來，扔出去。

  於是肉包有事幹了。它並不能理解怨靈仆役是怎麽回事，只是不想讓自己的玩具亂飛。雪豹在屋子裡撲來撲去，到處抓捕布老鼠，然後帶回莊續騰身邊。折騰了好久，肉包終於發現一個規律：只要不松口或者抱著布老鼠，它就不會丟。

  由於吸收了足夠多的怨氣，莊續騰終於可以升級怨靈仆役，讓它離開自己，做一些簡單的工作。仆役的負重能力略有提升，仍舊遵循距離越遠力量越小的規律。這種減少有一個下限，與構成仆役的怨氣總量有關。如果製造一個與莊續騰一樣體型的人形仆役，不管距離多遠，它都有兩公斤左右的負重。

  別小看這兩公斤的負重，它已經能支持做很多事情了，比如運輸手雷、安裝炸彈、開關門，製造聲響或者逗雪豹。目前莊續騰能夠一次性製造出一個牛或者馬體型的怨靈仆役，其負重達到八公斤，能在自己身邊兩千米之內行動。等他繼續提升法術能力，仆役也會越來越強，直至變成一個可以在虛實之間轉換的妖靈，擁有自己的簡單意識，並能夠釋放攻擊精神的怨靈打擊。

  武技和法術兩條腿走路，莊續騰已經打定主意要這麽做。他從布克爾博士的文章中尋找知識，那些有關影從法術的內容對他有很大啟發。即便這些法術在沒有相應的植入體配合的情況下無法施展，莊續騰也能從法術構成、法術思想等方面獲益。

  某個法術要分到某一類，它要實現怎樣的功能，它的影從符文是什麽樣子的，需要何種植入體進行配合。這些知識看起來都浮於表面，但其內部存在規律，而且都是很多人用很長時間慢慢摸索出來的。雖然布克爾博士沒有講述這些規律——他的專長是古代語言破解，法術也只是會用其中幾個，並不是專研法術的人員——但是巫妖大師講過死靈法術的整體規律和功能布局。用那套理論中的知識來理解影從法術的設置，居然沒什麽不適。

  “影從相關知識的起源是對影界的探索，那裡是巫妖大師的老家。所以影從法術的起源也就是巫妖大師那邊的法術？”莊續騰回憶歷史課上的內容，很快找到了解釋。“影從是影界的資源，這些資源難道是法術遺留物？從這個角度說，影從法術就是影界法術在本世界的變通版本。”

  並非所有法術都需要影從植入體支持，這只能看它們的來源基礎都在哪兒。需要影從植入體支持的發源自影界法術，而不需要植入體的，大多能從古代找到，也就是神靈離開之前的那段時間。要想驗證這個猜測，還需要等莫甘娜給他拿來影印本的古代神術指引。

  看書看多了還是會困，莊續騰懶得上床，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很快就發出了鼾聲。這時，他的左手快速顫抖，怨靈仆役自己跑出來，在空中慢慢凝結，形成巫妖大師的形狀。

  “居然吸收了這麽多怨氣，這個進度真讓人驚訝。”它安靜看著伏桌睡眠的莊續騰，緩緩搖頭，說道：“沒想到你如此努力，真是辛苦了。你在看什麽呢？為什麽不去床上睡覺？”

  巫妖大師的怨靈仆役慢慢俯下身子、緩緩伸出手，可以看出它的動作極不流暢。其實不只是動作遲緩，巫妖大師的感知能力也很差，有效視力不到一米，聽力也基本分辨不出多少細節。

  這都怪怨靈仆役的等級還不夠高，功能也不夠強。巫妖大師完全可以慢慢等待，只是它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外面的世界了，心中的好奇難以抑製。它對莊續騰以什麽姿勢睡覺沒有興趣，只是對他身子下面壓著的文章感興趣。他朦朦朧朧看到一些法術符文，與它熟悉的死靈法術有幾分相似。它想知道那是什麽，難道莊續騰正在研究法術？
  可沒等它搬開莊續騰，一道白色的影子劃過，怨靈仆役就被撲碎了。肉包舔舔爪子，心中無限暢快：終於把你這個偷扔我玩具的家夥給弄死了！
  被擊碎的怨靈仆役化作怨氣，又被莊續騰重新吸收，並按照法陣的設置再次轉化、歸位。若是莊續騰醒著，主動進行控制，這些工作很快就能完成。只是他現在還在睡覺，法陣的速度很慢，怨氣全部整理完成之前，巫妖大師無法再次顯形。

  肉包盯著看了一會兒，再沒有古怪的東西冒出來。它小心翼翼松開布老鼠，將它放在地上，果然老鼠不動彈了。它完全放下心來，向前拱了拱，鑽到莊續騰兩腳之間，仰著肚皮也開始睡覺。

  莊續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這個插曲，他只是覺得一側臉有些麻，而且這是趴著睡覺的結果。先看看手機，沒有師父、道哥或者露西的電話，說明退休儀式還沒開始召喚，於是他就稍微給自己做點好吃的，然後繼續閱讀布克爾博士的文章。

  一口氣全部讀完，莊續騰已經在紙上貼了很多記號。這是兄長和妹妹學習時候的習慣，莊續騰總是把貼紙弄得非常混亂，但現在不會了。他根據記號再進行第二遍閱讀，同時開始記筆記，摘抄自己覺得重要的內容。就這樣，莊續騰又忙了一整天，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是深夜，而他的肚子很餓。

  “總算全都看完了，新腦子真好用啊……”莊續騰摸摸頭，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為自己和肉包準備食物。肉包主動叼著飯盆過來，放在莊續騰腳下，然後後退站立支起身子，趴在灶台上當監工。

  “你真是什麽煩惱都沒有，好乖啊！”莊續騰摸摸雪豹的腦袋，丟給她一塊洗好的肉排。雖然只是合成肉，雪豹吃得也非常開心，三五口就吞下去了。之後且它覺得自己打跑了屋子裡的壞人，理應多得一點，便又來纏著莊續騰。

  “別鬧，乖乖等著。”莊續騰在它額頭上彈了一下。既然今天在家，那就好好準備雪豹的飯，按照推薦的食譜給它做混合糧，碳水、蛋白、纖維和其他營養素一個都不能少。而莊續騰給自己煮了六個雞蛋，加上用軍團果汁和番茄醬、肉醬、噗噗速食膠棒做的湯泡飯，就把自己打發了。

  期待已久的信息終於來了，道哥讓他明天去洗衣店裡碰頭，然後一起去火車站接師父。莊續騰肯定要拿出最好的狀態來，今晚也就不加練了，趕緊好好睡一覺吧。不過臨睡前，他肯定要把布克爾的文章收拾好。

  房間裡有兩個保險櫃，一個擺放在電視機下面。一個藏在微波爐後面的牆紙後。莊續騰用密封袋將文件裝好，小心翼翼搬開微波爐，解開連接了掌心火的陷阱，然後掀開牆紙並打保險櫃，將這一次和上一次的文件都放在裡面。

  如果有人不知道這個流程，在他掀開牆紙的時候就會拉動機關，掌心火會燒毀保險櫃裡面的東西。由於巫妖大師已經不能直接查閱他的感官和經歷，莊續騰必須靠自己記住和理解知識，然後再向巫妖大師轉述。這是請巫妖大師營救布克爾博士時約定好的，莊續騰上床睡覺，同時來到72石柱大殿，履行自己的承諾。

  “雖說記憶力提高了，但我也不能保證它不會出錯，所以還是得保留下來——盡管這樣做非常危險。”莊續騰對巫妖大師說道：“如果你覺得這些東西前後通順沒有問題，我就盡快把它們銷毀掉。”

  “你能從他手中得到法術的資料，這超出了我的預期。他並沒有表現出一個施法者的狀態，我以為他只是一個圖書管理員和文字研究者。”巫妖大師用手托著腮，饒有興趣地看著莊續騰，眼窩裡的光芒微微閃爍。“通過研究這些法術，我肯定可以將死靈咒語批量轉換成在此世界可用的版本。但是……”

  莊續騰坐在王座前的台階上，聞言點了點頭，接著說下去：“但是影從法術需要影從植入體輔助才行，而這些法術究竟怎樣運轉，只看咒語是不夠的，最好能實際體會一下。”

  “你說的沒錯，我正是這樣想的。”巫妖大師用手指敲了敲王座的扶手，說道：“目前咱們還有一個聯絡人，希爾·李，她是公司的人，而且已經加入了探索隊。她具備施法者的潛質，或許可以從她身上入手。”

  莊續騰想了想，表示讚同。希爾·李的確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她學習並使用法術，無論怎麽看都是上進的表現，不會引起懷疑。而莊續騰就不一樣了，他如果展現出施法能力，一定會讓公司大為疑惑並展開調查：到底是當年的測試機器壞了，還是莊續騰用某種手段提升了施法天賦？如果是後者，莊續騰一定會被公司“請”去協助研究，而巫妖大師必然暴露。

  “但問題是，希爾學會了法術，她的體會如何讓咱們知道？你看布克爾博士，想讓他說點東西出來就和擠牙膏似的，那個希爾·李就能痛痛快快？”

  “這就要看你了。”巫妖大師說道：“屍體控制法術和怨靈仆役相結合可以產生一些有趣的效果，加上你的僵屍體質，這就更有趣了。將你的身體借給他，你就可以在我的幫助下，通過怨靈仆役進入希爾·李的身體。她只知道在演示法術，絕對想不到你會直接通過她的身體來感受法術的運行。”

  莊續騰愣了一下，說道：“不對啊！怨靈仆役和屍體控制兩系結合起來，的確有著佔據屍體的效果，但那需要距離很近才行。你準備讓希爾過來和我見面？”

  “對，我是有這個打算。”巫妖大師的眼睛裡閃爍著光，它的聲音有些興奮。“我很久沒有感受法術能量在體內流動、咒語逐漸構成的快樂了。除了滿足我之外，了解這個世界的法術，將大大加快我的恢復速度。”

  “從長計議吧。”莊續騰搖搖頭，說道：“可以先讓希爾成為影從法術使用者，但是現實中見面必須非常謹慎。無論怎麽說，希爾都是公司的一員，而且是最神秘的探索隊成員，據說那裡的人都是公司最強的。希爾必然受到嚴格的保護和監視，與她見面……你不會是想把她傳送過來吧？”

  “那不行。”巫妖大師擺擺手，說道：“我能把她帶來，卻不能把她送回去。如果讓你送回去，又無法解釋她是怎麽消失再重現的。”

  “我也是這個顧慮。”莊續騰想了想，說道：“目前還真沒有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巫妖大師，你的世界裡，在武技和法術相結合這方面，有沒有特別好的經驗？”

  “我的世界裡，法術就是武技，所以在兩者結合方面我幫不了你。我感覺你現在做的就很好，我都可以向你學習。”巫妖大師難得誇了一句，然後將話題引向自己關心的領域：“我發現怨氣的數量提升很快，那是怎麽回事？”

  莊續騰撓撓臉，將他在火葬場的經歷說了出來，並詢問巫妖大師這樣是否正常。

  分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絕對難不倒死靈法術方面的大師，沒想到巫妖大師直接被問沉默了。它的身體完全靜止，包括平時會根據思想和情緒波動的眼中火光，全都像按下了暫停鍵似的。莊續騰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妙，便走上台階，晃了晃巫妖大師。

  “哦？我怎麽了嗎？”巫妖大師身體顫抖了幾下，用一個長長的歎氣調整狀態。“在死靈法術之外還有一個大類叫做幻術，而死靈與幻術有一部分相結合，便是陰影法術。如果影從與陰影法術有關，那它就有可能存在一部分死靈效果，也就是怨氣。死靈法術的負能量對活物是傷害，幻術容易引起精神問題，你看他們相加，不就是影從的副作用？”

  “喔，有道理耶。”莊續騰上下打量巫妖大師，問道：“我現在不明白的是：這麽個問題，為什麽會讓你呆住了？”

  巫妖大師向後靠了靠，抬起食指緩緩擺動，說道：“如同死屍一樣靜止，這是亡靈很正常的現象。你只是見識少，大驚小怪了。”

  莊續騰明面上點點頭，嘴上表示道歉，但心裡卻不認同巫妖大師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