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節71 番茄與蘋果

  一行三人乘車向南，沿著四號高架路，向著第四同盟鎮行駛。他們逐漸要先進入光汙染泛濫的市中區，然後通過高速公路匯聚的樞紐區，從這裡離開沛城，進入眾人俗稱的“衰原”。

  不知從何時起，一種奇怪的現象開始在世界上蔓延：人口越少的地方就會越貧瘠。土壤和陽光並沒有變化，雨水中多了些酸性物質，這曾被認為是造成環境汙染的主要原因。但是，酸雨更多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而非那些不被人類踏足的原野，為什麽反倒是酸雨少的地方，自然系統的退化更加明顯？
  原始森林早就不見了，稀疏的樹林、斑駁的草原以及鮮有植物的戈壁是外面世界的主要面貌。人們發現，即便實施同樣的耕種技術，使用同樣的土壤環境，人口聚集區附近的農場才能有相對更好的收成，有時候差距能達到五倍左右。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簡單的統計學說明了一個現象：人口在一萬四千以上的密集聚居區，它能輻射強化的高效率種植農田，其分布效率和收獲利潤率是最高的。想要達到這個效果，這一萬四千人必須能夠居住在不超過十四棟大廈中，佔地陰影面積控制在四平方公裡以內，這便是一個同盟鎮。

  超級城市的衛星，沛城的同盟鎮——按照莊續騰父親的說法——同盟便是被用來吸血的。

  每一個同盟鎮都有各自不同的使命，它們便按照使命的安排來進行生產，從日到夜、從年初到歲尾，從出生到埋葬的持續生產。它們需要沛城的綜合配套能力，沛城也需要它們提供的供養。

  沛河以南，共有11座同盟鎮，11條高速公路將它們與沛城連接起來。四號高速便通向四號同盟鎮，這種安排的方便程度如同橫平豎直的國境線，實際是一種強權和力量的體現。但是有一說一，這些高速公路的建設水平的確很高，行駛在上面會讓人有種輕飄飄的快樂感覺。

  尤其是離開了城市的降雨區，逃脫霓虹光管的汙染，雲層縫隙中的星光和月光便能灑下來，在連綿路燈的間隙中給人一種廣闊自然的自由錯覺。莊續騰搖下後排車窗，讓濕潤的涼風狠狠吹打，不僅精神為之一振，心情也放松多了。

  有種回家的錯覺。

  第七同盟鎮灰蟲市，主營業務為培養富含蛋白質的營養肉蟲。每次回家，高速公路兩旁便是這樣的風景，因此也會有類似的心情。而第四同盟鎮紅秀市，聽說是個使用大棚種植西紅柿的地方，那裡的生活水平比灰蟲市要高一些。

  “我只知道紅秀市是幾個同盟鎮裡面最窮的，真的西紅柿很難賣出去，西紅柿素已經完全佔領了市場。我們那邊大部分人都在合成西紅柿素的工廠上班，農莊裡的人已經很少了。”

  巴克看看戈工道和莊續騰，想要同他們拉近關系。不管是為了能在這一次保住性命，還是為了能有下一次合作掙錢的機會，他都需要嘗試一下。“工廠好多年沒有擴招，我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隻好經營其他生意。我是個貨車司機，同時也會修理車輛，膽子也大，肯定可以幫上你們的忙。”

  嗯，膽子是不小，敢直接和幫派合作。如果不是火塔幫沒有經驗把他留在最後，導致他成了唯一一個能夠折騰車輛的珍貴人才，他的命運難道會和貨運公司的司機有所不同嗎？既然不是幫派成員，最好躲著幫派。這種沒有中間人擔保，沒有足夠保命能力的合作方式，雖然膽大，但是愚蠢。

  莊續騰看看巴克，突然笑了起來。他一共才進行了三次委托任務，加上培訓，入行還不到五個月，居然已經在評判別人是聰明還是蠢？難道除了愚蠢，巴克的行為就沒有其他解釋了嗎？他很可能是被錢逼得沒辦法，沒有任何選擇空間，只能與幫派合作；或者他只是單純沒有經驗，不了解如何規避風險。所以，直接認定巴克就是傻瓜的行為本身就顯得很傻。

  “以後別和幫派混了，尤其是新幫派。他們沒有地盤，不想經營，隻想著搶一票就走——他們只看重錢，不在乎道義和人命。”戈工道一邊開著車，一邊用平靜的聲音對巴克說道：“你也不適合做雇兵——不是說你不能入行，而是無法在這一行活得足夠久。還是學門手藝，踏踏實實過日子吧。”

  莊續騰在後排聽著這話，有點想笑，當初道哥非常讚成他做雇兵，還說他一定能在這行如魚得水。現在道哥又開始勸說別人切勿入行，這讓他仿佛成為雇兵這一行的從業考核官了。

  “我可以的！我會駕駛各種車輛，可以跑得飛快，還會甩尾漂移，就像專業賽車手那樣！而且我還會搗鼓各種車子，打開它們的鎖定機構……”

  巴克滔滔不絕，推銷著自己的本事，戈工道和莊續騰隻當做背景音過濾掉。他能夠破解千禧戰神貨車，這個本事的確不錯，但雇兵更需要臨危不亂與隨機應變的能力，這點則是巴克欠缺的。而且他在壓力下的表現也不好，直線倒車時慌裡慌張，表現得猶猶豫豫，不能果斷執行明確的指令，這也是重大缺陷。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是不聽勸。莊續騰看看腳邊那個銀色箱子，裡面全都是具備追蹤定位功能的通訊台，這就是巴克挑選的戰利品。他很明確勸說過巴克不要選這個，拿上精密儀器才是更好的選擇。那些帶著鏡頭的分析儀，功能複雜的專業設備，不管對傭兵還是黑幫來說都是非常稀罕的貨物，絕對有吸引力。而通訊台……就算是PCPD的新型號，那也不是沒有替代選項。就比如那些軍用戰地電台，難道不夠香嗎？
  不聽勸是很大的問題，巴克的未來命運就交給運氣吧。如果他運氣好，所有貨物順利出手，沒有碰到開啟搜索模式的PCPD，那就是運氣允許他掙著一份錢。如果連運氣也不幫他，莊續騰更不需要為他操這個心，對不對？
  心裡轉著這種念頭，車輛轉彎駛入小路，紅秀市已經到了。周圍是看起來非常眼熟的高層集中建築，就連樓下公園的設施與綠化都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根據巴克的指示，戈工道開車穿過小區，在高樓的影子下面找到一個名為“番茄家族”的修車廠。它原本應該是一座水煤站，可以為蒸汽汽車添加煤粉和純淨水，還能解決鯨油保養以及影從器充電的需求。

  在水煤站的基礎上擴建，“番茄家族”在這裡承接車輛修理服務，以此維持自己的生活。由於修車廠裡並沒有傳出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可以認為這裡的生意不太好，也就能理解巴克為什麽要去外面找活兒。

  “到了，我姐就在這裡。請把後面的箱子給我。”巴克以為自己聊了一路就能變得熟絡，他錯了。

  “自己開後車門拿，你這個懶蛋！”戈工道哼了一聲，將車停穩並讓它保持運轉狀態，同時用眼神示意莊續騰一起下車。

  巴克打開後車門，雙臂抱著箱子，還沒往修車廠走，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怒吼：“巴克你個兔崽子，拿著我的加壓鑰匙乾壞事去了對不對！你還敢回來……”

  循聲聲音望去，一個手持氣泵噴射槍的女人氣勢洶洶朝巴克走來。莊續騰和戈工道第一時間用車子作掩護，趕緊套上影從手槍。氣泵噴射槍的威力遠不如影從手槍，但距離太近被它轟上一發，還是會死人的。

  利用多個並聯的高壓氣瓶來發射一團高速鋼釘，這是平民版的大威力武器，不需要準頭，只靠威力就能解決大部分問題。莊續騰藏好之後，才有時間回憶剛才一瞬間看到的形象，這時他的心跳速度“莫名其妙”快了起來。

  那是個紅頭髮的女人，年齡與自己相仿，身高也差不多，同樣有一張好耐看的臉。單從相貌上看，她有點偏中性了，可以說眉眼如劍、鼻梁似刀，不能算是非常出眾。將她放入人群，就像將番茄藏在大量紅蘋果中間，一時將很難發現。但她永遠是番茄，不會是蘋果，在關注到她的人眼中，她便是獨自一類，永不會泯然眾人。再說，她也有狠抓眼球的特點，比如那雙又軟又紅的嘴唇，飽滿圓潤，就算在口吐芬芳時也能讓人心動……

  好吧，莊續騰也覺得自己的關注點有些怪，這時不應該首先思考她的裝備嗎？她穿著淡黃色的防油汙連體工作服，身上有很多口袋——莊續騰再次給出好評——腳下蹬著棕色的防滑大皮靴。一雙老舊的米色手套握著用滅火器改造的射釘噴子，背後是四聯裝加壓鋼瓶。她並非強壯的女人，從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腕粗細程度來看，她可能還屬於“柔弱”的那種類型。但她雙腳開立站在門口，手持武器而毫無懼色的樣子，絕對與柔弱不沾邊。

  莊續騰心跳頓了一拍，為她。

  “姐，是我！別生氣，我挺好的！”巴克趕忙說道：“我出去掙錢了，讓朋友把我送回來。你快把武器收起來，免得發生誤會，再傷到你……”

  “收起你那套油嘴滑舌吧！你八成又惹出麻煩，讓人找上家門來了！喂，你們兩個，躲在車後面算什麽本事，出來說說情況！要是我弟弟的錯，我替他賠禮道歉。如果你們故意欺負他，我也不在乎給你們身上加點零件！”

  “姐，他們都有槍。”

  “那你還不趕緊滾進去！”

  聽著外面姐弟兩個的談話，莊續騰笑了起來。他喜歡這種性格，他不想一直躲在車後面，他太想認識認識這個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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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