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賺到錢，戈工道和莊續騰為了定位貝恩的手機，不得不又花了一筆錢出去。他們得知貝恩的手機在河堤區貨運碼頭基站進行了注冊，一直未曾離開。於是兩人立刻駕車前往，希望還來得及。

  時間已近黃昏，天色逐漸變得昏暗，兩個人提前帶上微光望遠鏡以備不時之需。這一次追蹤注定非常困難，因為到目前為止，兩人依舊不知道貝恩到底是誰，真正長什麽樣子。

  貝克和貝奇神志不清，不管如何威逼利誘，依舊提供不出有用的信息。他們不僅說不清如何認識了貝恩，甚至兩個人描述貝恩長相時都有明顯不同。而且隨著審問時間的延長，信息越來越混亂，兄妹兩人甚至開始懷疑貝恩是男是女、是否存在……

  已經無法指望貝克貝奇兄妹，莊續騰和戈工道只能依靠自己。他們將車停在碼頭外面，在車裡檢查一遍裝備，最後與露西通話。露西告訴他們貝恩的手機注冊基站沒有發生變化，這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好消息。

  一台基站可以為半徑四百米范圍提供手機信號，每部手機都向信號最強烈的基站注冊。露西的情報支援不僅有手機注冊的情況，也包括基站的位置。這種電信設施在建成後不會輕易移動，用周圍的基站為圓心，四百米半徑畫圈，便能找到目標基站信號最強烈、最穩定的區域，那裡也是貝恩（手機）最有可能出現的范圍。

  “碼頭正好下班，工作人越來越少，咱們就越容易找到貝恩。”莊續騰將戰地電台打開，讓它轉接露西的電話，他和道哥直接用耳機通訊器聯絡。“我去基站，那裡總是製高點。道哥，你跟著我，保護我的後背。”

  如今，貨運碼頭早不複過往的繁忙，幾乎不存在加班加點乾活兒的情況，因此這裡很快就會歸於寂靜之中，這是有利的方面。不利的方面則來自於碼頭的集裝箱堆場，它們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經常遮擋射線。加上每天搬運工作造成的變動，這些小山也總是發生變化。

  如果運輸業發達，集裝箱會更多出現在船艙裡，而不是堆積在碼頭上。許多集裝箱已經沒了主人，在這裡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年。它們會出現歪斜、鏽蝕和傾倒的現象，原本應該整整齊齊緊密的排列就會出現空隙和缺口，這在貨場的小山中製造了許多難以察覺的隱秘小徑。而且集裝箱本來就有門，只要打開兩端，它就是個隧道。因此貨運碼頭這邊的地形相當複雜，對不熟悉這裡的人來說就像是迷宮一樣。

  最好的觀察位置肯定是塔吊，但是那裡同樣也是最好的被觀察位置。兩人偷偷溜進碼頭時，四座塔吊中的三座還在工作，探照燈依舊追蹤吊臂，如同哨兵一樣巡視著堆貨場。

  先不用著急，優先目標仍是位於碼頭辦公樓上的基站，塔吊可以等工人全部下班之後再說。在經過大門的時候，莊續騰趁人不備，順手從衣架上偷來兩頂安全盔，扣在他和道哥的腦袋上。不是所有的碼頭工人都穿反光條製服，但是每個人都有頭盔，這一點細節不能放過。

  有種潛行叫做鬼鬼祟祟，戈工道與其無緣；另一種潛行叫做融入環境，因此兩個人明目張膽、光明正大、勾肩搭背從空地上走過，一路談笑風生，顯得胸懷坦蕩。雖然有不少人看到了他們，但他們更關注戈工道的體型，而不是操心他的身份。

  兩個人來到辦公大樓，莊續騰看了看周圍地形，決定故技重施，從後面跳上去。辦公樓有六層，整齊排列的窗台格子就是最好的攀爬點，莊續騰只需要小心樓頂邊沿位置就好了。很多樓房的頂部邊緣都是隔熱或防水材料，甚至有些是為了裝飾而填充的泡沫造型，沒有支撐作用，擔不住一個人的體重。莊續騰盡可能選擇支撐柱上方的位置翻越，那樣能稍微提高安全性。

  辦公樓仍在使用，沒人會在這裡設置地雷。莊續騰來到基站天線處，從它所在的牆邊觀察整個海港區。根據他為數不多的“科學技術知識”和“相當數量”的實際使用經驗，他知道手機信號會被各種障礙物阻擋，金屬籠子——尤其是集裝箱——對它的影響最大。

  以基站為出發點，朝整個港口區畫出虛擬的射線，根據遮擋……算了，其實沒有那麽麻煩，莊續騰將自己想象成發光的太陽，然後記住哪裡更容易被照射到，哪裡是陰影。他架起微光望遠鏡，找到周圍臨近的兩個基站，在腦海中重複這個過程。如此一來，他便知道自己所處基站的實際控制范圍。

  排除掉邊緣區域那些被集裝箱完全遮擋的地方，那裡可以說沒有手機信號，也就不必搜查。剩余的區域便是搜索的重點，莊續騰記住這副虛擬的地圖，便和戈工道會合。他剛剛下來，便看到戈工道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有敵人，是幫派。”戈工道用手語比劃了一下，讓莊續騰自己觀察。

  十二個穿著摩托車手皮衣的男女成群結隊向堆貨場走去，一輛白色的加長豪華轎車在他們身後跟隨。車子打開大燈，為開路先鋒們照亮，也為他們製造出猙獰且浮誇的巨大影子。附近工人連忙避讓，就像躲避瘟神似的，根本不敢過問他們要做什麽。莊續騰和戈工道潛藏起來，用望遠鏡偷偷觀察。

  “耳朵側後方有血滴紋身，血蝠幫的人。”戈工道微微皺起眉頭，說道：“血滴越多，他們在幫派裡的地位越高。我沒看到少於四滴的，說明這些家夥至少都是中層。”

  “只有中層沒有嘍囉？”

  “中層就是嘍囉，車裡的家夥才是正主。按照血滴來看，至少也得七八滴了吧？”戈工道壓低聲音說道：“要特別小心脖頸正中間有黑色蝙蝠紋身的家夥，那些都是專職打手，必然有植入體。這些人很陰狠，而且表面看不出他們的實力深淺，由於隱蔽而產生的危險性要比野猴幫的壯漢大多了。”

  “道哥，他們偏偏這個時候過來，不會和貝恩有關吧？”

  “難說。我當然希望不是，但看現在這個陣勢，血蝠幫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勢必會影響咱們的行動。奈客，假設他們是為了貝恩而來，你覺得可能是為了什麽？”

  莊續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X物品來自標靶投資公司，屬於猩紅集團下屬，而血蝠幫與猩紅集團有非常緊密的聯系。貝恩……他會不會根據物品上的標識，想把那東西賣給血蝠幫？”

  “他腦子抽了吧？賣給誰不好……”戈工道愣了一下，說道：“等等。他不是真的雇兵，中間人這邊不行。黑市也是幫派看管，與血蝠幫沒有本質區別。如果他認為血蝠幫會看在猩紅公司面子上給他個更高的價格，那他或許真會做這種傻事。”

  “也有可能他也吸入不少藍野人，腦子出了問題。”莊續騰歎了口氣，說道：“咱們也見到貝克和貝奇都吸成什麽樣子了，這個貝恩，避免不了二手煙……”

  “的確，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戈工道皺起眉，說道：“咱們接下來怎麽行動？我聽說血蝠幫的人鼻子都很靈，遠遠就能聞到汗臭味。想要偷偷摸過去可不容易。”

  “就算很難，也必須嘗試一下。”莊續騰在大腦中回憶地圖，根據血蝠幫前進的方向，推算他們最終要停留的位置。考慮到他們有十二個步行者和一輛車，需要一定空間，而十二個人肯定要分開把守關鍵位置……

  這是個複雜的局面，存在多種可能，而莊續騰將自己代入進去，思考“如果我是四、五滴血的中層幹部，我會如何選擇防禦位置來拍大領導馬屁”。他大概選出幾個關鍵地點，然後再逆向思考該如何潛入。大約一分鍾後，莊續騰有了主意。

  “道哥，你向東，四十米外有個三層樓，那裡是設備樓，你在樓頂找個隱蔽位置掩護我。咱們通訊靜默，隻敲打暗號，如果露西來電話，你負責接。”

  “我懂了，你自己小心點。”戈工道一聽安排，就知道莊續騰要孤身潛入。這個時候，每一秒鍾都很寶貴，他必不會浪費搭檔的時間。於是道哥說完“小心點”就立刻貓著腰向東移動，而莊續騰也迅速出發，他需要趕在血蝠幫到位之前，先搶佔隱蔽地點。

  他選擇的位置是一處集裝箱堆放點，歪斜的集裝箱中央有條縫隙，它只有十厘米寬，不足以讓人通過，但是擋不住視線。而且這個觀察點正在另外兩個集裝箱形成的陰影中，總是黑乎乎一片，以血蝠幫的視角將會很難發現。

  倉促之間這就是最好的選擇，現在的關鍵就是要快。好在莊續騰記憶力不錯，位於樓頂觀察時記住了集裝箱堆最新的形態，便能規劃出避開血蝠幫視線范圍的最短路線。雖然這樣快速行動有可能被貝恩發現——假設他正藏在某處進行偵查——但是哪有那麽多十全十美、萬無一失。能有個行動的機會就不錯了。

  莊續騰如同獵豹一樣從集裝箱堆中央穿過，一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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