鋁熱劑迅速點燃了紫皮人，熾熱的火舌從其內部向上灼燒，將它變成一支明亮的火炬。在重力的影響下，很快融化了附著物的掌心火掉落下來，紫皮人也被火焰一分為二。

  沒有掙扎、沒有反抗、沒有垂死的哀嚎……紫皮人安安靜靜站著被火吞噬，一雙空洞的眼睛始終直視莊續騰，似乎要把他記住。

  這讓莊續騰產生一個疑問：他的馬賽克屏蔽外套對紫皮人是否還有作用？
  第三隻紫皮人，現在可以確定這東西是量產的了，而且製造和使用成本都很低廉，不然不會被用於幫派械鬥這樣級別的事情。莊續騰運用幽影之眼向四周查看，再沒有紫皮人那樣布滿植入體的影從反應，至少說明戰鬥已經結束。

  在紫皮人被點燃並停止動作之時，道爾就跑開了。他一個個檢查老夥計們的傷勢，能急救的急救，不能急救的就給一個痛快，已經死去的就合上他們的雙眼。之後，他衝進建築物內，開始在裡面搜索，不一會兒就抱著張毯子出來。

  毯子下面呈現人形，血正從毯子邊緣滴下來。一隻蒼白的小手滑落，毫無生氣地垂在半空中。道爾的眼淚也是一樣。

  莊續騰低下頭，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道爾，節哀。”

  “節哀？為什麽？我已經沒有節製的理由了。”道爾說道：“屬於我的都已經死亡，而我也沒有人為之付出。謝謝你還和我並肩作戰，只是我肯定要虧下你這個人情。”

  “先安葬她和他們好不好？”

  “你還有鋁熱炸彈嗎？一把火燒了吧，這裡的土地不配埋葬他們。”

  莊續騰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三個掌心火。道爾將孫女的屍體放在一旁，走過來雙手接過掌心火，點點頭表示感謝。“奈客，這裡是紅秀城毒販運輸的一個集結點，鎮子在番茄園下面偷偷種植的精神葉就在這裡集中、分級、預處理然後打包運輸，我查了很久才查到。”

  “我有點拉肚子，碰巧來到這裡，然後就看到了凱麗。喔！凱麗！我都忘了！”

  道爾呆呆地看著莊續騰飛奔出去，回來的時候抱著個昏迷的女孩。果然是凱麗，她戴著過濾面具，身體軟軟的就像大號玩具娃娃。莊續騰將她放在一旁，手指按了按她的頸動脈。“呼，還活著，心跳很有力，應該會沒事。”

  道爾緩緩搖頭，沒說什麽。凱麗和運輸毒品的混蛋在一起，她也是害死自己孫女的幫凶之一。她有沒有中毒、能不能活下去，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奈客，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我回去後會把這件事認下來，你別說你參與過。”

  “沒必要。”

  “不，這件事你聽我的。”道爾說道：“不管你認不認，鎮子上的人和這幫混蛋都知道我來過，我是躲不了的。你承認參與這件事對你有什麽好處嗎？對消滅黑幫和毒販有什麽意義嗎？你在接雇兵委托任務的時候必須宣傳自己在加油站殺了好多毒販嗎？”

  莊續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你說的對，我沒參與過這件事。”

  “那她怎麽處理。”道爾指著凱麗，問道。

  莊續騰閉上眼睛，眉頭緊皺，幾次張口卻只是顫抖。最終，他看著道爾，緩緩說道：“我下不了手。我也開不了口。我希望她活下去。”

  “那你不用管她的事情了，我會帶她回去，觀察她一段時間。”道爾說道：“我在紅秀城還有些仇要報，一些收尾工作要做，之後我就會消失。”

  “我可以幫你。”

  “有需要我就叫你，我不會客氣的。你開車走吧，這裡交給我，我開他們的貨車離開。”道爾指著躺在地上的凱麗，說道：“就算車壞了，她也能修好。”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行，我這就走，你也盡快離開你。另外……道爾，如果你覺得實在沒有意義了，那就來找我，我需要有人為我賣命，哪怕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人都行。我要向上發展，需要能信得過的手下。”

  “呵……”道爾搖搖頭。他沒有答應，同時也沒有拒絕。那一瞬間，至少他的情緒有了波動——至少不是之前的一潭死水就行……

  莊續騰最後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而道爾就站在原地，盯著莊續騰的背影。他想看看莊續騰會不會回頭，會不會再向凱麗投過目光。雖然他來得晚，不知道奈客和凱麗在貨車那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能看出一個男人曾經流過淚的痕跡，而能讓一個戰士流淚的事情並不多。

  打開白色野獸的車門後，莊續騰的確回過頭來，但只是和道爾揮手告別。一分鍾後，白色野獸離開停車場，奈客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凱麗身上。或許他從後視鏡多看過幾眼，或許他只需要回憶一下腦海中的記憶，就等同於凝望。道爾並不會知道這些細節，他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鋁熱劑點燃了屍體，水煤站有的是煤粉，可以確保將屍體完全化成灰燼。道爾看著幾輛貨車，心中稍微有些猶豫。如果要報復，他應該把貨車，甚至把整個休息站全都點燃，但那樣便會招來毒販更大規模的報復。他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也不怕死，但事情鬧大之後他的戰術選擇就少了，很難再給奈客提供掩護。

  “我得幫奈客看好後背，他居然還想雇我？”道爾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殘留的血跡，搖搖頭，說道：“我也就這點用處了。”

  於是道爾沒有燒掉貨車，而是用掌心火和搜出來的幾枚地雷做了個陷阱，留下自己的名號，然後帶著凱麗驅車離開。

  莊續騰其實並沒有走遠，他依舊按照原計劃去了第八同盟城，為莫甘娜搜索藍色水晶的線索。其實他也明白，線索已經找到，從精神葉到藍野人的整條產品線已經基本清晰，缺的只剩下加工製造窩點以及這群毒販的指揮控制體系了。

  好吧，缺的部分似乎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也是最容易被休息站戰鬥影響的部分。鏈條上的人隱藏起來，這可比隱藏精神葉種植地簡單多了。不把人乾掉，燒掉一些產品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我這算不算已經把任務搞砸了啊？”

  休息區一把火肯定會引來很多關注，販毒集團可能就會放棄這條線，啟用其他線路。狡兔都知道三窟，凶狠奸猾的壞人更知道。這就相當於原本要順藤摸瓜，結果藤被摸斷了，瓜藏到其他藤上去了，之前全都白摸了。

  “其實也不能怪我。就算我不去，道爾原本就會和毒販發生戰鬥。我的影響不過是讓道爾勝利了。”莊續騰想了想，覺得這個理由說不過去：“如果道爾敗了，那麽毒販就不會改變策略，莫甘娜的追蹤就能實現。嗯，相比而言，還是道爾勝利比較好。只是那還能叫做勝利嗎？”

  道爾損失了一切，莊續騰也不是沒有損失。他將車停在第八同盟城的路邊，在酒館點了杯啤酒，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點燃了一顆雪茄。他第一次沒有裝模作樣而是吸了一口，然後就收到了來自腰子的信號。

  兩顆植入的濾毒腎正在工作，清除他血液內的有害成分。這些有害成分並非來自雪茄——彌散的不可能有這麽快——而是來自之前呼吸進去的藍色煙霧。

  其實兩個植入體一直在工作，不僅將毒素提取出來，還把它進行化學轉換，變成可以刺激身體技能的戰鬥興奮劑。公司戰爭的士兵更多在野外環境戰鬥，公司業務拓展經理都是快進快出，他們都不需要這額外的戰鬥藥劑。

  這種功能專為鎮暴打擊分隊設計，他們主攻城市內巷戰和複雜房間密閉環境作戰，經常使用催淚瓦斯等氣體開路，也會更頻繁遭遇毒氣攻擊。將毒素轉化為戰鬥興奮劑可以大大提高他們的生存和勝利機會。

  幸虧搶了防毒面具，還有就是這個濾毒腎，莊續騰才能把吸入藍色煙霧的危害降到最低。道爾也有過濾植入體，問題應該不大，就是凱麗不知道會怎樣。莊續騰歎了口氣，舉起啤酒灌了一口，他隻覺得心有些涼，冰鎮啤酒下肚都不再有刺激的感覺。

  不管她了，就把她的美好停留在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吧。莊續騰很快想到了道爾的孫女，頓時覺得自己當雇兵，身邊的人很可能也會受到牽連，這一點不得不防。

  只是防就能防得住嗎？莊續騰思考了半天，通過充分的博弈，他堅定了下手要狠、要不留尾巴的想法。此時，他又想到凱麗，開始檢討自己心軟的舉動，更開始思考自己是否在她那裡留下過真實身份信息。如果只是“稻草人奈客”，那還稍微好一些，至少多了一層防護。

  最後，莊續騰發現，自己所有的擔憂其實只有一個根本來源：公司-紫皮人-藍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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