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綠色和淡金色的光團在莫甘娜的指尖閃爍，並隨著她靈活手指的移動在空中留下飄逸的光帶。只見莫甘娜將雙手向前甩動並翻轉，亮出掌心，便有兩團七彩的光塵飛出，它們快速飛向正在逃跑的兩人。

  “救命！”逃跑中的女人剛剛叫出聲來，就被光團糊臉。那些不斷變換的色彩鑽入眼睛，她當即頭暈目眩，左腳絆上右腳，一下子撲倒在地。逃跑中的男人也是類似的情況，光彩讓他難以視物，一腳踩進缺了塊路磚的坑裡，直接面朝莊續騰跪了下來。

  這也……太簡單了吧。看兩人摔倒的姿勢就是普通人，沒有武技、格鬥之類的訓練。雖然周圍的路燈非常昏暗、無用，但白色野獸裝甲車後門打開後，車內的燈光傾瀉出來，總算將周圍照亮。燈光下，這兩個逃跑的人皮白面淨，既沒紋身也沒穿刺，看起來像是普通人。莊續騰眉頭一皺，對後面的PCPD多了一份警惕心。

  “跑！跑什麽跑！”後面的追兵氣喘籲籲，衝上來撲下去，直接把兩人壓在地上。下面的兩個人拚死掙扎，上面的PCPD一邊用膝蓋壓著，一邊反剪他們的雙手，然後拿出手銬。

  “他們兩個犯了什麽事？”莊續騰問道：“幫助PCPD抓壞人，有沒有獎勵？”

  “兩個小偷，又不是通緝犯，哪有賞金？哈哈哈。”其中一個PCPD笑著起身。他沒有拉起地上的人，而是用腳繼續踩住被反剪的雙手，將其牢牢控制在地上。“你們兩個在這裡幹什麽呢？這裡不是停車場，趕緊開走！”

  莊續騰點點頭，然後指著地上的人，說道：“他看起來很痛苦，手臂都快骨折了。嘶，感覺太不舒服了。要不先把他拉起來？”

  “你在這裡多管什麽閑事？趕緊走、走！”另一個PCPD上前，伸手就往莫甘娜身上推。莊續騰攬住莫甘娜的腰，將她拉回來，躲開了這一掌。

  地上的人見狀，趕緊向莊續騰求救。“他們勒索我們的錢，不是好人！我們不是小偷，我們隻……”

  “閉嘴！”一隻黑色的皮鞋狠狠踢在那人的嘴上，用鮮血和斷裂的牙齒打斷了他的求救。

  莊續騰深吸了一口氣，莫甘娜也調整了一下呼吸……

  大約兩分鍾後，地上多趴了兩個人。莊續騰和莫甘娜一起動手，一個有超算武技，另一個特別熟悉PCPD的技術動作，又搶了個重要的先手。兩名PCPD目前也反剪著雙手，手腕被單向的索扣捆住，身上的武器都被卸除下來。莫甘娜在他們胸前的口袋裡掏掏，找到兩個夾著筆的小本子，熟練地翻到最後部分。

  “沒有案情記錄，只有一些……你們收了不少錢啊？來，讓我找找。”莫甘娜雙手展開，正要以PCPD標準搜身的動作翻找兩個人的東西，就被莊續騰一把拉住了。

  “你別摸了，我來吧。”莊續騰一通胡翻亂揀，從他們本應裝簡易破拆工具的掛包裡找到一卷卷歐元。“呦，用皮筋兒卷起來，幫派風格的啊！你們收的都是保護費吧？”

  一個鼻青臉腫的PCPD側著臉，斜著眼睛盯著莫甘娜，惡狠狠地說到了：“你們兩個……給我記……”

  莊續騰蹲下身子，擺出剛剛學會的平淡、嚴肅、若有所思表情，然後伸出手指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說道：“我最怕被人惦記著。如果你願意忘了我，那你就能好好活下去。否則……”他聳聳肩膀，說道：“你趴在地上好好聽聽沛河的水流聲。你不想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只能聽到那個聲音吧？”

  言下之意，記性好的就要去水裡喂魚。

  兩個PCPD的表情仍舊猙獰，但是乖乖閉上了嘴。莊續騰
  “這兩個家夥不是好人，你看看這些東西。”莫甘娜指著本子裡的記錄，對莊續騰說道：“你看，這裡是門牌號，這裡是日期，這裡是錢的數額。他們在為幫派乾活兒……”

  “很大概率是，但咱們不能完全肯定。”莊續騰專注於幽影之眼，找到PCPD身上的執勤記錄儀。“瞧，關著的，看來兩個人心裡有鬼，抓捕的時候都不敢開著。”

  “你覺得應該怎麽做？”莫甘娜歪著頭，眼睛彎彎，看著奈客。

  “很簡單，把他們放了。”莊續騰指了指戴手銬的兩個人，然後將兩部執勤記錄儀在地上砸碎，從殘骸裡找到儲存器，在眾人面前掰碎並扔向沛河。他和莫甘娜找到手銬鑰匙，將兩人放開。

  “謝謝，太感謝了，你救了我們。”兩個人趕緊鞠躬。

  “趕緊走吧，忘了我們和今天的事，這對大家都好。”莊續騰隨後將兩個PCPD從地上拉起來，讓他們背靠背倚在一起，然後將一把剪刀塞到其中一個人手裡。

  “用這個可以剪開其中一人的捆綁束帶，隨後你們就能脫困。”莊續騰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臉頰，說道：“對你們要說的話也是一樣：最好忘了我們。我已經記住了你們的姓名、編號，別讓我再去找你們，懂嗎？”

  狠話說完就要趕緊跑。莊續騰和莫甘娜跳上裝甲車，趕緊消失在夜色中。在後視鏡裡，兩個PCPD已經剪開了手腕上的束帶，小心翼翼爬起來，互相檢查對方的傷勢。他們沒有向裝甲車這邊投來凶狠或者怨恨的目光，看來後續應該不會有問題。

  “他們兩個帶著那樣的傷回去可就不好解釋了。”莊續騰邊開車邊問道：“莫甘娜，你和他們再碰面的機會大嗎？”

  “我不在這一片區，而且我的位階比他們高，他們不敢找我麻煩。”莫甘娜扯來安全帶，啪嗒一聲扣好，說道：“不用為我擔心。如果他們想動我，會有人阻止他們的。”

  “聽起來感覺你在PCPD很有勢力。”

  “別說笑話了，我沒有勢力。所謂勢力，其實是那些處於灰色地帶的家夥，就像今天看到的兩個人。他們雖然也是PCPD的，但他們只是擁有工作崗位，而不是職業道德。”

  “這些人會找你麻煩嗎？”

  “PCPD總要有人乾正經活，加上我的目標從來不是肅清內部，而是藍色晶體以及毒販，所以和他們沒有衝突。就算發生衝突，也是他們避開我。奈客，你們雇兵之間會有衝突嗎？你會被人殺死嗎？”

  “目前還沒遇到這種事，我猜大概和你在PCPD的情況差不多：覺得應該有、希望別遇到、真要遇上了那就正面處理。”莊續騰抬起並彎曲手臂，亮出肱二頭肌，說道：“能講理就講理，不能講理那就打一場唄！”

  “也對。先講理，不行就打一場，誰還怕誰啊！”

  “對了，你剛才放出的彩色光塵是一種法術嗎？影從法術？”

  “不，那是女巫的目眩詛咒。我說過我是女巫，我在這方面挺有天賦的。”莫甘娜抬起右手，她的指甲不斷變幻著炫彩的光芒。“以前的女巫詛咒大部分都沒法用了，偶爾幾個能用的，效果也很差。我把詛咒和影從法術相結合，讓它們可以重新發揮作用。效果不如原本的詛咒，勉強能夠釋放出來。”

  “真正的女巫目眩詛咒可以讓一廣場的人全都頭暈目眩、無法行動。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只有影從法術或者影從器能夠達到那樣的效果，女巫詛咒肯定沒戲。這算是我的業余愛好吧！這些詛咒的威力比震撼彈更加溫和，而且沒有副作用，拿來用用挺好的。”

  莊續騰點點頭，隨後說道：“有好用的本事永遠是好事，但這種獨特的能力有可能會暴露你的身份，所以還是注意一下。莫甘娜，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送我回去吧！”莫甘娜提到告別的時候明顯有些失落，但這還不能成為她在外面留宿的理由。

  “請容我耍耍賴，路上開慢一點。”莊續騰果然降低了車速，說道：“我有個非常賴皮的問題想要請教，但你得先答應不能生氣，我才會說。”

  “我感覺到一絲絲危險。”莫甘娜掩著嘴笑了笑，目光移向窗外。她大概猜到莊續騰會說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內心的羞赧讓她說道：“我不準你這樣問。還是給我發信息吧！”

  “也行。”莊續騰露出壞笑，莫甘娜便一直盯著窗外，就是不看他。

  等回到家，莫甘娜收到短信，內容就一句話：怎麽追你比較好？
  “真壞啊……”莫甘娜很快寫了近百字的回復，又覺得不好意思，猶豫一番之後就全部刪除了。最後，她隻回復了一個“：D”的表情。

  “哼，得讓你摸不到頭腦才行！”莫甘娜隱藏起勝利的微笑，拿出冷冰冰的嚴肅表情，看起來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狀態。但片刻之後她手忙腳亂快速掏手機看莊續騰回復的行為還是暴露了一些東西，而她得到的回復只有一個豎起的大拇指。

  好像什麽都沒說，好像什麽都說了，可真要問都說了什麽，一切又都在不言中。莊續騰認為自己不能著急，最好一點一點向莫甘娜發起進攻。目前，他覺得莫甘娜是個很好的目標，因此更需要繼續了解她。莊續騰認為最關鍵的點還不在莫甘娜身上，而是他自己。他需要在非常冷靜的狀態下說服自己：可以把真正的名字和身份告訴她，讓她走進來。

  同樣，他也需要走進莫甘娜的生活。一個雇兵和一個PCPD很難成為終生的搭檔，兩個互相扶持和照顧的真實的人才可以。

  是不是應該這樣想，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莊續騰也說不上來，但總不能向戈工道學習吧？道哥突然就和普林斯滾了床單，然後就搬到一起住，這種疾風驟雨的風格可學不來。同時，這件事也不能太不著急。兩個人的職業特性決定了他們總是行走在危險邊緣，等得太久了，萬一等死了，那就浪費了一生。

  快樂的時光因為短暫而珍貴，想要達到長久的幸福，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莊續騰重新投入到工作中，跟著“詐先生”學習信息控制——他的老師講的很清楚，不會告訴他真名，不會給他看真實相貌，兩個人更不會深交，只要有個代號就行。莊續騰想到詐騙犯，便叫他“詐先生”，那人也不生氣。

  莊續騰自信地拿出“神”不可測的表情，立刻就被他看出了來歷。“這個表情沒什麽問題，你擺得挺有水平，看起來很自然。表情的關鍵在於保持，尤其是聽到出乎意料的消息時。你爸把你媽打死了……”

  在怨靈的控制下，莊續騰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與此同時，他的內心裡轉過好幾個念頭，先是震驚，然後是恍然大悟，再到擔心自己之前的表情，然後再擔心之前的擔心。如果換做平常，他會微微放大瞳孔、緩緩閉上眼睛、睜開後皺起眉、最後可能還要歎口氣。

  “誒？不錯，表情居然穩定住了，這很好！”詐先生第一次對莊續騰豎起了大拇指進行誇獎，但這樣做的還是為了觀察反應。“聽到讚賞也沒有異動？你怎麽做到的？”

  “我什麽也沒做，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嗯，只要控制住表情，你的腦子足夠快，就很難被騙了。”詐先生說道：“你繼續保持，我會一邊觀察你，尋找可能的紕漏，一邊給你講解如何觀察對方的微表情。”

  “我有個問題。”莊續騰說道：“像我這樣什麽都不做反應，好嗎？”

  “好不好不重要，你想問的是這樣做是否自然。我告訴你，不自然，但是有用。就像你帶了個面具，等於明白說出‘我不想你們看到我的情緒’，雖然這有點認慫，卻不妨礙它有效果。防守做到這一步就足夠了，你說的那種特別自然的受控表情，屬於進攻中最難的部分：提供假信息。”

  莊續騰聽明白了，他隨後繼續用心訓練。除了表情控制和觀察之外，如何挖掘對方言談中的信息，如何控制和導引話題方向，這都是莊續騰需要學習的部分。

  針對蝰蛇的計劃正在進行中，目前工作都集中在幾個情報官身上，莊續騰和戈工道反而處於待命狀態。他抓住這段時間努力學習，爭取在正式行動之前多掌握一點東西，多增加一點把握。

  很快，就到了他應該出馬的時候。情報官們已經完成了前期的調查和設置，魚餌一號該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