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弄砸了，你準備怎樣？拍拍屁股走人，回去繼續休養？”

  說話的這人叫做阿列克，有八件植入體但沒有外號，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但沒有教養，有一些狡猾的鬼主意但沒有絲毫遠見。與他在這裡掰扯純粹浪費時間，但是中他的計不止浪費時間還會顯得很傻。

  “如果我不搭理你，選擇扭頭就走，你便可以趁機孤立我；如果我被你激將或者將計就計，就不得不和你打賭。如果我說一句‘如果我出問題，我包賠’就等於給你買了保險。當我問你準備怎麽對賭，你會拿出自己在雇兵界的名聲不如我作為理由，選一個對你合適的賭注。親愛的阿列克，你忽略了一個問題：我不需要對得起你，我只需要對得起我的工錢。”

  阿列克的臉皮抽動幾下，足夠厚，所以沒有掉下來。他回應道：“你說的話很漂亮，但……”

  “漂亮就行，我不需要聽你的‘但是’。拿點成績出來再說話，弄到外號之後再過來找我嗶嗶。”莊續騰不再看他，免得他以為自己多麽重要。“根據委托任務的區域分配，我負責辦公區正面入口附近的安全。大家都有任務專用的通訊頻道，互相隨時報告情況。”

  與其他雇兵的見面並不順利，這有點出乎莊續騰的預料，但情況還可以接受，至少沒有失控。他原以為現在工作不好找，大家會打起精神，更珍惜工作機會，齊心協力把事情做好，而不是總有一種內鬥的傾向。

  就算換個角度，如果莊續騰初出茅廬，還沒有名聲，這時一個已經成名的雇兵加入到任務中，是自己一方的人，有同樣的任務目標，那他不僅會很歡迎，還會想方設法搞好關系，找機會學一點經驗來提升自己。可惜，他確實不能以自己的想法來嵌套現實，認為別人都和自己一樣。

  “奈客，想想任務吧！”莊續騰輕輕拍打臉頰，打起精神，開始觀察自己負責的這片區域。風馳賽場位於上城區，前身是位於初級中學旁的一個二十二層賓館，由於在投機生意中賺到大錢，他便買下了部分學校用地，將緊鄰它的體育館收入囊中，改造成了一個綜合格鬥中心，開始舉辦賽事。

  賽事的成功反過來促進了旅館的業務，那些看了比賽之後熱血沸騰的人們總需要一個發泄興奮的場所。於是，學校被整個買了下來，一個個教室變成脫衣舞表演的單間，圖書館的大房間正好改為賭場。而原本的辦公樓，現在還是辦公樓，只不過主營業務從教育變成了金融，成了金錢匯聚的場所。

  辦公樓一共三層，每層十六個房間，前後一共三個入口、兩個樓梯。這裡的工作人員身穿統一製服，胸掛銘牌，相對來說很好識別。莊續騰換上給外來安保人員專用的紅白豎條馬甲服裝，脖子上掛著出入身份牌，這樣才能獲準接近辦公樓。

  這些安保方面的規矩來自風馳賽場自己的保安處，處長若爾特·巴威是個非常嚴肅的壯漢，軍人出身，手臂和一條腿是影從戰鬥義肢。這說明他曾在戰鬥中負傷，而軍隊認為他的經驗與技能非常寶貴，需要繼續服役，才會給他安裝昂貴的戰鬥義肢，重新投入戰場。這樣的老兵絕對是軍隊的寶貝，但風馳的老板有足夠的錢和關系，能把他挖來，算是重新就業裡很不錯的結果了。

  若爾特手下有一支三十五人組成的固定安保隊伍。在賽事壓力比較大的時候，還會有四十到五十人臨時擴充進來。若爾特承認，安保的核心骨乾仍然是那三十五人，其余人只能做一些輔助服務的事情，幫忙維持一下秩序，肯定無法處理緊急突發情況。

  “護城河安保派來的十五個人算是救急了，他們的水平與我之前那三十五人相當，我就能照顧更多關鍵區域。”若爾特對自己人相當有信心，莊續騰姑且聽著，不予置評。“但是這一次情況不同，血蝠幫可能會對我們下手，而我們缺乏與血蝠幫對抗的經驗。我聽上面說，你和戈工道曾與血蝠幫敵對，打過不少交道吧？”

  莊續騰輕輕擺手，實話實說：“戈工道遭遇過背叛，叛徒是個雇兵，後來加入血蝠幫。我們與血蝠幫並無刻骨仇恨，只是針對那個叛徒、逃兵。”

  “但是你們的確對付過血蝠幫。”

  莊續騰面帶微笑，說道：“如果你要從我這裡尋求某種安慰，那我承認我們對付過血蝠幫。不過我不會以這個作為經驗參考，而是一切重新來過，防備一切可能的新情況。”

  “那太好了！”若爾特嚴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抹短暫的笑容。他伸出義肢右手，放在莊續騰面前，說道：“你有這種警惕性，說明上面對你的推薦完全正確。如果有情況，我在七號頻道，及時聯系我。”

  莊續騰握手，他的手掌立刻被一股強有力的影從能量包裹住。從這一點看，影從義肢手臂的品質相當不錯，就是不知道它除了自然手臂的抓握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功能。

  這種事關戰鬥力的秘密想想就可以，肯定不能直接問。若爾特離開後，莊續騰先繞著辦公樓上下左右轉了幾圈，指出監控攝像頭角度以及大樓和圍牆之間距離的幾處問題，給賓館的設備處提出了改進建議。與此同時，他張開怨靈果凍，測試了自己的感知覆蓋能力，找到讓覆蓋體積能夠達到最大的位置，搬了張椅子，便坐在那個位置。

  這個位置就是辦公樓東側樓梯間1.5層拐角的窗戶下面。透過窗戶，他的視線能夠覆蓋大樓前面的空地，看到差不多每一個來往的人。與此同時，怨靈果凍還能兼顧大樓後面，剛好可以“摸”到三米高圍牆的上方。如果有人試圖翻閱，也逃不出他的感知。

  如果他想，怨靈果凍可以滲透進辦公樓的每一個房間。除了完全氣密、一點縫隙不留的地方，莊續騰可以感知大樓裡所有角落，清楚每一個人都在幹什麽、說什麽。這裡的活動，對他毫無秘密可言。

  能夠覆蓋如此大的面積，得益於莊續騰持續的艱苦修煉。除了昏迷不醒的那一周之外，莊續騰在醫院的每一天都不能鍛煉身體，除了去石柱大殿找巫妖大師學習和談心之外，他就只能躺在床上修煉法力、強化怨靈仆役。

  醫院原本就是個怨氣集中的地方，尤其是沛城第二醫院，它以植入體業務著名，植入體的副作用也可以轉化成怨氣，這給了莊續騰收集怨氣提供了充足來源。先將怨靈觸手伸展出去，然後再施展休眠武技，將那些觸手當做額外增加的吸收器，莊續騰每天都能將怨氣充滿，補充修煉的消耗。
    這讓他在怨靈系死靈法術方面的進展突飛猛進。

  有充足的原料，有最優秀的法術指導，還有最強大的修煉動力——不想陷入無聊。如今，怨靈果凍的最大覆蓋體積來到三十米半徑，在這個距離上，他能夠感知到比老鼠大的移動物體，聽到40分貝以上的聲音，觸摸到綠色以上品質的影從能量。

  簡單來說：任何一個帶槍進來的人，都會被莊續騰發現。

  如果收縮怨靈果凍，莊續騰就可以用警戒距離換敏銳程度。當怨靈果凍縮小到二十米半徑的時候，他就能感受到蒼蠅蚊子之類生物的移動，甚至可以用怨靈觸手直接捏死它們。在這個半徑上，他能應用四閃左右的超算武技，足夠他躲避已經瞄準他射過來並具有追蹤能力的鬼影能量彈——前提是數量別超過三發。

  繼續壓縮怨靈果凍，縮小到十米之內，它就可以完整地支撐七閃狀態的超算武技。在住院之前，莊續騰同等狀態的最好成績是三米，也就是只能在近身的情況下僅靠怨靈果凍施展七閃，超過三米就必須綜合運用聽力、視力和皮膚觸覺。

  由於怨靈果凍算是超出常人的一種感官，它與光照、噪音、所處介質的關系不大，甚至在真空中也能使用，這就極大增強了莊續騰的警戒能力。於是，“能支撐全部武技”和“最大感知范圍”相結合，它們構成了“絕對警戒范圍”，也就是莊續騰最能發揮本領的主場。

  如果繼續向內壓縮，怨靈果凍對感知的增強效果就不明顯了，同時會因為警戒距離變小而吃虧。但是換一個操作方法，也就是減少給怨靈果凍提供的法力和怨氣數量，就可以一邊維持感知效果並縮小范圍，一邊富余出法力給其他方面使用，比如以骨盾術為核心的怨靈護甲。

  將全部怨氣全都用於防護，他能夠在身體內疊加十六個怨靈仆役，將它們用於吸收傷害。根據巫妖大師的簡單計算，消耗四個怨靈仆役可以將莊續騰所受的鈍器傷害減少一半，十六個怨靈仆役疊加，在邊際效應的影響下，大概能讓把鈍器傷減少到八分之一。

  這個效果相當恐怖，相當於在擁有無限法力和怨靈的支撐下，莊續騰幾乎不怕任何拳頭。不過，誰也不可能無限法力與怨靈，甚至不敢隨便爆掉疊加起來的怨靈仆役，就為了分擔單次傷害。

  持續分擔能力其實更重要。在不損失怨靈仆役數量、隻消耗法力的情況下，莊續騰能把鈍器傷害減少一半，切割和穿刺傷分別減少三分之一和四分之一。不過，莊續騰還有骨盾術和鈦合金的鍛骨來抵擋穿刺傷，綜合來看他其實更不耐受切割傷。

  好消息是：莊續騰很擅長用超算武技避開切割傷；壞消息是：他不能真把所有怨氣都用於防禦，那會讓他失去怨靈果凍的感知優勢。

  隻維持三米的怨靈果凍，他可以同時支撐十倍疊加，怨靈和法力的消耗與恢復仍然處於平衡狀態。只要怨靈果凍大於二十米，為了維持收支平衡，他就必須放棄額外防禦。如果最大化張開怨靈果凍，僅依靠自身法力，最多只能維持十幾個小時。他需要找到額外的怨靈來源，比如這個范圍內各種影從副作用。

  執勤的時候，莊續騰繼續修煉，並開始嘗試建立循環。他發現可以用休眠武技將自身的疲憊與損害轉移給安全藍的使用者，引發他們各種健康監控和醫療類植入體工作。植入體的工作會產生副作用，莊續騰將之轉換為怨氣並吸收，從而補充自身的消耗。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正反饋，但它還有更進一步的應用：先用怨氣傷害自己，再轉移給其他人，從而進一步強化這個流程。

  傷害自己，聽起來有點自虐傾向，但實際上所有的鍛煉、修煉都需要不斷接近甚至突破自身極限，這個過程並不舒服，它就是在傷害自己，就可以應用這個流程。換言之，莊續騰可以將修煉帶來的副作用全都轉嫁給周圍的人，只要那人使用安全藍就行了。

  損害全讓別人承擔，修煉成果都讓自己享受，死靈法師都是這麽爽的嗎？
  對此，巫妖大師也只能坦白：死靈法師的確可以這樣修煉，但做不到莊續騰這樣。只要周圍人多，莊續騰能夠一直循環下去，自身不受絲毫副作用影響，沒有任何死靈法師可以達到這種效率。巫妖大師也絕對事情有點不對勁，但是哪裡不對，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既然沒有發現問題，那就一邊嘗試發現問題，一邊抓緊利用這個便利修煉。”巫妖大師的意見正說到莊續騰的心坎裡。工作的時候也可以修煉，這簡直不能更爽。反正莊續騰不可能在人前展示出身體已經基本恢復的事實，那就一直坐著，用所有人進行修煉。

  從白天到夜晚，除了上廁所和隨機時間買個飯回來吃，莊續騰就一直坐在1層半的樓梯拐彎處，目光炯炯地盯著辦公樓前面的空地。雖然大家對他這樣做的效果存在疑問，但不得不佩服他的耐性。一連三天，莊續騰保持這個狀態。除了修煉之外，他還用心記錄幾乎每一個進出辦公樓的人，將它們的長相和步態印在腦子裡。倒也不是說這些信息就一定能夠派上用場，他只是用來鍛煉自己的記憶力而已。

  一連五天，表面看起來無事發生，但實際上血蝠幫的人來過好幾次了。他們用衣服遮住幫派紋身，偽裝成賭場的玩家或者迷路的住客，探頭探腦向辦公樓這邊張望。他們以為自己的偽裝足夠好，但是怨靈果凍才不管衣服是不是遮住紋身，它是靠“摸”的，能夠從肉眼無法做到的角度鑽進腦袋進不去的狹窄空間，給莊續騰帶來真實信息。

  別說紋身這種東西了，莊續騰甚至很清楚他周圍三十米半徑范圍內誰的胸部是真的，誰用了植入體。

  將這些窺探者的信息秘密報給若爾特，後者一抓一個準兒，對莊續騰的信任度逐漸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