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誰有多余的毛毯。我看天色漸晚，估計要降溫，想……”

  莊續騰先買了一圈食物和水，放回車裡，然後再借口要買點毯子被子。聚攏在一起的貨車司機們覺得這很正常，完全是關心女伴的表現，也就任他隨便走來走去。於是他再次靠近內奸電台所在的車輛，突然抽出破甲錘，用力往貨箱門上砸去。

  “哐！”一聲巨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他們縮著脖子轉過頭去，便看到莊續騰一把扯掉破碎的貨箱後門，將裡面的齷齪大白於天下。兩個人，一套桌椅、一套電台，兩副驚恐的表情。其中一人猛地將手伸向電台上調節頻率的旋鈕——他想要掩蓋通話的目標。此時，一枚灰色的鬼影能量彈飛過，直接打斷了他的手臂。

  一人大聲哀嚎著倒在地上，另一人的脖子上多了一把鐮刀。莊續騰在超算武技·五閃狀態下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沒有停頓也沒有一絲浪費，用最短的時間控制了局面。他左手持握鐮刀勾住那人的脖子，將右手的影從槍展示給他看。“不想死就聽話，”莊續騰一邊挾持他，一邊飛起一腳踢向斷臂者的下巴。那人停止哀嚎，嗚呼一下暈過去了。

  莊續騰將人拖出貨車車廂，對眾人說道：“這兩人正在跟遊牧部落通話，為他們選擇搶劫的目標。這車的司機在哪兒？你們還等什麽，等他跑掉去通風報信嗎？”

  “先抓起來！問問清楚！”

  有帶頭行動的，事情就能很快辦好。司機被抓了過來，莊續騰控制的家夥也全招了。遊牧部落最近很缺錢，想弄一票大的，於是就想出了一個計劃：先攔路，讓司機聚集，然後派人降低他們的警惕性，最好讓司機們關掉蒸汽機。重型貨車滿載時，想要在冷機情況下重新啟動並上路，光蒸汽機加壓就要十幾分鍾。這段時間足夠遊牧部落衝過來，將它們全都攔下來。

  便有司機揮舞拳頭，說道：“傻瓜，在外面跑車的人都知道蒸汽機不能停，也不會停下。你們這種計劃純粹是癡心妄想。”

  莊續騰搖搖頭，說道：“他們車裡放了好多手搖鑽頭，或許是想對你們的車胎做些手腳吧？我覺得，你們最好查查後面那輛載著舊輪胎來這裡的貨車，或許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在莊續騰的提醒下，遊牧部落的第二層計劃也被挖了出來。將前面的車胎弄壞，後面再用大貨車一堵，兩邊是路況不明的衰原，中間的貨車不就全被堵住了嗎？實在不行，他們甚至還會破壞所有車胎，反正只要貨物留下，再換上後面車帶來的二手輪胎，遊牧部落就能把這裡的貨車修好並重新開走。

  “現在的問題是怎麽過去。”莊續騰看了看時間，之前預計的富余時間幾乎消耗殆盡，他不能在這裡久留了。於是他建議道：“要麽在這裡繼續等，要麽就開車衝過去。對面肯定有路障，先衝過去的車輛一定會受到損傷——但咱們現在有兩台自願奉獻自己的車輛。”

  這兩台車便是裝著電台的貨車以及裝滿輪胎的貨車，莊續騰建議用它們衝關。

  “關鍵在於能不能跟著衝過去。”莊續騰對眾人說道：“我會開車打頭，衝出一條路，後面的只要跟緊就能順著過去。第一輛車最危險，最後一輛車次之，而衝關成功後，他們或許會對留下來的人下手。”

  有些司機表示不解，問道：“小夥子，你這麽著急過去？”

  “難道留在這裡等天黑後被那些人突襲嗎？”莊續騰搖搖頭，說道：“他們的計劃中就有衝過來的部分，你們準備怎麽辦？在這裡等著，還是掉頭回去？”

  “掉頭回去不過還要重來一遍，留在這裡就是任人宰割，看來只有過去了。小夥子，只要你衝在前面，我們就跟著。”

  “那就這麽定了。”莊續騰拍拍手，說道：“趁現在黃昏，天還沒有完全黑，正是最後的機會。再晚一些就不得不開著車燈，那就沒有突然性了。另外，遊牧部落從來就不勤快，封路的時候肯定會注意來車的方向，所以咱們要從對面車道逆行衝過去，然後抓住機會拐回來，這樣成功的幾率大一些。”

  “說得對，你想的很周到。”幾個司機點點頭，說道：“我們跟在你後面，讓你女伴的車在我們中間，這樣便於保護。”

  “那就衝吧！”

  莊續騰對夜鶯和岩雀說了自己的計劃，兩個人同時歎了一口氣。“雖然覺得你有些衝動，但如果你覺得這對任務有幫助，那你就做吧。是否需要我們開一輛車？”

  “不用。我開第一輛，輪胎貨車有個司機大哥駕駛，他跟在我後面。你們兩個開好這輛車就行。”莊續騰湊近車窗，小聲說道：“注意跟緊，一定要小心可能發生的混亂局面。實在不行就去路基下行駛。這輛車個頭小，短距離還能應付應付。”

  “你照顧好自己。”夜鶯抬起手，在他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說道：“最前面是最危險的，你要小心。”

  莊續騰點點頭，然後轉身登上了貨車。他掛上空擋，讓蒸汽機壓力提升到最高，然後帶頭開了出去。

  大大小小的貨車在他身後排成一列縱隊，全都關閉車燈行駛。落日的余暉讓他們能夠看到前車的屁股，更遠處就是一片模糊。不過沒關系，他們也只需要跟緊前車就好了。

  莊續騰眯起眼，讓自己的視力盡可能多工作一段時間、一段距離。接著今天最後的光亮，他將前方道路的情況看個明明白白，然後牢牢記在心裡。當余暉消失之後，遠處的黑色煙柱也與夜色融合到一起，再也看不出來，車隊也基本隱沒的黑暗之中。

  這個時候，眼睛還沒有從白天轉為黑夜模式，會有一段視力最差的時候。尤其是遊牧部落，他們用火堆為自己照亮取暖，近處的亮光進一步削弱了他們的黑夜視力。當他們在交談的噪雜中聽到汽車發動機聲響的時候，車隊距離它們只剩下兩百多米。

  “有肥羊過來了？”不少人用手遮住眼眶，向黑暗中張望。

  莊續騰深吸一口氣，將車輛速度提到最高。他之前看清楚了，遊牧部落的路障有漏洞，主要的防衝擊方向與道路行駛方向對應，因此若從另一側對關卡發起衝擊，難度會降低很多。莊續騰面前是兩輛轎車，它們將車頭對起來，朝向遠端。只要從中間撞上去，兩輛車就會向兩側甩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來吧！”莊續騰猛地打開車燈，給那群人一個遠光燈震撼。

  在他的帶領下，車隊的燈全開了，那是一條光芒的長龍，從蒸汽中飛馳而出。就在此時，夜鶯對岩雀說道：“妹妹，看你的了。”

  岩雀點頭微笑，雙手按住額頭，打開植入體並伸出觸手。她通過內奸車的電台連接進入遊牧部落的通訊系統，然後命令他們播放一段刺耳的聲響。這種經過編制的特殊音頻讓人頭疼惡心，如果帶著耳機，那更會讓人失去平衡，難以控制身體。雖然效果不會持久，但她們只需要讓遊牧部落的指揮系統暫時混亂，就已經達到目的。

  血沿著鼻梁向下流淌，岩雀早已習慣，拿出預備好的紙巾擦拭。這時，莊續騰碰撞路障車的響聲從前方傳來，然後便是一陣陣驚呼。幾枚鬼影能量彈在空中飛舞，撞在一些車輛上。倉促之間的射擊難以命中高速行駛車輛中的駕駛員，而且遊牧部落的影從槍比黑幫的槍械還要差一個檔次，他們也開不了幾槍。

  莊續騰緊握住方向盤，運用超算武技的觸覺感知能力來掌握車輛狀態，以免它在劇烈的撞擊中失去平衡。敵人被火光和車燈雙重照亮，莊續騰掃過一眼，根據他們的裝束和裝備找到可能更高階的指揮者，這些人對車隊的威脅程度要大於那幾個持槍者。就在鬼影能量彈打碎玻璃的同時，他不僅判斷出這一槍肯定打偏，同時也抬起右手，做出了自己的瞄準。

  他開了一槍，打穿了一枚顱骨，斷了一條指揮鏈。接下來，他從兩車道中間衝過去，用頂飛的車輛再把三四個人掃飛，終於衝出了阻攔。

  前面就是開闊的公路，大家只要逃跑就行了。莊續騰感受到屁股下面的顛簸，知道自己的車子不行了。這畢竟不是白色野獸裝甲車，只是量中型貨車。它的車頭在碰撞中損壞，熱蒸汽已經在噗嗤噗嗤往外冒；輪胎應該也壞了，整輛車朝一側傾斜。莊續騰從駕駛室窗戶伸出手去，示意後面的車輛超過自己、繼續趕路。然後在座駕還有動力的時候趕緊靠邊，讓出道路來。

  每輛經過他的車子都會鳴響喇叭，算是對他的致敬和感謝。莊續騰離開車子，觀察遊牧部落的關卡。那裡一片混亂，很多人捂著耳朵、腳步踉蹌，更多人對著呼嘯而過的車隊無能狂怒。一輛轎車停在他身邊，夜鶯對他招招手，說道：“還有正事，咱們快走吧！”

  “對，咱們還有正事。”莊續騰打開車門跳進車子，趕緊跟上大部隊、超過大部隊。

  “時間勉強趕得及，咱們得全速行駛。”莊續騰從後視鏡觀察後面的情況，隨後注意到岩雀臉上不明顯的血痕。他皺起眉頭，指著她的臉，問道：“怎麽受傷了？是流彈嗎？”

  “傻瓜，車玻璃都沒壞，流彈怎麽飛進來的？”岩雀搖搖頭，說道：“我用了一下能力，通過通訊系統讓他們腦袋嗡嗡響。隻用情報刺探植入體會讓臉部流血，這沒辦法。大腦是人體血管最豐富的區域，面部的毛細血管也是。沒辦法防止流血，只能等它慢慢恢復。”

  “呼……聽起來很疼。”莊續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止血噴霧遞過去，岩雀說她有更好的，已經用過了。“好吧，我知道你們能照顧自己，我只是想表表心意。夜鶯，接下來要不要我開車？”

  “我發現你的眼睛沒有改造過，而我們有夜視能力。我來開車吧，這樣還能飆得更快些。”

  “那太好了。”莊續騰點點頭，說道：“如果需要替換就叫我，我抓緊時間眯一會兒。”

  說完，他就拉過安全帶系好，向後傾斜座椅，作勢就要睡覺。岩雀從後座探過身來，手指懸在莊續騰臉上晃蕩。“你真打算睡覺啊？我們兩個人還不能陪你嗎？”

  莊續騰笑笑：“你說話的方式有點像是道哥：聽起來挺正常，仔細一想似乎還有別的意思。說吧，你想聊什麽？”

  “聊聊你自己。比如你的表現為什麽那麽奇怪？”岩雀說道：“我注意到，你每次看我們的時候都有意識地移開目光。這就奇怪了，我們沒有對你表現出敵意，甚至歡迎你來看，你為什麽要躲？心虛嗎？”

  “呃……禮貌？”莊續騰撓撓頭，說道：“我不記得我故意移開目光。”

  “你有。”夜鶯歎了口氣，說道：“你看其他人的時候都沒有避諱，只是看我們的時候……你回避我們，是不是因為我們的中間人斯泰爾？”

  “我沒有故意移開視線。”莊續騰用力搖搖頭。

  “沒有故意，那就是無意，這樣更傷人。”岩雀縮回座位，雙手捧著臉，輕輕唉聲歎氣。而夜鶯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斯泰爾會給我們一些扮演妓女的工作，所以你鄙視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們不喜歡這樣的狀態，只是已經無法更換中間人——奈客，你能理解嗎？”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你們入行的時候沒有嘗試去找女性中間人，比如露西嗎？”

  “我聽說你是道哥領入行的，他是你的介紹人，直接為你作保，讓露西當你的中間人。”

  “是這樣。”這是行業裡都知道的情況，也沒必要否認。

  “我們入行的時候也是經人介紹，有人願意支持我們發揮頭腦的力量，這樣的機會很稀少，我們也沒有其他選擇。這裡面有個矛盾：不入行，不知道裡面是什麽樣；入了行，就錯過了選擇的機會。”

  莊續騰撓撓頭，說道：“你們幹嘛不拒絕那些厭惡的任務？”

  “我們並非正式情報官，我們的植入體需要打理，這部分很花錢。這是一種債務，我們逃不掉。”夜鶯解釋道：“我們兩個還年輕，不想和其他情報官一樣，此生再也不見光明。我們選擇以雇兵的身份活動，而這種自由意味著代價。我們的雇兵傭金還不足以維持植入體，總是處於欠債的狀態。如果不想被副作用折磨，那就只能聽斯泰爾的話。”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莊續騰感歎道。

  “誰叫我們當初那樣選呢？”岩雀搖搖頭，說道：“奈客，我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別避開我們。你是自由的，有個好搭檔、好中間人，我們羨慕你，但請你別刺痛我們。”

  “呃……我真沒……好吧，我答應下來。”莊續騰撓撓頭，說道：“誒，對了，你們要是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讓你們減輕副作用的痛苦。誰給我頭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