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裝甲鼬的車燈照亮了家裡的院子，兩聲喇叭肯定能把家裡人叫醒。莊續騰先下車，朝裡面喊了兩聲爸媽，然後從地磚下面摳出大門鑰匙，哢哢嚓嚓將門推開。

  “續續？”房門邊傳來一聲詢問的呼喚，然後一個披著外套、手持鐮刀的男人探出頭來。

  “爸，是我！”莊續騰朝門口招招手，說道：“我先把車開進來，一會兒再說。”

  “你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惹上麻煩了？要來躲災？”莊父踮起腳尖向遠方張望，生怕看到紅藍間隔閃爍的燈光。不過，夜色很深很黑，只有鎮上的點點燈光，沒有PCPD的身影。不一會兒，媽媽也出來了，一隻手攥著手電，另一隻手裡套著影從槍戒指。她用手電照向裝甲鼬的車玻璃，發現無法穿透過去，看不到裡面的人。

  “是咱們兒子。別緊張，他說他沒犯事。不過這個時候回來的確有些奇怪……”

  莊續騰停好車便趕緊下來，給父母擺出嬉皮笑臉，一邊回身關閉大門，一邊說道：“我這次回來是為了給你們介紹一個人：莫甘娜，我女朋友，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

  莫甘娜歎了口氣，打開車門從另一邊下來，微笑中總有一絲掩不住的緊張：“你們好，我是莫甘娜，莊續騰的呃……女朋友。”

  “姑娘，你快過來。別害怕，我兒子不靠譜，把你從舞會上搶了出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莊續騰的媽媽趕緊上前把莫甘娜護到身後，同時安慰她道：“你放心，我們保證安全把你送回去，只要你別說他是綁架犯就行。”

  “我就說他們不會相信的吧！”莊續騰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們倆就先護著她吧，想問什麽都行。我先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對了，我和妹妹的房間還空著呢吧？墊吧墊吧之後我還得補一覺，這兩天就沒好好睡覺。”

  心裡沒鬼，行動就很坦蕩。莊續騰給媽媽一個擁抱，然後從父親審視的目光旁溜過去，直接去了廚房。他找到冰箱裡的剩飯，拿出來加熱一下，順便做了個速食調味湯。過了一會兒，爸媽和莫甘娜有說有笑走了進來，一看媽媽給莫甘娜拉出座椅，爸爸催促莊續騰端點吃的過來，就知道誤會已經解除，事情總算說明白了。

  莫甘娜受到了熱情款待，莊續騰就是負責端茶倒水的仆人。此時，莊續騰選擇半夜過來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他能用累極了需要休息為借口，把自己和莫甘娜從興奮的父母那裡解救出來。

  “真不行了，得睡一會兒，你們沒看我一直打呵欠嗎？”莊續騰拽著莫甘娜就朝裡間走去，一邊給她指出莊菲菲的房間，一邊將她拽到自己房間裡來。

  一張單人床沒法睡兩個人，除非使勁擠擠，或者一個人睡在地板上。莊續騰將床讓給莫甘娜，然後從櫃子裡搬出第二床被子，直接裹住自己睡在床腳下。至於莫甘娜把他叫上床去一起擠擠，這種命令必須服從。

  兩個人既緊張又興奮，同時也覺得非常安全和放松，很快就睡著了，而且一直睡到早上八點多，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照在莊續騰的臉上。

  “今天別穿宴會裙子了，這裡還有些我的衣服，襯衫、長褲和外套都好辦，就是鞋子……”莊續騰抓起莫甘娜的腳看了看，說道：“感覺可以穿我妹的鞋……”

  “不要！我可以把高跟卸下來，就當涼鞋穿，別去動你妹妹的東西了。”莫甘娜抱著被子蜷坐在床上，打著呵欠發著愁：“我這第一次來就和你一個房間睡，會不會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現在才擔心啊？哈哈，沒事，別擔心，他們最多批我一頓，對你只會好好的。”莊續騰一邊給莫甘娜找衣服，一邊說道：“我在家的作用就是用來鞭策和對比的，而且是壞的方向。比如對我妹妹，就用‘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別和你二哥似的’。我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而且習慣了。”

  “我在家裡也是這樣的，他們一直想讓我當個植入體醫生，我就不喜歡，一直擰著，整天就看過去的神術典籍。只要堅持下去，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叨叨就會大幅減少。”莫甘娜接過莊續騰的衣服，三兩下就把自己裝進去。“咱們今天不用在這裡待很久吧？我喜歡這裡，但我還是感覺非常緊張。”

  “吃完早飯咱們就回城。呃，可能得到十點多才能吃飯了。我爸媽管著蛋白蟲農場，第一班次在九點結束。在我們家，凌晨四點是早飯，十點是午飯，習慣有些不一樣。”莊續騰穿好衣服，說道：“我這就去農場幫我爸乾活兒，可以早點乾完。一會兒我媽可能會提前回來，你在家裡別坐著啥都不乾。假裝打掃衛生或者做點飯……”

  “什麽叫做假裝？”莫甘娜生氣了，猛一揮手，說道：“你覺得我不會做飯？這可是基本技能！教會家族的孩子可以沒有成就，但是絕對不能出現廢物。幾代人的積累，遇到一個廢物就可能灰飛煙滅，所以……”

  “知道了，這裡就是你家，你想幹啥都行——反正你已經保證了不會造成灰飛煙滅。”莊續騰從衣櫃裡拿出自己的舊鞋和舊衣服，帶上遮陽帽子和遮光墨鏡，便去蛋白蟲田幫著乾活兒去了。莫甘娜噘著嘴，對他的背影哼了兩聲，然後哼著小曲在家裡找點活兒乾。

  莊續騰來到蛋白蟲田，一個大棚一個大棚找過去，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忙碌的父親。以前沒少幫著一起乾活兒，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現在正在做哪種工作，已經到了哪一步流程。莊續騰立刻加入進去，雖然長久沒有做，動作有些生疏，但他武技夠好，肯定不會出現紕漏。

  “爸，我的錢掙夠了，你也別乾著活兒，該去好好休息了。”莊續騰知道自己如果隻說錢，那是無法說動父母的。“大哥花了好多精力才給你們治好了職業病，你要還在這種環境下乾活兒，他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唉，不知道閑下來能幹什麽……”爸爸歎了口氣，說道：“你總用你大哥做借口，心思太壞了，我都被你煩透了。我已經做了交接的工作，再有不到一個月，這些蛋白田就交給別人了！”

  “真的？那太好了！”莊續騰喜笑顏開，問道：“媽媽那邊的工作也交出去了嗎？”

  “對，她也不準備幹了。這半年多來，你辦的那個什麽基金，每個月都給我們發錢，夠日常花銷用的，我們就安心很多。我們兩個原本想等著事情都辦完再說，給你們兄妹倆一個驚喜。不過你帶來的這個驚喜太大了，我們那個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的。”

  “嘿嘿。你看莫甘娜怎麽樣，還滿意嗎？”

  “我看還行，我隻擔心你不行。”

  “我沒問題的！”莊續騰心情特別愉快，腦子也轉得飛快，立刻問道：“你和媽放下活兒之後有什麽打算嗎？最近沛城挺亂，我給你們安排出去旅遊如何？”

  “去哪兒？另外一座城市，或者衛星城，或者外面荒郊野嶺的？”

  “溫暖的地方怎麽樣？暖岸之都卡萊恩？今年天氣格外冷，這還沒入冬呢，就已經寒風嗖嗖亂吹了。”莊續騰說道：“我給你們安排好旅館，你們去那邊曬曬太陽、學一下游泳，再玩點遊艇快船什麽的。雖說城市都基本是一個模樣，可是天氣不同，還是可以去逛逛的。”

  “哎呀，那要花不少錢吧？”

  “不用擔心錢，我不僅有錢，還能找到關系打個折扣，絕對不會虧得慌！”莊續騰很會拿捏父母的心理，扯謊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說道：“之前做雇兵的時候我救了人，那人一直想還個人情。他有酒店，我讓他給我個折扣，一點問題都沒有。不過我只能說安排的是我的另一些客戶，你們可別暴露是我父母。在雇兵這行，我叫奈客，可不是莊續騰。”

  “要用人情，聽起來更麻煩了……”

  莊續騰搖搖頭，說到：“其實不麻煩。雇兵這行最需要任務完結的同時也把帳結清，一筆是一筆。欠人情或者被欠人情，說不定以後都是麻煩。趕緊了解這事兒對我才是最有利的。”

  “那好，我和你媽商量一下，如果她也有興趣，我們就去。”

  “哎！這就對了！”莊續騰一邊攪和蛋白蟲，一邊說道：“以後不用在水田裡乾活兒了，也不用住在平方裡面了吧？搬去城裡怎麽樣？我有現成的房子。”

  “不，我們肯定還住在這兒，別的地方我們誰都不認識，這裡至少還熟悉。雖說也有幫派活動，前兩天還有打槍的，但我們這些老東西可以互相照顧，也挺好的。”

  “嗯……那你們住在這裡，還是去鎮上的公寓樓？”

  “還在這裡吧。”父親說道：“我們準備把房間收拾一下，東面靠近水田的部分改成公寓，租給接手乾活兒的人。你和莊菲菲在城裡都有房子，這裡就不需要那麽空了。我和你媽把你哥的房間改出來，弄上下床，如果你們回來就住那裡，也不至於沒地兒。”

  莊騰剛死的時候，父母說什麽也不會讓人去動他的房間，仿佛覺得他還會回來。現在終於放下一些，時間終究還是能夠衝淡悲傷的。

  “這個辦法挺好。”莊續騰說道：“留一間客房就夠了，最好能夠趁著去旅遊，把房屋整個修繕一下。我不動裡面的家具陳設，就加固一下結構，把下水的陳年問題徹底解決。再挖個地下室庇護所你們覺得如何？萬一遇到危險或者災害，有個可以躲避的地方。”

  父親歪著頭看向莊續騰，問道：“你這裡動不動就是些大手筆……你乾雇兵賺了很多錢嗎？”

  “呃，還行吧，我不是雇兵裡面最富的。”莊續騰決定暴露一部分，只是一小部分，他說道：“前前後後一千多萬吧……未來還可以繼續發展。”

  “啥？一千多萬？”父親哼了一聲，說道：“能來錢這麽快，一定幹了很多壞事吧？”

  “沒，我沒乾壞事，只是對付了壞人。”

  “這些錢，都不是辛勤掙出來的。搶的、偷的、騙的，一定都是這樣！你呢，就算你說的沒乾壞事，這錢只是轉移到你這裡的，可它們也代表了很多人遭了罪、受了害、吃了虧！唉，這錢，我花著不開心……”

  莊續騰撓撓臉，說道：“爸，你說的有道理，但還有一部分沒說。我掙得錢裡面，沒有傷害好人的，沒有對付普通百姓的，這一點我可以拿腦袋擔保。我對付壞人掙的錢叫什麽，那叫做我替好人出氣、我替他們報仇！這些錢，我掙得不光明但是磊落，話起來就算你心不安，這道理卻是沒問題的。”

  “報仇的錢……”

  莊續騰用力點頭，說道：“只要對付壞人的速度強於壞人乾壞事的速度，壞人就能被消滅。你越花我這錢，我就越開心，也就越有動力去對付壞人！”莊續騰帶著微笑勸說，總算說服了父親，讓他跨過這道心理門檻。

  父子兩人乾完活兒就往家走，回家發現母親一臉愁容地坐在客廳裡唉聲歎氣。莊續騰左右看看，循聲找到廚房，看到裡面莫甘娜正在煮麵條，而她神色正常，不像是欺負了媽媽或者被欺負的樣子。

  “發生什麽事了？”莊續騰問道：“我媽怎麽那樣了？”

  “我也不知道，她沒具體說。”莫甘娜一邊從鍋裡將面條盛出來，澆上調味醬，一邊說道：“剛回來的時候還好，後來接了個信息，就變成那樣了。我聽她叨叨，說什麽‘好好的怎麽又死’之類。”

  既然不是莫甘娜的事兒，莊續騰便放下心，然後轉頭出去詢問媽媽。

  “你大哥之前有個未婚妻，叫做奧利安娜·宋。雖然沒結婚，但她就和咱們家兒媳婦似的，之前也有些聯系。”媽媽說道：“她也挺可憐的，心裡有你哥，一直也沒再結婚。之前收到消息，她出門買東西的時候，被混混開車撞倒，東西被搶劫，人也死了。”

  “啊？！”莊續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