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露西都覺得莊續騰既有大局觀，又能隨機應變，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已經逐漸養成了遇到難題就找他谘詢一下的習慣，而莊續騰經常能給她一些驚喜——這一次同樣如此。

  PCPD誓師大會上的一聲爆炸將整個沛城送進了戰場，中間人和雇兵們如何在槍林彈雨中生存，立刻成為最緊要的問題。莊續騰一直無法打通露西的電話，正是因為中間人們正在開會商討這一問題。露西等人好不容易消滅了想要趁火打劫的無腦派、壓製了冬眠躲災的投降派，總算將大家的意見基本統一起來，形成了“有所作為”的基本共識。只是大家在怎麽“作為”上仍存在分歧。

  大部分人認為與PCPD合作有基礎、有經驗、有共同利益，所以仍想著沿循過去的模式。露西不反對這個建議，但她總覺得應該還會有更好的辦法，因此抽空找到莊續騰，谘詢他的意見。

  背靠憲法政府成立一家安保公司，維護沛城的治安，明面上絕對名正言順、無可指摘，而其內核，其實是趁著PCPD勢弱自己獨立出來，努力成為與PCPD平等的一股勢力，甚至有希望憑借更靈活的手段和更精湛的技術超過它。獨立出來之後，行動上更加主動，可以挑肥揀瘦，可以避免被人當槍使。而且這次只要能夠站穩腳跟，雇兵行業就能從灰色地帶一舉衝到光天化日之下，整個天地都開闊了。

  “好主意！這個提議比我們之前商量的老辦法要好很多，一下子……”露西頓了一下，說道：“該死，差點著了他們的道兒！那些家夥的舊提案根本不是為了通過，而是為了之後攪黃這件事。裝瘋賣傻的老東西們，這個時候還想著多踩踩同行，以為只要踩了同行，自己就能變強？混帳！”

  莊續騰不了解中間人的矛盾，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分歧，聰明人和傻子一定需要對方襯托，所以必然同時存在。“露西，我在道哥這裡，普林斯現在安全嗎？”

  “亨利來找過我了，我們已經達成一致，共同防范委托人風險，保護咱們自己的利益，我這樣說你應該能夠明白。”露西立刻將話題扭回去，說道：“奈客，關於安保公司，你還有其他要補充的嗎？”

  “盡快完成，趁著PCPD無暇他顧，鎮暴打擊分隊也沒有把目光聚焦在咱們身上，這個時間窗口非常寶貴。”莊續騰說道：“不要一開始就把成立公司這件事喊出去，換個別的由頭，比如先把醫療救治服務弄起來。我看那些移動醫療車就很不錯嘛！”

  “我和你想法一致，的確要有一些掩護行動。其他呢？”

  “沒了，我想到的就這些。”莊續騰說道：“把安保公司的招牌掛出去，同時也要有一些行動進行配合。我想，這方面你肯定清楚，我就不耽誤時間廢話了。”

  “好！我的確要回去開會。嗯……讓道哥放心，讓普林斯放心。我不知道別家怎麽樣，我這邊一定沒問題！”

  莊續騰將露西的保證轉告普林斯，她臉上明顯浮現出放松下來的表情。聯系不上的中間人果然聚在一起想辦法，這算是個好消息。而且他們也聽到莊續騰說的那個安保公司的建議，仔細想想之後，也覺得這是一步妙棋。

  “這個安保公司很有意思，”戈工道摸著胡茬，若有所思。“抓住這個機會，雇兵能從陰影裡走出來，絕對是很大的進步。”

  莊續騰搖搖頭，說道：“你想錯了。雇兵行業想要發展，的確需要可以擺在台面上的公司。但是雇兵想要發展，還是得躲在面具之後。說白了，咱們也殺過人、搶過貨、騙過錢，這些事的影響不可能消除乾淨。那個安保公司就是做面子工程的，讓水平一般的人頂上就行。它要真想解決一些問題，還得咱們這種人暗中發力。”

  戈工道連忙擺手，說道：“我沒想錯，就算叫我去安保公司，我也不會去。哼，給沛城的頭面人物當保鏢，如果我有那份心，早就改行去給人看家護院，或者去PCPD上班啦！”

  “嗯……有道理。道哥，你的名字是公開的，這情況在雇兵中很特殊，說不定會有人讓你去那個安保公司。我預計，給你個管理職位應該問題不大……”

  “我不去！我現在有搭檔，有團隊，過得舒舒服服，我才不去！”

  “也不一定。”莊續騰笑著解釋道：“給你個掛名閑差，沒意思，不要去；如果是個真有權力的位置，完全可以去。”

  “啊？”戈工道撓撓頭，然後看看普林斯。普林斯拍拍道哥的手臂，微笑著對他說：“你不要著急驚訝，聽聽奈客的說法。”

  “在沛城局勢不清，沒有哪一方被明顯乾趴下之前，安保公司可以接觸到許多資源，有風險沒錯，但是收益也不會低，就看你敢不敢下手，有沒有能力把事情搞定。一旦大局明朗，各方開始分蛋糕，那就得及時退出來，因為那個崗位的性質就變了。外部的風險變成內部風險，迎風冒雨變成小心背後挨刀，而且利益也不大。如果真有人讓你去，你也看好給你的位置，你也推讓一下，定個一年兩年的期限，事先說好自己只是臨時頂一頂，情況好了隨時會退，這樣你就進退自如了。”

  戈工道有地方不理解，問道：“你剛才說安保公司只會乾可以光天化日的事情，那些活兒不僅沒油水，而且沒意思。你之後說的‘不會低的收益’來自於哪裡？”

  “你將有機會認識委托人。沛城憲法政府裡面真正管事的家夥，上城區和太平區的有錢人、名人。你不僅有機會認識那些擺在明面上的權貴，他們手下真正辦事的、有能力的、懂得如何擺平事情的人，你也有機會和他們打交道。”莊續騰說道：“把這些人弄好了，這就是財源。不光是咱們，道哥，你在雇兵行業認識這麽多人，你完全可以做成整個行業的中介，甚至是中間人的中間人，這不很有意思嗎？”

  普林斯聽懂了，她用力點頭，說道：“奈客的意思是：安保公司的位置只是個跳板，真正有價值的就是那些人脈。我覺得你還挺適合做這件事的：人高馬大、形象鮮明容易被記住、能說會道還會察言觀色。這是個好主意！”

  戈工道呵呵笑了兩聲，說道：“行吧！既然你們兩個都覺得這是好事，那我聽你們勸吃飽飯。不過咱們三個這是在幹什麽？有人來邀請我了嗎？感覺咱三個仿佛在討論若是中了一千萬歐元大獎該如何花銷似的！”

  普林斯愣了一下，隨後笑得花枝亂顫，不得不趴在戈工道身上。可就在這時，戈工道電話響了，居然是露西打過來的。

  他皺著眉頭開始接聽，不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古怪。“好，如果真有事兒乾，那我就乾。我絕不當吉祥物！”戈工道聽了一會兒之後便如此表態。

  普林斯不笑了，她看莊續騰的表情就像活見鬼一樣。等道哥掛斷電話，這夫妻倆一起指著莊續騰，說到：“你還真厲害啊！”

  “碰運氣猜到了。”莊續騰說道：“露西既然認可安保公司的路徑，應該就會想著往裡面塞自己人。她不舍得把我送過去，因為我一旦拋頭露面，價值就會下降。我猜她會選擇你，一方面你有名聲，很多中間人都認可你。另一方面，你去了之後，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讓你吃虧。只要你不吃虧，露西就不吃虧，她就更同意了。”

  戈工道搖搖頭，說道：“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只是覺得你怎麽能想到這麽遠？從看到炸彈汽車轟了PCPD慶典開始，就想到我要去安保公司當個執行副總監？你是不是有辦法預見未來並掌控命運？”

  “呃……如果露西不給我打電話，後面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我了。我只是想了想最好和最壞的情況，然後再隨機應變。命運和未來並非我能控制的，哪怕神靈在的時候，它們也不敢說掌控那些。”

  “反正你很厲害，我們服氣。”戈工道豎起大拇指點個讚，然後說道：“你現在想想我該怎麽做那個執行副總監！快點，我已經被慣壞了，我已經變懶了！”

  莊續騰啞然失笑，他第一次見戈工道居然可以如此死皮賴臉……歎了口氣，莊續騰說道：“不光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可這件事根本沒法預料。你上面是誰，平級是誰，手下又是哪些，等等信息咱們知道嗎？你啊，也別想那麽複雜，你的本事足夠應付。再說了，實在不行就大力出奇跡，下手陰狠一點，怕什麽！”

  “的確，怕什麽！”戈工道揮了個手刀，說道：“我頂著真名幹了這麽久的雇兵，沒什麽好怕的！我這萬中無一的健美身材，這令人過目不忘的英俊長相，還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戰鬥能力……”

  莊續騰雙手堵住耳朵，普林斯做出乾嘔的樣子，戈工道視而不見，繼續誇張地說道：
  “我已經難以隱藏光彩，正該去可以發光發熱的地方！哼哼，我就當這是個長期委托任務，不僅要辦好，還要撈好，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你說的都對，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莊續騰趕緊求饒，然後說道：“也別光想好事，咱們冷靜下來想想要面對的危險局面吧！”

  “中間人聯合開公司，雇兵抱團防禦，普林斯也得到了保證……大局的危險我不懂，但是也管不到咱們吧？奈客，咱們要面對什麽危險？”

  “園丁組織炸了電視台，咱們被血蝠幫的蝰蛇用汽車炸彈弄。再加上後來，以及這一次把PCPD的大會給炸了……我判斷，這種手段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沛城的戰鬥烈度大大增加，這難道不是危險？”莊續騰用手指畫一個圈，說道：“有一個算一個，咱們的人，誰能扛得住那麽多爆炸物？”

  “是扛不住……不過，炸彈不好搞吧？尤其是這麽炸了之後，憲法政府、PCPD不都擔心，他們一定加強爆炸物管理。”

  “好，你也思考了，這很好。的確，爆炸物的管理一定會嚴格，但是以前有黑市槍，以後就會有黑市炸彈。”莊續騰的話讓兩人皺起眉頭，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咱們怎麽辦？有什麽樣的東西能夠稍微防一防？”

  戈工道閉著眼，用拳頭敲敲額頭，仿佛嘗試打掉腦子裡的鐵鏽，讓裡面的零件轉起來。沒想到還真管用——他一拍大腿，說道：“雇兵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是公司戰爭的戰士有啊！我這就打電話給道爾，問問他們是怎麽防爆炸物的。另外，我還可以去黑市打聽一下，再找老家夥們問問。我記得他們說過，雇兵行業不怎麽正規的時候，那可整天轟轟砰砰的。”

  發現問題自己解不了沒關系，只要知道有人能解就行。戈工道當即開始聯系他的人脈，一方面問問如何防爆炸物，一方面也為他即將擔任的職位做一些鋪墊。

  中間人都還在開會，就算確定了安保公司的路線，距離它成立也還有很多路要走，更何況真正走馬上任。戈工道知道裡面的分寸，肯定不會泄露這個機密。他也就問問大家的情況，最近生活好不好，有什麽需求之類。現在表達關心，做一下鋪墊，以後再有事就不會顯得突兀。

  兩個人被莊續騰留在家中居住，這樣大家可以互相策應。現在是關鍵時期，不能有絲毫懈怠，誰都不想看到難以接受的慘劇發生。莊續騰專門問過普林斯，得知肯特與維恩雖然經常與她一起出任務，但他們並沒有組成固定團隊，不需要互相負責。

  “你還是給他們打個電話，提醒他們注意安全。”戈工道已經完全進入角色，開始發揮他善於處理人脈關系的能力。“你們一起做了帕洛維奇那個任務，任何一個人出事，就等於你們全都出事。咱們想在前面的時候多一句關心，他們領先的時候就多一份幫助咱們的可能。對了，別用普通手機，一定用加密線路。”

  普林斯搖搖頭，說道：“我沒你們那種專用加密線。”

  “那我給情報員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你臨時用一下加密線路。”莊續騰一邊給流星打電話，一邊說道：“橫向對比一下，看來還是露西姐這邊好一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