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初秋,一早起來就感覺到了那撲面而來的寒意。
院中負責灑掃的下人們早早地穿上了薄薄的夾襖,但很快地,他們又因為活動量大而不得不脫下就那麽隨意地掛在身旁的花枝之上。
已經落了滿地的海棠花瓣旁是剛剛蘇醒過來的大片菊花,嫩黃色的花苞在秋風中搖曳生姿,讓這個花園中充滿了勃勃生機。
晨光一點點地爬升起來,就在他們結束了灑掃工作之時,離大門口最近的下人們卻聽到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他們下意識地往門口處看去。
“誰啊?這一大清早的……”
守門的下人揉著有些惺忪的眼睛走到門口,一邊問著話一邊不緊不慢地將門栓取下。
將將打開一道門縫,待看清外面的情形,守門人渾身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就要關門——一定是自己開門的方式不對,怎麽打眼就瞧見一只花孔雀?
“哎——小兄弟,別關門呀!”那‘花孔雀’尖聲叫道。
守門人抖了抖身上的雞皮嚷道:“你可快別說話了!”
他想吐!
這都是什麽打扮?生怕自己長得太像人樣兒了嗎?
為首的婦人頭上戴滿了鮮花,臉上擦了粉,還塗了腮紅,整張臉雖白但那皺紋都快能夾死隻蚊子了,偏偏還露出一口不怎麽整齊的牙齒來衝人笑。
咦——這形象太滲人了!
可惜大門被人頂住,守門人費了老大力氣也關不上,他一著急忍不住朝身後吼了起來:“快來人啊——”
灑掃的跑來了,同時還驚動了侍衛。
但是最後門還是開了,因為裡裡外外的人差不多勢均力敵,外面的人沒進來,所以裡面的人也沒打算走出去趕人。
府門前的台階下,一頂轎子早早地停在那裡,顧家大門打開之時從轎中走下來一位女子。待她落轎,旁邊騎著馬的王季昌也下了馬走到她的身邊。
“一定要這樣嗎?”他微微擰著眉看著自己的妻子。
傅紫晴掃了他一眼,有些不悅,“怎麽?你覺得我做得不對?”
確實不對!
王季昌想說什麽,但傅紫晴卻已經不再看他,而是抬步上了台階。
王季昌暗暗歎了一口氣,默默跟上。
從前在家裡亦是如此,一旦傅紫晴決定了的事情他就算是說破了嘴皮子也是改變不了的,後來索性也就不浪費那個口水了,家裡的大事小情都由她說了算。
好在她的決定在後期看來都沒有出現什麽大的問題,因此王季昌也有些習慣的。
但這件事情性質不同,因此昨晚到現在他的心一直不曾靜下來,他覺得似乎有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夫人,門開了,可要奴進去通知姑爺?”
‘花孔雀’似的喜婆婆見到傅紫晴後一臉諂媚。
傅紫晴讚賞地點點頭,“做得不錯,去吧,一定要客氣一些,把事情辦好有賞!”
“夫人放心,奴省得。”
喜婆婆心中喜滋滋的,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到事情辦完後送到自己懷裡的那一個個白花花的銀錠子是多麽的招人喜歡了!
“走,跟我進去!”
兩個小丫環各自捧著套衣裳跟在喜婆婆後面,那些衣裳色澤大紅,邊沿還繡著金絲,瞧著倒像是新郎的喜服。
喜婆婆將將抬腳正欲進門,門裡面的侍衛卻是把腰間的配刀往身前一橫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哎——你們這是做什麽?我可是要進去服侍你們公子穿喜服的人,若是耽誤了吉時你們擔待得起嗎?”喜婆婆兩手叉腰瞪起了牛眼。
侍衛們別過頭去不想看到她,更不想開口說話。
這樣的長相完全顛覆了他們的想像,他們真擔心看多一眼,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喜婆婆叫嚷了半天,刀刃半寸都不曾退,眼見著那些刀閃著寒光,她不由得心底發怵到底不敢強闖。
“夫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她隻得心虛地求助於傅紫晴。
之前還以為這不過是一樁簡簡單單的生意,據說那新郎腿腳不便,而新娘子體貼新郎官,連喜服都幫忙準備好了,不但如此還請了她這個全福婆婆去為新郎更衣,只要事情辦好就有一百兩銀子可拿呢!
這事兒對於她來說可不就是天上掉下了一張大大的餡餅?她若是不接豈不是傻?
可直到這會兒她方才覺得想賺這一百兩沒那麽容易!
“閃一邊兒去!”
傅紫晴擺擺手帶著丫環一臉倨傲地看著那些侍衛,不緊不慢地朝他們走去。
她如今可是誥命之身,這些區區庶民量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站住!再往前走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侍衛高喝一聲,不但沒有退後反而將刀刃往上抬了抬。
傅紫晴的面色微微一變,“你們敢!!”
然而門內的侍衛們沒有人理會她,刀就橫在那裡,一把把的泛著層層寒氣,讓人沒來由地打個冷戰!
傅紫晴的臉上現出一抹難堪的神色,她暗暗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道:“去,叫秦笙出來,就說傅家大小姐來了!”
侍衛白了她一眼,“管你什麽勝啊負的,我家公子如今正在養病,不見客!”
昨晚他們可得了寧白的叮囑,沒有公子的命令不準放任何人進來,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不行!
“你——”
傅紫晴勃然變色,一腔怒氣在胸中翻滾了數回方才慢慢壓下,她咬著牙又道:“你們去問問他,難道他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先生的死活了嗎?”
提起顧老爺子,侍衛們皆露出一抹憤怒之色,但仍然沒有人去替她傳話。
“夫人,要不……還是算了吧?”王季昌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
人家明顯就沒有將這件事情當一回事兒,要麽是當真不在乎顧誠那老頭子,要麽就是胸有成竹,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想到這裡,王季昌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就想走。
“夫人,事情不對勁,咱們……”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打門裡的照壁後緩緩轉出來一行人,其中一人一襲青衣氣質儒雅地端坐在輪椅之上,面若冠玉,氣質斐然,這個人正是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