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淺素帶著交換身體的瑪俐與百合根娃娃走在大街上。

  蕾冠王不在，他便找萊希拉姆問了幾句……答案與黛爾如出一撤。

  並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八月中秋，朦朧細雨，枝葉金黃，遍地昏黃色的落葉。

  伽勒爾已經有了秋意。

  宮門市內隨處可見帶著寶可夢的訓練家在街道穿行而過，即便下著雨也難擋這座伽勒爾第一都市的繁華。

  百合根娃娃清麗的雙眸掃視著四周景致，她是許淺素的寶可夢，如今卻身份調轉，一躍佔據了瑪俐的軀體，在外人看來，也只會覺得她與許淺素是一對情侶。

  不過百合根娃娃並沒有愛情的概念……許淺素可不會教她這些，實際上她連話也不會怎麽說，最熟練的還是‘陽光，太陽，素素’。

  她抱著許淺素的胳膊，已經塞在裡側的小手還緊緊抓著許淺素的衣衿，倒是出奇的沉默。

  瑪俐自然也是如此寡言少語，只是依偎在許淺素的口袋裡，一言不發……不過她只是礙於身體，此刻沒有意識，單憑本能行動。

  許淺素一如她們，並未多話。

  這件事大抵是一件好事，但許淺素難以釋然。

  他希望百合根娃娃能有自己的意識，但並不希望這意識僅僅只能存在一天。

  沉默少許，許淺素輕輕搖頭，還以為百合根娃娃會像小袋獸一般問這問那，對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畢竟百合根娃娃年紀最小，至今才三四個月大。

  但她如今這樣沉默，倒是讓許淺素有些奇怪，便問：“有什麽想做的事情？”

  “看，看你呀。”百合根娃娃不加思索，直接回答。

  “還有呢？”許淺素繼續問。

  百合根娃娃蹙起小眉頭，認認真真想了很久，繼而才傻憨憨朝許淺素笑了一下，“不知道~我，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但怪怪的，等我會說話了後，反而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說罷，百合根娃娃又笑得不能自己，眉眼彎彎，一瞬的風情壓過遍地秋色。

  “這麽快就會說這種長句，難不成你其實很聰明？”許淺素笑著問。

  “我，我也不知道，你覺得我聰明，那肯定就是啦！”百合根娃娃嗓音柔和，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麽……她並不為自己聰明而高興，隻為許淺素誇獎自己而欣喜。

  “要不要去花店？”許淺素問。

  “為什麽呢？”她的語氣無不天真可愛。

  “因為你是草系寶可夢，或者我們去吃東西，看電影，遊樂場……你總有點自己的想做的事情吧？”

  百合根娃娃又想了想，繼而咯咯直笑道：“那去花店吧！我，我想曬太陽，花店應當是有陽光的吧~”

  花店沒有陽光，但許淺素還是領著百合根娃娃去了。

  雨仍下個不停，毛毛細雨，四下迷蒙，若非一窪窪積雨的水紋與順著屋簷滴落的雨點聲，幾乎察覺不出下雨。

  “下雨了。”

  去花店的路上，百合根娃娃仰起小臉，盯著天空。

  “一場秋雨一場寒，雨下著下著就會變成雪。”許淺素說。

  “什麽是雪？我沒有見過？可以吃嗎？”

  “可以，但大抵是沒有陽光好吃的。”許淺素指了指水窪，“白色的雨，就是雪。”

  抵達花店。

  店主是個喜歡飛行系寶可夢的人，天花板垂著各種各樣可供寶可夢落足的木棍，一看到許淺素與百合根娃娃，這群鳥就開始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天色陰沉，花店頂部的電燈在空中顯出細密的光點。

  百合根娃娃指著電燈，“陽光？”

  店主聞聽此言噗嗤一笑，繼而覺得自己不禮貌又連忙捂嘴，俏臉微紅。

  許淺素詢問百合根娃娃喜歡哪朵花，百合根娃娃將小皮鞋塞進花盆的土裡，想自己當花。

  一盆很精神的玫瑰被她踹到一旁，枝葉散盡。

  店主臉色一僵。

  許淺素剛拿出手機打算賠償，繼而又想起了什麽，朝店主禮貌一笑，“希望能讓我們體驗一次插花，種植……我會額外付錢的。”

  店主沒向許淺素問另外的價錢，店主看到他的笑容便小臉微紅，想什麽都答應他。

  許淺素便與百合根娃娃蹲在一起，擺好花盆，拿起種子開始種植。

  電燈的光暈一圈圈灑在許淺素的側臉上，百合根娃娃手上弄得滿是泥土，她用小鏟鏟一邊戳著土，一邊盯著許淺素看。

  許淺素問她怎麽了？
  她說陽光真好看，她喜歡陽光。

  而後瑪俐小姐不知怎滴從許淺素的口袋裡爬出來，坐進盆栽。

  許淺素哈哈大笑，他此刻倒是知道……想當花，純粹是百合根娃娃這類寶可夢的天性，就算是瑪俐小姐此刻也難以幸免。

  等換回身體，一定要好好地嘲笑她，然後再對她說，倘若她當花，那許淺素心甘情願當泥土。

  瑪俐仰起小臉看許淺素，眼神冰冷。

  許淺素不敢笑了。

  和百合根娃娃體驗了一次種植，許淺素又領著她去爬山。

  “那全是樹，而且說不定沒下雨，能看見陽光。”許淺素是這麽告訴百合根娃娃的。

  爬山需要坐三站電車，抵達宮門市郊外的雲頂山。

  電車轟鳴作響，百合根娃娃被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緊緊縮在許淺素的懷裡不敢抬頭。

  如許淺素所想，雲頂山腳沒有下雨，金燦燦的陽光鋪灑而來。

  百合根娃娃愜意地眯著眼睛，繼而才面露疑惑，“感覺……不太一樣。”

  “當然不一樣，你用的可不是原來的身體，沒法兒光合作用。”許淺素笑著說。

  百合根娃娃偏頭看他，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但雨雲卻是追著來，肉眼可見不遠處的天空一片陰沉，帶著濕意的風自雨雲的方向吹來。

  百合根娃娃回首看去，大驚失色，眼睛瞪得圓圓的。

  許淺素覺得百合根娃娃用瑪俐小姐的身體做這種動作很有意思，但還沒來得及欣賞幾眼，百合根娃娃就連忙拉著許淺素的手，硬拽著他往雨雲相反的方向跑，“跑！快跑呀！我，我討厭雨！喜歡陽光！”

  許淺素被百合根娃娃拉著跑，也沒用超能力。

  兩人在前面跑啊，跑過山腳，氣喘籲籲步伐焦急。

  雨雲在後面追呀，蓋過大山，細密雨點揮灑而下。

  有幾輛車在環山公路飛馳而過，見狀搖下車窗好奇看來。
    百合根娃娃用瑪俐的身體跑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最終還是被雨雲追上了，雨點洋洋灑灑落下。

  許淺素被拉著跑，哈哈大笑。

  百合根娃娃一邊喘氣，一邊仰起小臉看他。

  她心情很不好，因為沒了陽光，但因為許淺素在笑，所以百合根娃娃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伸出雙手，環抱著許淺素的腰，繼而又用力一跳，直接掛在他的身上，笑容燦爛，語氣開朗，“我，我喜歡陽光！”

  “這裡可沒有陽光。”許淺素抱著她，疑惑問道。

  “你，你。”

  “嗯？”

  百合根娃娃咯咯直笑，笑如銀鈴。

  “你就是，是我的陽光，所，所以就算在雨天，也沒有關系，就算在雪天，也無所謂，隻，只要你在這裡。”

  

  等回到宮門市，已經是黃昏。

  雨已經停了。

  殘陽如織，被染紅的雲朵一縷縷掛在天空的邊邊角角，整個世界遍布金黃。

  許淺素帶著百合根娃娃去吃了一頓大餐，而後路過一家兒童玩具店。

  百合根娃娃走進去，抱起皮球輕輕在地上彈了幾下，偏頭看向許淺素，將皮球拋給他，“來玩嘛~”

  許淺素接住皮球，望著百合根娃娃，沉默少許，買下皮球，想找個開闊點的場地去玩。

  兩人來到公園。

  時值黃昏，又是工作日，公園沒什麽人，只是零零散散的幾對小情侶。

  在公園的邊緣，有著一片太陽花田。

  太陽花映著黃昏，迎風而立。

  買下皮球，百合根娃娃又不想玩了。

  她走進太陽花田，看向天際線外的夕陽。

  許淺素用小臂將皮球夾在側腰，站在她身後看她。

  少許之後，百合根娃娃轉過身看向許淺素，小聲問道：“今天，開心嗎？”

  許淺素點頭。

  “真的？”

  “你開心，我就開心。”許淺素回答。

  “你騙我，我感覺你心情一直不太好。”百合根娃娃兩隻小手輕輕絞著，猶豫少許後，才小心翼翼問：“我用這個人的身體，你是不是很不高興？沒關系的，明天就變回去了。”

  聞聽此言，許淺素偏頭看向身旁可至腰間的太陽花，沉默少許，才道：“會有辦法的。”

  “嗯？”百合根娃娃歪頭看他。

  許淺素朝百合根娃娃笑了下，“我總覺得一天的時間太少，所以今天一直在苦惱這件事而已……我未來的人生還很長，百年綽綽有余……總能找到辦法恢復你的身體的。”

  聞言，百合根娃娃微微一怔，她盯著許淺素的眼睛看。

  她走上前，低垂視線，聲音很小，問：“我，我能抱抱你嗎？”

  許淺素於是伸手抱住了她。

  雖然是瑪俐的身體，但百合根娃娃，他是從她出生不久便一直抱至現在的。

  百合根娃娃緊緊環著許淺素的腰，不一會兒她纖細的肩膀便開始微微顫抖，她嗓音有著沙啞，說：“我，我好像從出生起，就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吃東西還吐在你身上之類的……我不是有意的……”

  “如果是其他寶可夢，我興許還會生氣，但如果是你，我倒是覺得很可愛。”許淺素回答。

  “我，我今天很努力了喔！我爭取沒有給你添一丁點麻煩！我，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比得上你以前那隻百合根娃娃了呢？”

  許淺素說：“我喜歡她，也喜歡你。”

  百合根娃娃抬起臉，望著許淺素。

  那靈動活潑的大眼睛，已是水霧朦朧，似怨含羞，繼而眼淚便順著眼眶流下。

  百合根娃娃很難過，心底酸澀痛苦，趴在許淺素的懷裡一動不動。

  她打心眼裡希望這一天的時間能過得慢一點。

  許淺素肯定也是這樣想，所以心情才一直不太好。

  這種事不可能沒有風險……所以僅此一次，許淺素不會再讓蕾冠王與萊希拉姆嘗試。

  許淺素說了希望百合根娃娃能有自我意識，想和她說說話。

  但當百合根娃娃真的有了自我意識，他們反而沒有說太多事。

  瑪俐希望百合根娃娃能借此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夢想，理想，活著的意義……但百合根娃娃一絲一毫都沒有想過這種事。

  “該有多久呢？該有多久，我才能像今天這樣呢？”

  “明天。”許淺素回答。

  “真的這麽快？”

  “對你而言，是明天，對我而言，或許要很久吧。”

  百合根娃娃笑了，露出潔白可愛的牙齒，笑容純真可愛，隻笑了一小會兒，她又淚眼朦朧地哭出了聲。

  她不加掩飾，像個孩子似的，大聲大聲地哭。

  最後的一點時間，她什麽也不想做……隻想緊緊抱著許淺素。

  風已經停了，黃昏已經隱去，嫋嫋炊煙直線上升，消失在夜色中，不知不覺間，空中已經閃出無數銀星。

  百合根娃娃最後說，“真希望明天能來得快一點。”

  “就算慢一點也沒關系。”

  “為什麽？”

  “我將你從那處地下湖帶出來時，我們就一直待在一起……所以慢一點也沒關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