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遙遙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子灑鬱安乾淨的棉被上,他醒的悄無聲息,只是睜著眼,深不見底的眼眸看著樸素的屋頂。
夢裡的余悸沒有完全消去,他企圖抬起那條殘破的腿,它就像一條擺設,陷在床上紋絲不動。
他從來不曾忘記自己是多麽不堪的人,可是因為她的出現,他居然想欺騙自己,認為他也有資格快樂而平凡地活著,這真是太可笑了。
雲遙守了鬱安一天一夜,現在正在灶房熬粥,昨天陳夫子把鬱安送回來的時候真是把她嚇了一跳。陸知許跪在地上說明了情況,承擔了鬱安看病的所有費用,並向雲遙請罪。
雲遙是真的很想揍他,但當時他身上滿是傷痕,她連個下手的地方都沒有,她氣得讓陸知許一直跪在外面,隻到暈倒了才被陳夫子帶回去。
按理說鬱安昏睡了一天,也該醒了。雲遙擔憂地蹙眉,盛了一碗粥到鬱安房間,希望他能快點醒。
一轉身,發現鬱安正在看著她。
雲遙松了口氣,露出一個踏實的笑容,說:“你醒啦。”
“嗯”鬱安淡淡回應,他一眼看到她落在椅子上的外套,也看出她臉上的疲憊,心裡沉了沉。
他不值得她對他這麽好。
雲遙吹了吹手中的粥,遞給鬱安,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喝碗粥吧。你自己可以嗎?”
雲遙眨著星星眼看著他,鬱安微微點頭,把碗接過。
雲遙心裡一陣失望,她不情不願地把杓子遞給鬱安。
鬱安小口喝粥,他喝粥的神情專注而儒雅,清俊的臉上透著一絲蒼白,他頭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紗布,墨發筆直地傾瀉在四周,就像天上的某個仙君,可遠觀不可褻瀆。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神情好像變得冷漠,瞳孔似是沒有焦距,黑的有些嚇人。身上的每一寸,都能讓她感覺到強烈的距離感。雲遙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他也是這樣的眼神。
大概是因為受了傷,病的沒有精神吧。雲遙這樣安慰自己,心裡卻不斷閃過上輩子那些狗血劇,她忍不住猜想,鬱安不會是那啥、失憶了吧。
這個想法鑽進她的腦子,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她緊張地湊到鬱安跟前,小心翼翼地問:“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什麽人嗎?”
鬱安拿碗的手一下子頓住了,他看著一副焦急樣子凝視著他的雲遙,張了張嘴,舌頭就像打了結,妻子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
他們確實是登記過的,那天她高燒在床昏迷不醒,他為了不說出戶籍地,直接把戶籍遷到雲遙名下,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入了贅的。
雲遙看他說不出話的樣子,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她如遭雷劈,崩潰不已,那個紅著臉不敢看她,說要對她死心塌地的少年難道要不見了嗎?
不行不行,這堅決不行,她要想想辦法,讓鬱安恢復記憶。
都說幫病人恢復記憶的最好方法是帶他回顧過去的人和事,雲遙想了想,決定從他們的相遇開始幫他回顧。
“你等著。”雲遙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從房間裡出去了。
鬱安抿了抿嘴,一隻手死死攥著棉被,不知道雲遙有沒有因為他的反應傷心。他就是這樣一個別扭的人,連一句妻子都喊不出口。
灶房裡是不是傳來聲音,不知過了多久,雲遙拿著一個灰突突的饅頭回來了。
她的臉被灶坑熱的紅撲撲的,站在鬱安面前,把饅頭撕成奇奇怪怪的形狀遞給他,自己則幾口吃了邊角料。
雲遙在面裡摻了黑芝麻粉,讓它變成灰色,就像第一次見面她遞給他的那個一樣。但是她不舍得讓鬱安吃硬饅頭,所以這個饅頭又松又軟,很香。
鬱安接過饅頭,輕輕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著吃了下去。
雲遙期待地看著他,問:“怎麽樣,好好品味一下,你應該叫我什麽?”
鬱安看了眼奇形怪狀的饅頭,回憶起她的問題,才發現她以為自己失憶了。
她的想法總是天馬行空,令人摸不到想法。可是這不是正好嗎?或許只要自己假裝不認識她了,兩個人就會漸行漸遠,她就會離開自己,找個更適合她的人了。
鬱安淡漠地開口:“我不認識你。”
雲遙的心抽痛了一下,一種名叫委屈的情感充斥她的胸腔。但她向來不是會哭的人。
她牽強地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她說:“你受了傷,記憶可能有點缺失,你好好休息,也許過幾天就記得了,我先出去了。”
她的表情刺痛了鬱安,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鬱安伸手去拉她的衣角。
他本就躺在靠邊的位置,突然側過身,壓到了肩膀的淤傷,劇烈的疼痛讓他身形不穩,一下子翻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
雲遙被這聲響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就見鬱安躺在地上,疼的嘴唇發白。
雲遙連忙跑過去,想要把他抱起來。他一隻手環到鬱安脖子後面,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另一隻手從他的腿窩繞過去,讓他的雙腿彎曲起來。
鬱安一下子紅了臉,從他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少女胸前的一點弧度,聞到她身上特有的清香,他別過臉,用紅的滴血的耳垂對著雲遙。
雲遙古怪地看著鬱安的耳垂,心裡不免泛起疑惑,鬱安不是會輕易讓人靠近的性格,如今身上卻沒有一點排斥,乖的要死。她危險地眯起眼睛,在他健全的右腿窩捏了一下。
鬱安一個激靈,死死閉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雲遙假裝什麽都沒做,緩緩把他抱起來,動作無比輕柔地放到床上。然而在鬱安以為她要抽回手的時候,她卻沒有離開。
雲遙用手固定住他的後腦杓,讓他直視自己,然後俯下身,精致的小臉湊上去,說:“有一天我不小心害你摔倒,我去扶你,卻意外騎到你身上,你還記得嗎?”
溫熱的氣息噴在鬱安下巴上,他隻感覺癢癢的,熱熱的,讓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磕磕絆絆地說:“我、我不記得。”
死鴨子嘴硬,雲遙心裡一橫,一個翻身,虛虛跨坐在鬱安身上,卻沒有碰到他。她慢慢趴下來,手肘支撐在床上,發絲側到一旁,劃過鬱安的手,鬱安連忙把手抽回去,卻不知道放在哪裡,整個人慌亂起來。
“現在想起來了嗎?”雲遙天真地問。
鬱安渾身燙的不行,感覺呼吸都開始不穩,他不敢想象要是再裝下去,雲遙會做些什麽。
他妥協下來,生澀而沙啞地說:“遙遙,放過我。”
雲遙歎了口氣,翻身下床,站在鬱安旁邊,頗為惋惜地說:“你要是再裝會兒該多好。”
鬱安羞惱地鑽進被子裡,不言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