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徐達遠明顯愣了一下,劉雨菲也從窗口走到書記員的旁邊,去看向筆記本上那個系統軟件的比對框,上面竟然顯示王凱濤沒有撒謊。
隔壁的小曲已經舉著筆記本,衝到周寧面前,展示給周寧看。
“周主任,是我的軟件壞了嗎?還是說,這個王凱濤控制能力極強,能夠騙過軟件?這怎麽判定,他沒說假話呢?”
周寧眉頭緊蹙,想了想長籲一口氣。
“劉祥瑞是餓死的,頭上的擊打傷,也是死後傷,不過張萬年頸部的刺傷和割傷,雖然我們能夠判定刺入的方向和角度,但屍體腐敗嚴重,無法看到當時的傷口狀態,先聽一下王凱濤怎麽說吧!”
一時間,整個觀察室安靜下來。
審訊室內,徐達遠捏著一支煙,不斷在煙盒上敲擊,等待良久,徐達遠才抬起眼。
“哦?那就從頭說吧,你們怎麽認識的,讓我也知道一下過程。”
徐達遠的反應,讓王凱濤也有些意外,靠後的身體,直接朝前湊了湊,不否定,不排斥,已經足夠讓他覺得興奮。
“認識張萬年是在醫院,我帶著一個患者去定期檢查,他就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拿著診斷書手裡面就像你這個樣子,夾著一支煙,旁邊有個護士不斷朝他吆喝,說這裡不讓吸煙。
那種迷茫和無措的狀態,一看我就知道,這人是得了絕症,此刻不過是剛剛拿到結果,一時間都不知道該通知誰,內心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將我那個患者送到車上,我折返回來,坐在他旁邊,跟那個護士說了兩句,隨後瞥了一眼診斷書,其實他的狀況還算不錯,肝癌Ⅱb期,兩個腫瘤最大直徑之和>10cm,位置還在半肝。
這個狀況,手術及時,淋巴掃的徹底,化療配合的好,心態再調整到一定狀況,維持個三五年不成問題,關鍵問題是看有沒有錢。
我將能想到的,都跟他說了一遍,張萬年驚訝地看向我,那目光相當依賴,這玩意就跟溺水的人,抓到救助人的衣角一樣,覺得生命都燃起希望,然後他成了我的患者。
工資每月一萬七,前期他住院手術和化療的時候,二十四小時陪護,額外每月加四萬塊,出院後住在海療,我每周過去三次帶他去玩兒,當然有時候連續三天去玩。
看他身體恢復一些,我就帶著他去爬山,在八月的時候,我帶他去一個戶外用品店,遇到了劉祥瑞,這倆人一見面就對上了眼,有意思的是,二人沒有留手機號,跟小年輕似的,留了QQ號聯系。
其實說實話,我不排斥同性,畢竟十幾歲就看過類似的片子,我去劄幌的時候,也嘗試過,雖然不算喜歡,可嘗鮮那麽一次,還是覺得很刺激。
可是劉祥瑞我很反感,瘦的跟麻杆一樣,碰一下恨不得骨折,還到處撩騷,我帶著張萬年去他店裡的時候,這人竟然摸我弟弟,真的是太髒了,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好人,可他更齷齪。
我十一的時候選擇離職,就是為了眼不見為淨,不過離開的時候,我偷聽到劉祥瑞跟張萬年坦白,說他得了艾滋活不了多久了,故意接近他的,當時我被嚇壞了,離開後去打了阻斷劑,雖然沒有性接觸,我還是擔心。
直到去年十一月的一天,張萬年在常去的飯店,用座機給我打電話,說他好像身體又不舒服了,讓我過去一趟,看看是不是要幫他預約醫院,進行再次複檢,畢竟癌症患者最怕的就是複發。”
說到這裡,王凱濤扯扯衣領,估計是濕的太難受,不過他的目光倒是沒有躲避。
徐達遠倒是很給面子,幫著他搭了一句腔。
“具體日期不記得了嗎?算了,按照你想的說,然後呢?”
“日子記不清了,大概是十一月十幾號,我每天忙得飛起,穿梭在這個城市的幾個病人之間,當時也沒在意。
其實張萬年術後的病歷我看了,他手術做的不錯,但發現就是Ⅱb期,即便切除,轉移或者複發的概率非常大,這誰都清楚,畢竟醫生也沒有對他隱瞞,所以他很害怕。
我匆忙趕過去,已經是一點多,他朝我發了一頓火,然後又拉著我的手哭,說是他不想死,我說那就去複查,這次換個醫院,聽我這麽說,他讓我跟他去省城。
我脫離不開,就聯系了張良宇,三四天后,張良宇回來跟我說,確診了肺轉移,而且邊界不清,手術的意義不大,算是判了死刑,醫生讓他化療,可他拒絕了。
張萬年沒聯系我,這事兒我就放下了,畢竟他也不差錢,去國外也一樣治療,我就一個自己謀生的護士,見慣了生離死別,畢竟經我手送走的患者,也有十五六位了。
不過在11月25日,我從一個患者家出來,在路口看到張萬年出來,之前我照顧這個患者,張萬年跟我去過一趟,估計是記住了。
他攔住我,說給我一筆錢,讓我幫他一個忙,他說他不想治療了,這輩子兒女都有,產業也不少,他要是不在父母前妻也能照顧,唯獨有一個人放不下,我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劉祥瑞。
我問他,你是要給他一筆錢?還是讓我幫著照顧他?他說都不是,他想帶著劉祥瑞一起走,這句話一出口,把我嚇一跳,我說我就是個護士,不接養老送終的活兒,你想多了。
他直接遞給我一張卡,說是裡面存了一百萬,讓我放心,這不是從他名下轉出的,是代理公司幫著辦的,不記名借記卡,他說不用我做什麽,就幫他搭把手,他現在體力不支,況且劉祥瑞也同意了。
最後這句話,我將信將疑,咱們的認知裡,別說倆老爺們,就是男女之間,感情再好有幾個能做到生死相依,還要搞殉情這一出的,況且他們相識不過三四個月。
看看那張卡,真的讓我心動了,那是一百萬啊,我沒忍住還是把卡收了起來,問他需要我幫他做點兒什麽,事先聲明,違法的事兒我不乾,而且要他寫出來合同或者是立下字據,我怕之後說不清。
張萬年竟然答應了,上車就給我一份字據,內容很多,還有他和劉祥瑞的簽名,他說想去公證也行,他陪著我,不過我們打了電話,人家說裡面的內容不符合法律規定,不予公證。”
這一句,讓徐達遠引起興趣。
“寫了什麽內容?”
王凱濤抬起手,剛要摸口袋,微微搖頭。
“字據我存在銀行,畢竟這東西我不能帶著,不過手機裡面有照片,我跳水的時候,估計手機也進水了。”
徐達遠走過去,拍拍王凱濤的衣服,在右側的外衣口袋裡面,掏出來手機,拎出來的時候,手機還不斷在滴水,劉雨菲直接走過來,用一個袋子墊著,將手機接過去。
“我去給小曲看看,能不能處理一下。”
王凱濤哼了一聲,對劉雨菲他帶著一肚子氣,聽到聲音,劉雨菲停下腳步。
“你朝我哼什麽?”
“你不抓我,我能跳水?我不跳水,手機能黑屏?”
劉雨菲被質問的卡頓了一下,微微彎下腰,盯著王凱濤。
“廢話不少啊,我讓你跳水的,老老實實交代問題,少在這裡陰陽怪氣的。”
劉雨菲開門出去,將手機給小曲,小曲看了看,一臉苦瓜相。
“劉大,這個不是灑上水我吹一下就行,這是泡水裡了,需要專業的人衝洗一下,然後才能烘乾處理手機內容,這不是我專業。”
劉雨菲剛要瞪眼,趙新利一把將小曲的嘴巴捂住。
“菲姐你去吧,我找人弄,不過需要時間,不是立即就能處理好的,最快也要一天,可別催啊!”
劉雨菲點點頭,這才離開,大趙松了口氣,推開小曲白他一眼。
“你是聰明還是傻,一個個審問的時候,都是火力全開,你順著她說就是了,我去一趟技術科,他們不是之前嘗試複原了一個手機,大家都別閑著,小鄒小龐跟我走,帶你們去熟悉一下業務。”
說著,大趙拿著手機走了,審訊室內王凱濤靠在椅子上,徐達遠朝他揚揚下巴。
“別問一句說一句,字據內容記不住我就不問,然後呢張萬年說了什麽,讓你做了什麽?”
“張萬年讓我幫著發信息,在QQ上發的,他說了一句話,我是不明白啥意思,不過劉祥瑞卻很快回答了,我問張萬年,這是什麽意思,張萬年搖搖頭。
他跟我說,明天我就知道了,然後讓我載著他去了一個黑診所,你懂得很多醫院弄不到的藥,這裡都有,只是不一定是國內準售,其中有一樣國產藥氯丙嗪,這個是處方藥。
當天晚上,我去安排了一下那些患者,畢竟要離開一些天,需要找個護士幫我帶班,第二天一早,我就等在第三海水浴場,不多時我就看到劉祥瑞,他見到我笑了,挺坦然的,仿佛之前撩騷我的不是他。
我們沒說話,等張萬年來了,開車回到海療的三號別墅,張萬年要了吃食,將氯丙嗪放在桌子上,問劉祥瑞準備好了嗎?劉祥瑞笑了,抓起那瓶藥就吃了,然後才說他願意,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徐達遠眯起眼,這個口供,越來越偏離他們的調查。
他不知道這是王凱濤臆想的,還是他推脫的說辭,看向劉雨菲,劉雨菲微微搖頭,這代表軟件分析,王凱濤沒說謊。
那麽事實,到底是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