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和平抬眼,此時盯著徐達遠沒有錯開目光,從他的眼神中,周寧感受到疑惑,孫和平很疑惑,徐達遠為什麽問這樣的問題。
不過徐達遠沒解釋,也沒有多說話,就這樣看向孫和平。
“徐局長,初中的事兒,這都十多年前了,誰能記得清啊,而且那時候調皮搗蛋的多了,誰把誰打破頭,這都很多次,再說我們一幫男生,誰去注意這些姑娘的事兒,我不知道啊!”
徐達遠笑容凝固在唇邊,手指敲打著桌子。
“怎麽辦啊,讓你主動說,給你機會不要是吧,小白叫書記員過來,換一個審訊室吧,然後給孫和平的單位——琴島市建設局,發一個協查函,去調取孫和平的一切檔案信息。”
白瑞鑫立即起身,他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聽話,但凡領導發話,不會推諉,不會偷奸耍滑,第一個站起來執行,這也是為何沒有將他調走的原因。
孫和平懵了,趕緊要去抓白瑞鑫,可小白能管他,開門就要出去。
這協查令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可一旦傳揚開,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他才二十八歲,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孫和平抓住徐達遠的手臂,用力搖晃了兩下,臉上表情都無法控制,看樣子就差給徐達遠跪下了。
“求你了徐局長,你想知道什麽,我好好配合,你先讓這個警察同志回來吧。”
徐達遠拍拍手。
“小白回來。”
白瑞鑫轉身回來,坐在徐達遠身側,孫和平歎息一聲,抓著手猶豫了好久,才緩緩說道:
“要說她們三個一起欺負人,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一件大事兒,就是我們的一個老師,因為她們三個死了,而且是羞辱至極,最後跳樓自殺。”
徐達遠一頓,踢了要說話的白瑞鑫一腳,小白趕緊去旁邊放置執法記錄儀的位置,舉著設備站著。
“什麽時候的事兒?”
孫和平想了一下。
“初二,我們讀初二時,在十一假期過後發生的事兒,那一年我記得我才13歲,當時琴島地區及市縣的所有實驗小學,都在推行五年小學教育,所以我們上學就比別人早。”
徐達遠一抬手,打斷了孫和平的話。
“仔細說說,事情的經過,老師的名字,她們三個幹了什麽,回憶仔細。”
孫和平點點頭,想了想說道。
“其實這事兒不用回憶,因為我經常在腦子裡面想起來,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兒,我會如何做,是否還會被他們攛掇,跟著一起鼓動家長去找學校,還是會置之不理。
1998年10月4日,那時候十一只有三天假期,早晨到了學校,就聽到同學們嘰嘰喳喳,我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10月1日那天,李麗、劉美玲、張芳芳三人出事了。
她們三個,在傍晚漲潮的時候,去海水浴場洗海澡,踩著礁石直接滑下去了,當時虧著隔壁初二一班的班主任語文老師史老師,騎自行車帶著孩子路過,他聽到呼救聲,過去將三個人一個個撈上來。
隨後開始上課,到課間操的時候,來了好幾個人,手裡面有拿著話筒的,也有拿著攝像機的,很多同學湊過去,然後他們三個被老師帶走了,等回來的時候,李麗還哭了,我們問她怎麽了,她也沒說。
沒過兩天,電視台播出了這個新聞,學校雖然沒有表彰,不過我們都知道這事兒了,可就在10月7日那天,李麗媽媽來了,在下面吵得很凶,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們三個被叫出去,這次是叫出去兩節課,中午下課的時候,都沒有回來,下午他們三個的家長都來了,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去送卷子,聽到了一些。
他說,史老師救人的時候,有人拍抓了照片,雖然人救起來了,不過那個照片的角度,特別耍流氓,我後來看過那些照片,史老師拎著他們上岸的時候,直接將人扛在肩頭。
一手按著屁股,三個人分別扛上來的姿勢都差不多,而且他們三個裙子已經早就貼身了,照片的角度看過去,就跟沒穿一樣,看起來照片確實有些猥瑣。
如果說,這事兒發生在現在,估計都沒人多問一句,可那是在十五年前,人們的思想沒有那麽開化,學校找了史老師,讓他給三個孩子的家長道歉,畢竟人家手裡面有照片,史老師也挺倔的。
接受停課處理,讓學校給他開除,如此一來事情就鬧大了,一班裡面的家長,很多也知道了這事兒,更有好信兒的,將那些照片直接翻拍衝洗出來,灑在學校的路上。
我媽也知道了這事兒,家長都聯合起來,去學校找校長,畢竟為人師表,遇到這麽個猥瑣的老師,有傷風化,第一時間就要將這個人趕出教師隊伍,如此一來,事情鬧大了,有人去找史老師的愛人。
她是琴島市立醫院的醫生,當時是意外懷孕,準備去流產,不知誰給泄露了行蹤,在醫院門口被攔住,她估計也才知道這樣的事兒,推搡的過程中,門上的玻璃碎裂,等人們散開,她已經倒在血泊中。
史老師的愛人在一天后死了,這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史老師寫了一封遺書,將事情經過寫了出來,要以死明志,就在校方和家長商量的那天,他從教學樓的頂上,一躍而下當場斃命。
我們當時嚇壞了,老師找了她們三個,問她們到底怎麽回事,她們說不知道誰翻拍的照片,之後隨著史老師的死,這件事也沒人再提,不過我很後悔,當時沒攔著我媽,其實所有人都是凶手,沒有他們的逼問,史老師不會走這一步的。”
徐達遠聽得認真,這樣的事兒,之前真的沒有聽說過,他瞥了一眼小白,指了指電腦。
周寧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手機,撥通了鼓樓區派出所的電話,說了這件事的始末,讓人查找當時的檔案記錄,不過十分鍾,還真查到了檔案,看到圖片信息,周寧趕緊轉發給徐達遠。
劉永新瞥了一眼,字太小,他沒湊過去,談話室的徐達遠收到信息,舉起了手機。
“你說的史老師,是叫史明晨嗎?”
孫和平湊近屏幕看了看,微微點頭說道:
“對就是他。”
徐達遠瞥了一眼空白的戶籍信息,微微一頓。
“你之前講述,史老師在10月1日那天,是騎著自行車,帶著孩子途經海邊,看到三個孩子遇險的,他的孩子多大,你是否知曉,這個戶籍上並沒有孩子啊?”
孫和平一怔,趕緊搖頭。
“不對啊,他女兒跟我們一般大,不過在初二一班,史老師出事後,她就沒再來過,至於是轉學還是怎樣,我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問問當年學校的老師,他全名叫史明辰。”
徐達遠眯起眼。
“鼓樓區實驗中學跟鼓樓區十二中合並了,小白你現在就去聯系一下十二中,看看有誰是十五年前在鼓樓區實驗中學任教的老師,是否知道這位史明辰老師,另外他女兒叫什麽?”
孫和平搖搖頭。
“就知道姓史,長得很漂亮,我不知道名字啊。”
徐達遠掏出手機,在微信上一頓敲擊,片刻周寧看到群裡面徐達遠發布的內容,他讓所有警員,集中問初二一班英語老師史明辰的事兒,當然還有史明辰女兒的名字。
等候不多時,有人開始陸陸續續回復,當然史明辰自殺的事兒,每個人說的都大差不差。
其實當時,很多家長也是被李麗她們三個父母攛掇的,史明辰夫婦死了之後,一個個也都認真想過,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可人都死了,學校壓下來這件事,家長們也沒再多說,似乎都忘記了這件事,受傷害的只有史老師一家。
看著更詳盡的細節,徐達遠都眯起眼,就在他要放下手機的時候,一個人發布了一條內容,他問詢的那個人,曾經在一班待過半學期,他記得史明辰的女兒叫史雲,長得非常漂亮。
不過,史老師出事後第二天,史雲就沒再來,他們誰都不知道史雲去哪兒了,而且這個人的母親,也是鼓樓區試驗中學的老師,他說他媽媽跟孫和平的媽媽都是這個學校的數學老師。
看到這裡,周寧都一愣,趕緊抬頭看向談話室內。
果然,徐達遠看到這句,啪的一聲,將手機拍在桌子上,孫和平一哆嗦,嚇得眼睛瞪得老大。
“自己看看,你是跟我真假參半是吧,你媽媽都是學校老師,你還跟我演?”
孫和平擺著手,一臉的驚慌,急吼吼地解釋道:
“我媽確實是這個實驗初中的數學老師,不過是教初一的,跟史老師不是一個級部,了解的不多,她知道這件事,也是通過那些家長的宣傳,至於史雲我真的不認識。”
徐達遠點點頭。
“很好,我現在就請你母親過來。”
孫和平趕緊擺手。
“徐局長別這樣,我母親血壓高,身體狀態非常不好,你不能這麽折騰她,這都十幾年前的事兒了,有必要揪著不放嗎?”
徐達遠盯著孫和平,雙手支撐在桌子上,俯身湊近孫和平的臉。
“李麗死了,劉美玲失蹤,張芳芳在被我們保護著,你說是我們揪著你不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