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雨想要遮住臉混過去。

  這時旁邊長腿一邁、大手一伸，她用來擋臉的酒壇子就被拿走了。

  她瞪起了眼，不高興了！

  “你沒坐馬車出來？”

  林平湛看著小少年模樣的表妹，不禁莞爾一笑。

  說著話便忍不住伸出手掌在她頭上揉了一下。

  比自家兩個弟弟小時候可愛多了。

  大殿下說，讓他等在這裡就能見到可愛的表妹，他本來是不信的。

  看到表妹活潑可愛的從小巷中走出來時，他才不得不歎服，大殿下的眼神確實好。

  “我溜出來的，坐什麽馬車。”陸微雨認命地撇撇嘴，繼續向前走去。

  “你現在回去還是我陪你去街上逛逛？”林平湛連忙跟上。

  陸微雨前行的腳步猛地頓住，扭頭看向他。

  伸出秀氣的手指點了點他手中的酒壇子，又朝後頭的吉祥招了招手。

  將吉祥手中的那隻酒壇也放到林平湛另一隻手中。

  “這裡四斤桃花醉，剛釀出來的，我確定過了，品質還不錯，先按四兩銀子的價賣給你。”

  “你別嫌貴，畢竟是我親自搬出來的，又是頭一批酒，當然要賣個好價錢。”

  陸微雨說著便伸出手掌，要錢。

  林平湛看看自己左右手都抱著酒壇子，不由挑了下眉，無辜地看著她。

  “下次再把錢給我。”陸微雨呵呵一笑，收回了手掌。

  她朝巷中兩邊都看了看，壓低了聲音。

  “剛才我和勝華叔算過成本了，出作坊價三百文。”

  “你上次不是說要下訂嗎，現在就可以下訂了。”

  林平湛看著她，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與表妹說話，果然還是談錢關系更好呀。

  只不過……

  “我只有兩百文的預算，我們自家也有釀酒作坊和酒莊，出作坊價是兩百文。”

  半晌，林平湛如實說道。

  一雙目光更是埋怨地看著陸微雨。

  賺表哥的錢可真不心疼呀。

  “你說的兩百文，這問題我考慮過。”陸微雨神色不變。

  似乎並不覺得驚訝，也不覺得林平湛給價太低而生氣。

  “兩百文扣去一應成本和人工，勉強再攤進買宅子建作坊的本錢，只能叫回收本錢，卻與利潤無關。”

  “也就是說，你自家開的作坊供應自家的酒莊和酒樓，這個價叫不虧本，並沒有賺錢。”

  “就如一家酒樓生意興隆，可與酒樓大廚房有何關系？最多就是大廚房供應了飯菜，讓酒樓賺錢而已。”

  “作為自家生意，大廚房是不可或缺的一環，卻不是賺錢的一環。”

  “可我家作坊與我家酒樓都是分開經營的，作坊不是酒樓的大廚房，當然要盈利了。”

  “難道大表哥是要將我家作坊當作你家酒樓的大廚房來用？我白開著圖樂子呢？”

  陸微雨一番實話，說得林平湛啞口無言。

  他確實沒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他家作坊也一直是按兩百文出貨給自家酒莊和酒樓的，利潤空間並不是沒有，不多而已。

  “那……再漲三十文？”林平湛想了想，提了三十文的價。

  陸微雨搖頭。

  “大表哥你早就知道，我家作坊不大，出貨率不高。”

  “若你的訂單不能讓我賺到錢……”

  “我還要考慮是不是佔用了我家作坊的人手、場地，耽擱我家作坊出貨了。”

  “我給自家酒樓供貨價就是三百文。”

  “如果我家其他酒樓進貨是從我酒樓進，價錢還要高一點，若從我作坊出貨，一樣按三百文的價。”

  “為了提升出貨效率，還要趕緊增加作坊數量。”

  “需要尋找新的宅子改建，需要比這家作坊更多的本錢。”

  “若是表哥你嫌貴，也可等我家酒的口碑好起來後再進貨，當然那時說不定又漲價了。”

  “若是現在想關照我生意，下訂就按三百文的價。”

  “最好是多付些定錢，我還要回去想辦法湊剩下的本錢呢。”

  陸微雨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仿佛林平湛的訂單於她可有可無，甚至……現在還拖她後腿了似的。

  林平湛隻覺一口悶氣無處可出。

  “三百文確實太高了，對酒莊沒有價錢優勢了，兩百五十文是底線。”

  林平湛想了想，再次開口。

  “我要五千斤，現在就可以給付三成定金。”

  “也是想到你現在可能需要本錢，不然就等你的酒有囤貨了再直接進貨。”

  表妹都在商言商了，他當然也要給出明確的態度。

  “五千斤呀……”陸微雨沉吟了一下，立刻點頭道，“那行，薄利多銷圖個開門紅也不錯。”

  “不過我要五成定金，畢竟要供這麽多貨，我要本錢進材料，還要付人工錢。”

  “我現在人手不夠，第二座作坊也只能建在城中，成本又高了。”

  陸微雨指出問題，表示她也有苦衷。

  “城內有一座作坊就夠了，新作坊還是建在城外莊子上吧。”

  “還能多幾畝地種些糧，作坊裡人要吃飯，酒樓也需要糧，能自給自足也節省了一筆成本。”

  林平湛勸道。

  上次他就說了將作坊建在莊子上。

  只是表妹目前只有林勝華一人可用，忙不過來。

  再加上酒方保密的問題，林勝華也不敢將作坊的事兒直接交與旁人。

  又過了這麽久，林勝華應該找到可用的人手了。

  就算還沒有找到，作為長久之計也應該考慮起來了。

  陸微雨想了想，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勝華叔還在作坊裡，正準備去找中人，我與他說一聲，作兩手考慮，不過……”

  陸微雨說到這裡，目光迅速打量了林平湛一眼，上前接過一隻酒壇子。

  “定錢。”她緩緩說道。

  不拿到定錢，訂單再大都只是一塊虛無的肥肉，沒吃到口的價錢再好都是白搭。

  “我隻帶了五百兩。”林平湛哭笑不得，隻得說道。

  “原本是按兩百文的價，就有五成定金了，只是按二百五十文來算，就只有四成。”

  “四成也行，只是你要再借給我二百兩，等你來拖貨時，可在貨款裡扣除。”

  陸微雨心思百轉，立刻說道。

  收定金，那是在商言商。

  借錢，那是表妹找表哥借點本錢，為的是順利擴建新作坊，有了新作坊才能增加出貨率。

  增加出貨率也是為了盡快將他們的訂單完成了。

  所以，借錢十分有必要。

  陸微雨一臉期待地望著林平湛。

  她此時著男裝並梳著簡單發髻，別著一支蘭花苞兒的白玉簪子。

  一張瓜子臉兒瞧著清秀文靜，一雙明亮大眼閃爍著聰慧的光芒。

  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充滿了市儈。

  “行，吉祥你去把林勝華叫來，我的馬車就停在巷口，我和微雨在那兒等著。”

  林平湛看一眼不遠處站著的小丫環。

  吉祥連忙看向陸微雨。

  陸微雨點頭。

  吉祥便轉身回作坊去找林勝華。

  “走吧，到馬車裡去等。”

  林平湛又伸手將陸微雨先前抱過去的那壇酒拿了回來，輕聲道。

  陸微雨連忙跟著他往停在巷口的馬車走去，心裡迅速算盤著。

  現在有了七百兩銀子，再加上最近攢的兩幅牡丹圖。

  她至少還得再搞到五百兩才行。

  一千二、三百兩，再建起現在這樣規模的一座小作坊是可行的。

  但要再大一點就吃力了。

  若是去城外買莊子，就要碰運氣了。

  但若能買到一座百畝以上的田莊，則根據離城距離以及具體環境，怎麽也得三千兩以上。

  貴的萬余兩都有。

  因此，大表哥說莊子劃算，也得她有那麽多本錢呀。

  隻以莊子大小和便利性而言。

  再加上莊子可以出產大量糧食，供應釀酒材料以及酒樓、鋪子的口糧需求。

  確實是很劃算的。

  酒樓二層窗口。

  蕭雲璋趴在那裡，看著表兄妹在不遠處巷子裡說了半天話，現在又去巷口了。

  他歎了口氣，關上了窗戶。

  “去問問老宋，讓他找幾個得力可靠的管事，找到了沒有。”

  他坐回桌前時，突然輕聲開口。

  站在角落的兩個黑衣護衛之一立刻應諾，轉身出了房間。

  “小丫頭好像有點兒心急呀。”他夾起一筷子松鼠魚，突然嘀咕了一句。

  剩下那個黑衣護衛目光微瞥，心中腹誹：主子你也挺著急的。

  巷口，陸微雨鑽進馬車坐下，籲了一口氣。

  今天喬裝出門，遇到大表哥，失敗。

  若不是戴面具太招人注意，下次真該搞張面具戴上。

  “在盤算什麽呢。”林平湛進了車廂，看著少年眼睛骨碌地轉著，笑問。

  “表哥你怎知道我在巷子裡？還逮了個正著？”陸微雨這時才想到問題，不解地問。

  “我在酒樓二層與人喝酒呢，正好看到你經過，想著你作坊就在附近，就在那兒等著了。”

  林平湛一臉自然地解釋，沒提大殿下。

  陸微雨纖眉微蹙，有些泄氣。

  她運氣算好還是不好？
  不久，林勝華就匆匆趕到。

  他剛忙完正打算離開，就在門口遇到了返回的吉祥。

  “我們酒莊要五千斤桃花醉，這裡是五百兩定金。”

  林平湛簡單說了訂單的事兒，就拿出銀票。

  看到銀票，林勝華眼睛都亮了，這麽大張訂單，作坊的前途呀！

  “你們暫時不夠本錢買田莊，可以租。”林平湛突然提議。

  “租？”陸微雨詫異地看著他。

  饒是重活一世，她也只聽說租鋪子、租宅子，也有租作坊的。

  就是沒聽說過租田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