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老婦人明顯愣了下，她顯然沒有想到，顧曦會是這樣的反應，甚至完全沒有問她的意思。

  這也就意味著，她不會給她說服辯解的機會。

  瞬間的危機感讓她幾乎想也不想，便下意識的說道，“顧曦，你說過的，你不會殺我。別忘了當年是我……”

  但無論她此時的神情多麽的急切與誠懇，但那些剩下的試圖去說服顧曦的話，卻已經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因為她的嘴裡開出了一朵小紅花，顫顫巍巍，讓她的嘴越張越大，卻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她甚至都不知道，這朵花到底是怎麽開出來的。

  很顯然，顧曦煩了。

  不想再聽她的廢話了。

  這讓她越發恐懼。

  而她口中那朵顫顫巍巍的小紅花卻以一種詭異的看似緩慢，實則奇快無比的速度，無聲的鑽進了她的腦子裡，霸道的將她腦子裡的那顆晶核包裹住……

  很快，她那張看著雖然蒼老但其實進來還算養得面色紅潤的臉，就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體內的生機化為養分，慢悠悠的滋養著她嘴裡那朵顫巍巍綻放著的小紅花…….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嘴裡的小紅花卻又突然開始枯萎。

  而不知何時，顧曦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陳院長，我說過，我不會殺你。”顧曦盯著面前蒼老的婦人，很認真的說道，“您知道的，我一向恩怨分明，說話算話。所以…….”

  “您放心。”說著，她抬手扯下了她嘴裡那朵已經半枯萎的紅花，連同它根須尖上卷著的那一丁點的晶核碎片一起，送到小陳的面前。

  看著那些晶核碎片，小陳的眼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您看，”顧曦微微抬手，視線落在那些根須尖尖上卷著的些許細小的晶核碎片上，微微眯著眼，輕歎道，“我拿回的，只是我的東西而已。”

  多余的垃圾，她可是一點都沒要。

  小陳驚恐的張開嘴，嘴裡卻隻發出了“赫赫”的聲音。

  那聲音，像極了當年的喪屍。

  此刻她顯然意識到了什麽，驚駭的又後退了一步。

  這一幕，看在顧曦眼中，真是諷刺極了。

  但她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這樣平靜的看著對面的老婦人，而她手中的那株帶著根須的小紅花，以及那些根須尖尖上卷著的晶核碎片，就這樣，在二人交匯的目光中，無聲的化為了虛無……

  顧曦松開手，不再看她，視線緩緩掃過她身後的那些實驗設備……無喜無悲。

  而在她的身後，小陳緩緩癱倒在地，如同曾經被她踩在腳下的那些爛泥一般……

  顧曦的確沒有殺她，但她毀了她的晶核，從今往後，她只能向個普通人一般，狗一樣的活在這末世之中…..不，她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

  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她的身體早就衰敗了，之所以還能堅持到現在，是因為這些年來一直在用顧曦的血液……但今天之後，顧曦顯然不會再拿自己的血給她維持生機了。

  但她不想死！
  也，不能死！
  陳家姐妹能在末世中摸爬滾打走到今天，當然沒有這麽容易認輸。

  她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著頭，掩住眸底的恨意和不甘。

  半響後，她抬頭看了眼不遠處正在低頭打量著什麽的顧曦，然後緩緩匍匐在地上，如同一條老狗一般，苟延殘喘著……

  與此同時，地面入口。

  葉楠看著緩緩打開的電梯門，下意識上前一步。

  “媽，您……”

  走出電梯門的葉馨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母女二人沉默的離開了這座小院，而不遠處的小巷口，不知何時來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就安靜的停在了小巷一側的陰影處。

  葉楠快步走到越野車前，打開了車門。

  等母親上車之後，她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小院，這才低頭掩住眼中的複雜，坐上了車。

  車門合上，黑色的越野車在轟鳴聲中，迅速遠離了此地。

  半個小時後。

  葉馨偏頭看向身邊的兒女，單手撐著下巴，淺笑著的問道：“小楠，你想問什麽？”

  就這半個小時裡，這孩子就欲言又止的看了她十幾次，真是沉不住氣。

  想當年，她和小曦在這個年紀時早就是末世裡人人聞風喪膽的……想到當年，葉馨突然沉默了一瞬，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當年啊……他們終究是回不去了。

  葉馨勾了勾唇，臉上的笑慵懶了幾分，心中卻湧出了幾分無人知道的苦澀。

  一旁，葉楠咬了下唇，終究是問出了口：“您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非得把人引來聽一回牆角？
  在她看來，這完全沒有必要。

  “是啊，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葉馨垂眸，仿佛只是重複了一句女兒的問話。

  但只有她心裡知道，因為……她不知道，不知道在她做錯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當年那麽信任她的隊長，那個她一手帶大的小姑娘，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相信她？

  所以，有些事，她不能說。

  只能讓小曦自己去聽，自己去發現，自己去做判斷。

  她如此，祁燃亦是如此；恐怕就連李明也…..
  葉馨歎了一口氣，看著身邊女兒略帶著茫然不解的目光，到底什麽都沒有說，隻抬手溫柔的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罷了，有些事，終究要這孩子自己親身經歷過了才會懂得。

  ……

  顧曦出來的時候，齊湘正盯著那道她越看越覺得眼熟，卻偏偏一時間又想不起來的黑色大門，眉頭微皺。

  見顧曦走出來，齊湘忙迎上去，視線在她身上來回轉了幾圈，“沒事吧？”

  以顧曦的本事要收拾一個人，也就是分分鍾的事情，如今在裡頭耽擱了這麽久的時間，難道…..齊湘望著顧曦的目光，略帶了幾分躊躇，也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

  顧曦平靜的搖了搖頭，“沒事。”

  齊湘的心卻提了提，她視線越過顧曦，望向身後大開的門，卻沒有看到那位小陳院長，不由遲疑了一下，“那她……？”

  “還活著。”顧曦抬腳往前，一步都沒有回頭。

  這輕描淡寫波瀾不驚的三個字卻讓身後的齊湘有些膽戰心驚。

  顧曦沒有解釋，腳下的步伐越發堅定。

  在剛剛拿回自己的東西那一瞬間，她還從小陳的記憶中搜尋到了某些畫面……

  原來當年他們找到繈褓中的她，還真是受了別人的指點。

  但不管當年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陳家姐妹把她和年幼的李明領回研究院給了他們一個安身之地，就這一點來說，的確是對她有恩。

  所以，她不會殺了她們。

  哪怕之後的那些年這二人對她做出了再惡心不過的事情。

  但她會拿回自己的東西，至於往後……這對姐妹在自生自滅的過程中會遇到什麽事？

  那就和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