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林氏病故
  福熙九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

  霍瀟瀟的第一個孩子迎著春光呱呱墜地，是個女兒，生下來六斤八兩，母女平安。

  因為是頭一胎，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生完的時候兩眼發黑，一頭睡倒。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再醒來時，身上早被人清理過，底下的褥子也換了。

  霍瀟瀟努力睜開眼睛，她的夫君就坐在旁邊一直拉著她的手，神情憔悴胡子拉碴，眼圈一片烏青，裡面布滿血絲。

  “你這是怎麽了？”

  林正瀟握著她的手一下松開，胳膊無力搭在床榻上，像突然松弛下來的琴弦，松松垮垮軟趴趴。

  “你沒事吧？感覺怎麽樣？累不累？餓不餓？用不用叫太醫來？”

  霍瀟瀟嚇了一跳，豎著的腦袋瞬間耷拉下來。

  “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你這樣子太嚇人，對了孩子呢？”

  得知奶娘把孩子抱走喂飽，已經哄睡了，霍瀟瀟松了口氣。

  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眉開眼笑。

  “我想吃豬肝面線，要用雞湯煮麵，豬肝要用老水鹵得香香的，再用麻油炒香，面要最老道的鹼水面”

  還挺會吃。

  林正瀟勾著唇角離開，腳步高飛地去廚房交代事情。

  霍瀟瀟歪在床榻上，整個人長籲了一口氣。

  “生孩子，也沒有傳說的那麽難，哪有什麽一腳踏進鬼門關？”

  “我覺得還好，就是……”

  她皺眉看向自己胸口，總有種硬邦邦火燒火燎的感覺。

  “好像要有什麽東西噴湧出來，我的孩子呢？”

  恰在這時，隔壁暖閣裡哇哇哭聲響起來，高亢嘹亮有力氣。

  霍瀟瀟臉上立刻有了光。

  “快抱過來讓我喂”

  林正瀟疑惑：“母親精挑細選了兩個奶娘，家世清白身體康健，母乳也足，孩子吃得好好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那麽辛苦，非要親自喂。

  “聽那些奶娘說，剛出生的孩子一個多時辰就得吃一次，晝夜不停辛苦得很，你還是多歇歇吧”

  霍瀟瀟堅定搖搖頭。

  “不一樣，我不怕辛苦，這是我一個母親應該做的”

  “別人的再好那是別人的，我的就只是我的”

  “只要我有，我願意把我的一切都奉獻給孩子，這也是我一個當娘的心”

  林正瀟不好再說什麽。

  林夫人知道，也隻說這孩子實心眼兒，心地良善踏實。

  ——

  日子匆匆而過，兩三年過去，小小的掌上明珠轉眼兩三歲，能跑能跳能說能笑。

  此時，霍瀟瀟的肚子又有了動靜。

  而這時林府卻沒有張燈結彩的喜悅，只有濃重的藥味和不斷哀哀戚戚的聲音。

  “夫人，您再等等，娘娘她很快就回來了”

  謝辰瑜並沒有退位，林夕夢也還是貴妃，即便他們不在京城，稱呼上卻沒有改變。

  此時宮裡的舒太子，仍舊只是上書房學習的太子，由九王爺和大臣們共同輔佐著處理朝政，當然這些都不相乾。

  林夕夢是四月回來的，而林夫人是六月離世的。

  當世的人都說，老人但凡能熬過一個冬天，就能再多活一年，然而林夫人卻完全不同。

  她的病在舊年年底已經病入膏肓，一直堅持到到六月，是因為她實在舍不得女兒，舍不得即將出世的孫兒。

  最後的時光，林夕夢一直陪伴在母親身邊，看著她身上生命的活力一點點消失，看她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

  她拚盡全力，用盡各種各樣珍貴的藥材，也都只是吊命而已。

  最後的最後，林夫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眼神幾乎已經渙散。

  她握著女兒的手，使勁兒攥著像舍不得松開。

  “夢兒，你以後該怎麽辦啊？”

  “夢兒，你真是個傻子，你這輩子可怎麽辦呀？”

  “當初要你好好服侍皇上，好好給皇上生兒育女，你怎麽就是不聽啊”

  “現在這樣又是在做什麽？還是不想給皇上生孩子嗎？”

  “那也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麽這麽狠心，連對你自己都這麽狠”

  林夫人作為古人，她當然不能理解為什麽林夕夢會放棄生孩子，為什麽不肯為夫家傳宗接代，將來坐擁大好的江山，在宮裡富富貴貴當個太后，豈不舒坦？
  何至於像現在這樣，身份不明地位不明，就在外頭住著，連皇宮都不回了。

  堂堂皇宮，居然找不到一個妃嬪與皇后，聽說每天上朝也都是太子監國，九王爺與一幫還算忠心的老臣相互裁奪著做決斷。

  “一定是緣分還沒到”，林夕夢苦笑。

  她想了想，堅定告訴林夫人：“娘您放心，我一定不會沒有孩子，只是我現在還不方便要”

  林夫人氣了個仰倒，恨不得把林夕夢扒拉開來看看腦海裡到底在想什麽。

  而林夕夢趕忙叫人把林夫人的藥端上來。

  “您悠著點兒，千萬別生氣”

  “娘，將來我有了孩子，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林夫人重重：“我可等不到將來了”

  她果然沒等到，母女倆氣憤交談的幾天后，一場熱傷風很輕而易舉帶走了林夫人的命。

  尤其雪上加霜的是，林二夫人也早已臥病在床。

  聽聞大嫂已經魂歸天外的消息，她兩眼一閉，雙腿一蹬，幾乎前後腳也跟著去了。

  林二夫人離世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痛苦的跡象，也沒有掙扎，早已熬好的珍貴藥材也被偷偷倒掉或放在一邊。

  林夕妍哭得肝腸寸斷，零零碎碎告訴林夕夢。

  “不瞞姐姐說，母親和大娘一生最遺憾的就是沒看見娘娘生兒育女”

  林夕夢心如刀割，但還是堅定說。

  “你放心，我一定會早日實現這個目標，到時候我會親自告訴她們”

  林夕妍這才好好打量著林姐姐的表情。

  “姐姐，多謝你當初去找我，多謝你當初給我找的那戶婆家，身世說不上好，但也是有家有業的人家”

  她低下頭：“我現在也算是衣食無憂，母親和姐姐都不用再擔心什麽”

  葬禮結束後的某個早晨。

  姐妹倆正式告別，臨分別的時候，林夕夢說：“要好好的，以後我不在京城，做什麽事你也沒個依靠”

  林夕妍反挽住姐姐的手。

  “巧了，我也想說，姐姐在外面不開心了隨時回來，記得你可是還有弟弟妹妹”

  “放心，我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