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原本心裡就帶著怒意，此時聽到趙天霸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說了多少次要叫老師，也不知你哪來這麽多的江湖氣。”

  真想不通，他一介文人，為何會教出這麽個匪氣十足的學生。

  知道子瑜此時是真的生氣了，趙天霸的聲音有些沉悶：“我知道了，老師。”

  子瑜卻依舊不依不饒：“你哪有錯，聽你這心不甘情不願的聲音，你這一肚子都是理呢！”

  趙天霸的聲音依舊沉悶：“那老師想怎樣？”

  趙天霸的聲音讓子瑜再次抓住把柄：“看你這不耐煩的樣子，我年輕的時候，只要師父一瞪眼，我都嚇得跪在他面前流眼淚，師父不說原諒我都不起來。”

  趙天霸這次終於有了反應：“阿姐說那是道德綁架。”

  子瑜冷哼一聲：“她一介女流懂個什麽，整天就知道教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將好好一個人硬生生教成了榆木腦袋殺人狂。”

  就說前日那個姑娘，居然趁著人家昏迷的時候，直接將人扔在了路邊，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麽？

  由於太專注吐槽，子瑜一直在吐槽余光的教育方式，因此並未發現馬車的速度已經越來越緩慢，最終停了下來。

  過去子瑜說十句話，趙天霸總會回答一兩句。

  可這次，子瑜自己算計著他已經說了百十來句，可趙天霸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天霸的沉默讓子瑜無比憤怒，只見他猛地掀開車簾：“你懂不懂尊師重”

  子瑜聲音陡然消失，對著外面那個一臉笑意，始終存在於自己噩夢中的女人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我還沒睡醒。”

  隨後快速放下車簾縮回腦袋：怎麽辦，這女人究竟聽到了多少，會不會一拳打死他。

  趙天霸看似冷漠，可對他卻是極好，甚至能稱得上容忍。

  可余十娘卻是不同，這女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當著趙天霸的面或許不會做出格的事，可背著趙天霸.
  慌亂的同時，子瑜還不忘給自己建立信心。

  他可是趙天霸的老師，趙天霸還要他來教導。

  可心裡還有一個聲音不斷人提醒他，由於趙天霸的學習能力太強，且一點就通。

  到目前為止，除了喝酒賭博抽旱煙外，他肚子裡那點東西都已經被趙天霸學的七七八八。

  子瑜懵逼的看著牆壁：是錯覺麽，他的利用價值貌似不大多了！
  不能想了，他想哭。

  馬車內的子瑜正陷瘋狂的自我盤點中。

  馬車外，趙天霸則怔怔的看著自己面前笑盈盈的余光，隻恨不能將人藏在眼睛裡隨身帶著：“阿姐怎知我今日回來。”

  余光正準備說話，旁邊的馮媽媽已經率先插嘴：“掌櫃的說你應該是這個時辰回來，誰知道才走到門口，你剛好停下馬車，這不是巧了麽！”

  趙天霸依舊望著余光：“我阿姐做事，從沒有任何巧合！”

  他家阿姐，做任何事憑借的都是實力。

  馮媽媽：“.”行吧，橫豎是你們姐倆自己的事，你們自己開心就好。

  余光上下打量過趙天霸：“長高了，人也壯了不少。”

  趙天霸對余光笑的有些憨：“阿姐的教誨，天霸一日都不敢忘，倒是阿姐，天霸不在身邊這些年，阿姐的身體可安好。”

  余光笑的一臉溫柔：“我在家裡，自是千好萬好，看你這身行頭倒像是吃了不少苦。”

  趙天霸對於自己這趟出遊，原本還不覺得委屈，可被余光這麽一說，他心裡忽然有些酸楚：“阿姐可還記得，當你我離京之時，阿姐對我的承諾。”

  這次他說什麽都不會再和阿姐分開了。

  余光笑著點頭：“放心吧，從今日起，你就算想離開京城，我也不會同意了！”

  這次回來，以後再想出京便是永遠都不可能的事。

  不過趙天霸已經走遍了皇朝的山山水水，應該沒有那麽多遺憾了。

  得到余光的保證，趙天霸興奮的眼眶通紅：“阿姐應了我便不能反悔了。”

  他終於可以一直留在阿姐身邊了。

  見兩人說的熱絡，馮媽媽趕忙出聲提醒：“有什麽話進去說吧，天霸也累了這一路，合該好好休息下。”

  樓子裡出來的人，就沒有不好美色的。

  天霸這孩子打小長的就好看，現在看起來倒是更俊俏，著實討人喜歡的緊。

  余光點點頭，剛準備招呼趙天霸趕著馬車進去，卻見趙天霸一撩衣服下擺，對著馬車直接跪了下去：“老師請原諒弟子。”

  子瑜原本正躲在馬車裡，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忽然就聽到趙天霸請罪的話。

  嚇得他身上一個激靈：完了，小混蛋想要陷害他。

  余光則笑盈盈的看著趙天霸：她早說過，這就是個小狼崽子。

  見子瑜在馬車中沒有半分動靜，趙天霸的聲音中帶著悲傷：“老師可是不想原諒天霸，天霸可以理解，但會一直跪在這，直到老師願意原諒天霸為止。”

  子瑜的牙都要咬碎了，心裡卻忽然出現一個詭異的想法：忽然感覺他老師當年很可憐，這個叫什麽道德綁架的事情，實在太惡心人了。

  知道自己再不說話，可能會被余十娘親手從馬車裡拖出去，子瑜也不敢裝死，隻得硬著頭皮對余光笑道：“好久不見，我之前受了傷，一直渾渾噩噩的，竟是不知道我們已經回了京城。”

  余光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的確好久不見，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居然如此清晰，能讓你說出這麽多形容我的話！”

  子瑜抖得帶上了顫音：“你聽到了多少？”

  他要看看自己還有幾分生存的可能。

  余光的聲音中依舊帶著笑：“從你說我是地獄裡爬出來的女羅刹，誰碰上我都會倒大霉，一直到最後一句。”

  子瑜：“.”那不就是全都聽到了麽，他現在還有生還的可能麽？
  可余光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尤其喜歡那段，你說我腦子不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跑出去打家劫舍，而後被衙差亂刀砍死的話，特別有畫面感。”

  子瑜：“.”所以說，嘴賤要不得，這句話一定要刻在他的墓志銘上。

  感覺余光似乎隨時會對自己動手，子瑜忽然大喝一聲：“我有話要說！”

  余光輕輕嗯了一聲，隨後笑盈盈的望向馬車，似乎是能透過馬車壁看向車廂內瑟瑟發抖的子瑜。

  知道余光的意思是讓自己繼續說，子瑜終於打起精神：“你打我可以，但是不能打臉。”

  他一直都是個要臉的人，好歹給他留點顏面。

  不等子瑜說話，趙天霸便先行開口：“阿姐，我有東西要給你。”

  隨後便頂著子瑜吃人的目光，爬到車上，掏出自己這一路上用來記錄見聞的冊子，塞在余光手裡。

  同時還不忘對余光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老師欺負我，我都記下來了。”

  他可是有家長的人，他打老師是欺師滅祖，但阿姐沒有這個顧慮。

  所以，他在私底下做了這本冊子，將自打他離京後，老師每天如何欺負他的事匆匆記了上去。

  冊子是按照日期記錄的，雖然每件事只有短短幾句話。

  但由於時間比較長，因此也有厚厚的一本。

  余光接過冊子，快速從頭翻到尾，隨後望向一臉期待的趙天霸：“你先進去，我與你老師有事商談。”

  一直聽著外面情況的子失聲尖叫：“我什麽都不想談。”

  他同這女人沒話說！

  趙天霸的興奮則悄悄變成心虛，壓低聲音湊到余光耳邊：“阿姐，你等會下手輕些，他就是怎呼的厲害，其實沒什麽本事。”

  這話說出來或有些傷人，但他的老師當真是叫的比誰都歡。

  不論是罵人還是挨揍，都是扯著嗓子嚎，他也很無奈！
  余光輕輕點頭：“我知道了，你先進去沐浴更衣，馮媽媽之前給你準備了不少成衣，你去挑一套喜歡的。”

  趙天霸打量著余光身上那套亮粉色的衣裙，笑的一臉靦腆：“阿姐穿粉色，那我要一套深紫色。”

  余光笑著點頭：“去吧！”

  將趙天霸送走，余光笑盈盈的敲了敲馬車側壁：“出來麽？”

  她動手的原因，想必子瑜已經知道了。

  子瑜的聲音中帶著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悲傷：“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才出去。”

  這天殺的小混蛋，居然敢記他的黑帳。

  在教學理念上，他同余十娘一直有偏差。

  自打知道余十娘想要做什麽後，他的心情便再沒有平靜過。

  而他的理念也與余十娘的相左。

  余十娘想要的是一個殺伐果斷的趙天霸，而他更想讓趙天霸循規蹈矩，慈善仁愛，平日裡也沒少將人向這邊拉。

  甚至還刻意找茬，或是譏諷，隻為讓趙天霸向著他設定的路上走。

  子瑜甚至打算好，若是將來余十娘發現趙天霸的性子與她想要的不同時，他要如何解釋這事。

  畢竟誰能確定一個孩子最終能長成什麽樣呢！
  可惜余十娘對趙天霸的影響太大，就算余十娘不在趙天霸身邊，趙天霸也會下意識聽從余十娘的話。

  事實是他不但失敗了，還被趙天霸將證據交給余光，現在面臨著可能被打死的境遇。

  光是想想都覺得好淒涼。

  不用想都知道，就余十娘這個全身上下都是心眼的怪物，怎麽會看不出他做的那點貓膩。

  子瑜越想越傷心，他一個文人君子，怎麽可能鬥得過這個壞人.
  余光像是不知道子瑜此時的沮喪心情，聲音依舊溫溫柔柔：“說來聽聽！”

  08：“.宿主，你這是在感激子瑜麽，居然讓他提要求。”

  余光的聲音帶著疑惑：“我何時說過可以讓子瑜提要求了？”

  子瑜是她賭回來的，就連將來生下的孩子所有權一樣歸她所有。

  這樣的人說的話，她會聽，但不會往心裡去，無非就是聽個熱鬧罷了。

  08：“.”宿主，你是真的損。

  子瑜在心裡悄悄松了口氣：“你能不能別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打我。”

  這已經是他僅剩的尊嚴了。

  可回應他的，卻是被余光將他從窗戶一把拽出去：“你說你的，我打我的，這樣大家都開心！”

  子瑜：“.”其實我並沒有開心。

  眼見著余光的巴掌已經要落在自己臉上，子瑜開始失聲尖叫：“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若不讓趙天霸嘗試一下，怎麽知道哪種教育更適合他。”

  回應他的，是余光響亮的巴掌聲，以及一句笑盈盈的低語：“你猜我為什麽明知你要在這件事上做小動作，卻還是要你陪在趙天霸身邊。”

  人的性格是要多變些的，過剛易折，過柔受氣，趙天霸需要自己找到那個平衡點。

  因此她才特意讓子瑜跟在趙天霸身邊。

  子瑜這人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特別會隨遇而安，還幻想著在趙天霸的教育上佔據主導地位。

  搞些小動作其實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剛好在她的計劃之內。

  都是聰明人，余光的話剛說出口，子瑜便明白了余光的意思。

  他頂著豬腦袋詫異的看著余光：“你算計我?既然算計我，為什麽還要打我！”

  余光則詫異的扶了扶眼鏡：“說笑了，我哪有那麽聰明的腦子，況且打你哪裡還需要理由！”

  子瑜：“.”

  08：“.”

  一路看余光走過來的馮媽媽：“.”

  過度的自謙會讓人討厭的！
  趙天霸洗過澡後，又換了一身墨紫色的衣袍，這才跑出來找余光。

  分開三年，他真的很怕眼前的一幕都是他的夢。

  再睜開眼睛，他還是在野外面對那未知的一切。

  這與生活條件無關，他只是希望有親人陪在自己身邊。

  當看到在飯堂靜靜喝湯的余光時，趙天霸的心情才終於平複下來。

  看到阿姐，他就安心了。

  趙天霸學著余光的樣子坐下喝湯，時不時同余光說些自己這些時日的見聞，順便告訴余光自己學會的菜式，回頭做給余光吃。

  兩人說了會子話後，趙天霸終於猶猶豫豫的對余光問道：“阿姐，老師還.好吧！”

  他想問老師是不是還活著，但他怕這麽問會傷了阿姐的心。

  畢竟阿姐教訓老師可都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