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還是人嗎？
  陳芳和胡慧兒不在同一個村子，但相隔得也不是很遠，小河的另一邊就是她們村。

  陳芳的丈夫在北狄進村掃蕩的時候，因為保護陳芳，被敵人砍下了頭顱。

  現存活下來的，只有婆婆和一個5歲的兒子。

  她的公公和小叔子在恆雲鎮，因為乾活的時候，不小心惹敵人不高興，直接被殺害！
  陳芳抱著兒子哭了整整一個時辰。

  孩子笨拙的伸出骨瘦如柴的小手，想要擦乾陳芳的眼淚：“娘親，不要哭了，以後我來保護你。”

  聞言，陳芳哭的更加大聲！
  她的婆婆王氏也是不停地抹淚。

  自從老伴和兩個兒子去世、兒媳被抓之後，人一下子蒼老了不止二十歲。

  如果不是還有個孫子需要她，恐怕她早已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人活在這個世界太難了，還不如早日與相公、與兒子相聚。

  王氏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對陳芳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陳芳站了起來，抱住王氏，雙眼紅腫：“對，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

  婆媳倆在以前，或多或少總有些矛盾！
  但，從這一刻開始，她們的心緊緊的擰在一起，她們兩個不能垮了，不然，家裡唯一的血脈怎麽活下去。

  孩子在娘親溫暖的懷抱裡睡著了。

  陳芳把他放在床上，剛走出房間，就看到婆婆在整理從地裡挖出來的野菜，這是她們活下去的食材。

  沒有猶豫，從包袱裡拿出了一小錠銀子，交到王氏的手裡：“娘，這些銀子你拿著，以後的日子裡，咱們就只能靠它了。”

  王氏一看，嚇了一跳，這可是五兩銀子呀，她們何時見過這麽多銀子。

  王氏忐忑不安的問道：“這麽多銀子，從哪裡來的？”

  她知道陳芳被抓進了軍營，就因為陳芳還年輕，和村裡的年輕女子一樣，都被抓了，現在能回來的也沒有幾個。

  她不是那種老頑固，陳芳能回來就已經是上天眷顧她們，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在意這麽多幹什麽，人平安回來就好。

  她也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陳芳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陳芳安慰她：“娘，這些錢來得很乾淨，是我們在懷陽城做生意攢下的。”

  王氏：“做啥生意呀？竟然這麽賺錢。”

  陳芳把她的經歷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包括那段黑暗的日子。

  這些是瞞不住的，現在不說，總有一天會從別人的嘴飄到王氏的耳朵。

  王氏緊緊抓住陳芳的手：“孩子，你受苦了，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接著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葉統領，沒有他，你們一個都回不來。”

  王氏婆孫倆的日子也不好過，家裡沒有糧食，靠的都是野菜充饑！

  敵人三天兩頭就過來打秋風，沒有找到糧食，拿起鞭子就是一頓狂抽！
  殺人更是常見的是。

  有好幾次，王氏覺得自己已經接近死亡的邊緣，但是看到懂事的孫子，她咬咬牙又堅持了下來。

  一年多的時間，她渾身都是傷病！
  沒有錢醫治，聽從村裡人的建議，上山采了一點草藥，也不知道能不能對症下藥，卻硬生生的活了下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了一聲高呼：“不好了，胡慧兒跳河了。”

  人命關天的事，大家一聽，一窩蜂的往小河邊跑去。

  陳芳心裡一咯噔，回來的時候好好的，怎麽才小半天的時間，她就這麽想不開跳河自殺？

  趕緊對王氏說：“娘，我去看一下。”

  王氏不放心：“你才剛回來，好好歇一歇，救人的事，自有別人去。”

  陳芳懇求：“娘，讓我去吧，我和慧兒一起回來的，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跳河自殺，中間肯定出了什麽事。”

  王氏放開陳芳的手，鄭重的說：“那你去看看吧，但是，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回來，千萬不要想不開。”

  陳芳淚眼婆娑地點點頭，今生何其有幸，能遇見這麽好的婆婆。

  陳芳趕到的時候，河邊圍滿了人，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
  絕大多數年輕的女子和男人，都因為這場戰爭，死在了敵人的刀下！
  “我可憐的女兒，你怎麽就去了，你都還來不及看一眼娘親。”

  這是胡慧兒的娘親劉氏，和陳芳一個村的，只不過一個在村中間一個在村尾！

  陳芳用手撥開前面的人：“麻煩讓一讓。”

  當陳芳看到地上躺著的胡慧兒時，傻眼了，隻自覺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自欺欺人想著，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覺，胡慧兒只是睡覺了而已！

  她們早上還在一起說說笑笑，一起憧憬未來美好生活。

  胡慧說，如果她的相公還活著，一定要給他生十個八個孩子。

  她還說…

  說的太多了，陳芳一下子都想不起來。

  劉氏抱著胡慧兒的屍體，撕心裂肺的痛哭！

  而其他人，則是站在周圍議論紛紛，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陳芳衝了上去，一摸胡慧兒的身體，一股冰涼！
  據旁邊的大娘說。

  當胡慧兒被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氣息。

  等陳芳和劉氏把胡慧兒的屍體背回張大山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劉氏本來說要背著胡慧兒的，死人這種晦氣傳到她身上不好。

  陳芳說她年輕，有力氣，在死人堆裡摸爬滾打過，怕什麽。

  張大山皺眉看著陳芳背上的屍體：“什麽意思？”

  劉氏看著如此冷淡的張大山，心裡一陣氣結！
  大聲哭喊著：“什麽意思？這句話你怎麽說的出口？你害死了我的女兒，還在這裡說什麽意思，你這個畜生不得好死。”

  張大山：“娘，我敬你是我的丈母娘，敬你是老人家，但也不能這麽侮辱人。”

  劉氏已經從鄰居的口中得知，她的女兒之所以自殺，就是因為張大山說出的話太傷人。

  鄰居都聽不下去，也想出來勸阻，但想到這是別人的家事，而且自己又是一個孤寡老人，說的太多，別人也不會聽，只會認為你多管閑事。

  但她沒有想到，胡慧兒竟然這麽想不開，直接就去跳河。

  劉氏：“從今天開始，我不是你丈母娘，別喊得這麽親切，我告訴你，今天我要讓你給慧兒陪葬。”

  劉氏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她的丈夫兒子都成了敵人刀下的冤魂。

  唯一的女兒好不容易回來，連人都沒看到，就這麽去了。

  這樣她如何能接受！

  就是這個張大山，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到頭來還嫌棄妻子不乾淨。

  這種人最好下地獄。

  劉氏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誓要殺了張大山。

  張大山雖然弱了一點，但是對付一個婦人，還是有力氣的。

  一下子就把劉氏摔在地上！

  狠狠的說：“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對你不客氣了。”

  劉氏躺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的命怎麽這麽苦？連這畜生都殺不了…”

  陳芳只不過想把胡慧兒濕答答的衣服換下來，沒想到就這麽一瞬間，張大山就把劉氏給摔了。

  陳芳衝了上去，把劉氏扶了起來。

  指責張大山：“張大山，還有沒有良心，這可是你的丈母娘。”

  劉氏捶胸頓足：“都是我的錯，怎麽把慧兒交給你這個畜生！”

  …

  等葉輕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張大山把劉氏打了，還把她們趕了出來！
  村子裡沒有人出來伸張正義，其實是村子裡能說得上話的人，基本上都因為戰爭死了。

  陳芳氣得當場就要跟張大山拚命！

  她和胡慧兒的感情很好，不僅因為是與她的娘家同一個村子。

  更重要的是兩人有生死之交，她們一路扶持走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日子！
  王氏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死死的抱住陳芳，讓她不要意氣用事，想想家裡還有兒子。

  單打獨鬥，陳芳不一定會輸，她可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

  但張大山已經把大門關閉，想找他算帳都不行。

  陳芳越想越氣，越為胡慧兒不值！
  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蘇塵陽應該還在恆雲鎮，有他出面，一定可以為胡慧兒討回公道。

  第二天早上，還沒亮，陳芳就去了恆雲鎮。

  要找蘇塵陽很簡單，他有交代過守城門的士兵，只要是來找他的，直接放行就可以了。

  陳芳沒有想到會在恆雲鎮看到葉輕！
  葉輕的一句：“陳姐，你們可安好？”

  就讓陳芳嚎啕大哭：“葉統領，我們一點都不好，慧兒她想不開，自殺了。”

  所有人大吃一驚，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葉輕：“到底出了什麽事？”

  陳芳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就來。

  廖松仁氣得一拍桌子：“我去殺了那個混蛋。”

  葉輕沒有任何的猶豫：“陳姐，麻煩前面帶路。”

  一行十幾個人騎著馬，怒氣衝衝地趕到村子裡。

  村民們以為敵人又來了，嚇得趕緊跑回了家，緊閉門窗！

  廖松仁那個暴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一腳把張大山的院門踹開！

  張大山兩股顫抖地拿著一根棍子走了出來：“什麽人？”

  陳芳指著張大山說：“他就是張大山！”

  廖松仁一拳揮了過去：“要你命的人。”

  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把張大山打得頭破血流！
  張大山跪地求饒：“軍爺，不要再打了，饒了我吧。”

  葉輕示意廖松仁停手，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張大山：“你就是胡慧兒的丈夫？”

  張大山拚命磕頭：“是的，是的，官爺有什麽吩咐？”

  葉輕冷冷的說：“胡慧兒犯了什麽錯？你竟然這樣逼死她。”

  張大山：“官爺，你誤會了，我怎麽會逼死她呢，我疼她都還來不及呢。”

  葉輕：“那你告訴我，她為什麽要跳河自盡？”

  張大山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我怎麽知道？可能因為心裡有愧。”

  陳芳往他身上吐了一口水：“你放屁，就是你說的話句句誅心，慧兒才想不開。”

  張大山：“我怎麽就句句誅心了，我說的都是事實，我又沒有說錯。”

  葉輕：“你說了什麽？”

  張大山不敢看葉輕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說：“沒有，沒有，說，什麽。”

  廖松仁一腳踹過去：“說！”

  張大山被打怕了，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我就問她，是不是從敵人的軍營裡逃出來的，她說是！

  我就說她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說她不乾淨！

  然後，她就跑出了家門，我以為她回娘家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我就聽到消息說她已經跳河自盡！

  官爺，我說的句句屬實，她本來就不乾淨，難道這都不讓人說嗎？

  我是她男人了，我怎麽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身上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葉輕一巴掌拍過去：“你說她不乾淨，你他娘的畜生，你才不乾淨。

  敵人抓走她的時候，你身為她的男人，不但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還在這裡說風涼話咄咄逼人。

  她被敵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裡？

  她被逼著上戰場的時候，你在哪裡？

  她當時有多絕望，你知不知道？
  可她想到，家裡還有一個愛她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孩子，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可她沒有想到，等待她的卻是悲慘的開始。

  你就是個窩囊廢，自私自利的小人。

  你既然不愛她，放手讓她走就是，為何說這種傷人的話。”

  “官爺，求求你給我女兒做主，就是這個畜生，他害死了我女兒。”一個尖銳的女聲傳了進來。

  是劉氏，她聽到了消息，急衝衝地趕了過來。

  劉氏直接跪在地上，拚命給葉輕磕頭：“軍爺，求你，一定要給我可憐的女兒討還公道。”

  葉輕親自把她扶了起來：“大娘，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

  最後，張大山被挑斷了手腳筋，此生再也乾不了重活。

  他不是很能嗎？乾不了重活，看他如何生存。

  廖松仁等人挖墳，葉輕親自打造了棺木。

  在胡慧兒的墳上，插滿了鮮花！
  希望這個苦命的女人，來生一定要投胎到好人家，不用再經受這些人世間的困難。

  葉輕臨走之前，把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集中在一起，警告他們：“你們當中也有女人，也有自己的女兒，知道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多麽的不容易，請你們積點口德，為自己的後代積福！

  還有，如果哪個男人說自己的女人不乾淨的，現在就放手，人我全部帶走。

  如果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挑斷的就不再是手筋腳筋，而是你們的脖子。”

  …

  正當西北軍班師回朝走到半路的時候，多傑帶著北狄的精銳鐵騎又一次撬開了東凌的大門。

  這一次，東方玄連招呼都不和朝廷打，直接命令王威帶著西北軍重返戰場。

  而葉輕依然是先鋒軍，帶著五萬人馬日夜兼程趕回靖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