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不著？”賀蘭臨漳問。

  “不困。”洛夕瑤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夜空，“你說奇不奇怪，天不是旱得要死，便是下雨下個沒完。就好像神仙裝雨水的盆子摔壞了，有了好多裂縫，一眼沒留意，水便從裂縫中漫出來。”

  “凡人如何知道天上的樣子？”賀蘭臨漳道，“我們只需要煩惱我們能解決的事情，那些煩惱也沒用的事情，便不用去消耗心神。”

  見她沒說話，也沒想回房，他又道：“你這幾日是不是沒畫圖？要不，我陪你畫輿圖？”

  洛夕瑤一愣，隨即點頭道：“好啊！去你那裡，還是去我那裡？”

  “來我屋吧！我這有長案，雖然不大平整，不過墊上幾張紙，應該不耽誤你畫圖。”賀蘭臨漳關上窗子，又過去打開門，“你先回屋取東西，我去找主人家借魯班尺。”

  “這個時辰？”

  賀蘭臨漳笑，“租房的銀錢都給了，夜裡偶爾打擾一次，我想他們不會在意。收拾院子的時候，我見他們把院子中的一些木料搬到角落，用油不蒙了起來，想來這家有人會木活，肯定有魯班尺。”

  他們並沒有在魏縣縣裡租院子，而是選擇在青山腳下不算遠的通水村租了個農家小院，這家人還有一處大院子。

  賀蘭臨漳出門一是想借魯班尺，二是要在周圍轉轉，找找白水留下的痕跡。

  洛夕瑤將紙張還有在余江買到的朱砂、石黃、空青還有胡粉和蜃灰一樣樣拿到賀蘭臨漳屋裡的長案上，又回去拿了她畫的草圖，草圖過於潦草，除了她……別人都看不出來上面畫的是個啥。

  賀蘭臨漳拿著魯班尺回來的時候，就見她點燃了好幾個油燈，正低頭寫寫畫畫。

  他仔細關好門，不讓夜風吹進來。

  “我發現……”

  “什麽？”洛夕瑤頭都沒抬。

  賀蘭臨漳看了看她在輿圖上標注的字跡，道：“你畫輿圖堪比大師，但是……”

  洛夕瑤手裡的筆一頓，抬頭望向他，挑眉道：“但是寫字堪比稚童。”

  “作畫容易只要符合山川河流還有城鎮的樣子便好，但是寫字不一樣。”洛夕瑤並不覺得寫字難看是什麽不得了的缺點，很是坦然道：“寫字講究風骨，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我沒有那個機會，也沒有那個時間。平城洛府雖然不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請來的女師講的大部分都是女書之類，更重視我們的女紅和琴棋書畫之類的……”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也不是能靜下心來寫字的人。字嘛，能看懂能表達不就好了？我曾給你寫過信，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我的字不大好看，怎麽忽然驚訝起來？莫名其妙。”

  賀蘭臨漳覺得好笑，她不說最後四個字還好，說了之後，便是心有不快，顯然被他一句字不大好有些不高興了，“我只是好奇，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仔細看，你的字並沒有那麽糟糕，只是少了些筆鋒，所以看著沒點睛之色。若你喜歡，我可以教你。不過看你的樣子，顯然並不想學。”

  洛夕瑤手指夾著筆晃了晃，墨汁點到長案上，“明兒的事情明兒說，今兒的我怎麽知道明兒的我的想法呢？你說是不是？”

  “是。”賀蘭臨漳輕笑一聲，道：“我的想法會始終如一。倘你想要習字了，請一定第一個找我。”

  “這個我可以答應。”

  洛夕瑤將輿圖畫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塗色，邊塗邊道：“白延文是因為青面蛾出城，白延信急吼吼地追出來又是為什麽？隻為給余江送藥草？我看不見得。除了余江外已經荒蕪的村子外，余江城內仿佛都根本不知道鼠疫這回事。白延信同洛家二房同一天到達余江……”

  “你是想說，他們是相約在余江見面？”

  “是。”洛夕瑤細致地將山石河流塗好，又開始塗一些重要卻不起眼的小路，“當夜洛家二房便匆匆離開客棧去了衙門，那麽巧，寧馨也那個時候出逃？這麽多人一起行動，我隻想到藏寶圖。”

  “絲絹圖我已經試過了，用水、用火、用冰都沒有變化，應該只是藏寶圖碎片。九為陽數的極數，皇家的九五之尊，佛家的九九歸真，道家的九天九幽，還有民間的九九歌……”賀蘭臨漳隨手拿筆在空白的紙張上畫了畫，“我猜藏寶圖的碎片共有九張，你我手裡的上下能拚在一起，左右卻是斷開，應該是中間的部分，很可能是這兩個位置。”

  洛夕瑤看著，用手指在絲絹的邊緣摸了摸，可惜絲絹光滑無比，實在是摸不出什麽，“只看這部分，實在看不出什麽。不過你說得有道理，一張藏寶圖不會太大，總不能將山川河流全畫進去，藏寶圖中，肯定有一個標志性的點，憑借這個點，才能對照藏寶圖找到入口。若是太多，保管的人也多，人多嘴雜，秘密容易泄露。保管碎片的人即便都是死侍，也沒有將碎片交給幾十個死侍的道理。按照我們得到的絲絹大小，我猜碎片應該是九到十二片。當然，你所謂的九很有道理，九張碎片是合理的。”

  說到這，她就不由去想洛家二房的碎片。

  倘能把那張碎片拿到手，他們便有了藏寶圖的三分之一。

  有這樣大的一部分藏寶圖，完整的藏寶圖還會遠嗎？

  到時只要放出些許風聲……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啊！

  雄雞報曉時，洛夕瑤伸了個懶腰，“京城、余江還有魏縣的輿圖你收好，回頭交給隋先生或者其他你信任的什麽人，讓他把這些輿圖整理到一起，慢慢的，我們就能有東齊全部的輿圖了。”

  她滿意地拍了拍手，“困了，回去睡了，再不睡眼睛要瞎了。”

  “我送你。”

  洛夕瑤抬手，“這麽點兒路，怕我丟啊？你打開窗子就能目送我進屋。”

  “早膳……”

  “不吃啦！”

  沒睡多久，洛夕瑤便被院子裡的聲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側耳聽了一陣，知道是官差搜查盜匪，便揉了揉眼睛，冷笑一聲，搜個屁的盜匪，她非常肯定，他們這些貼了面具的人就是官差要搜的盜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