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瑤淡定謝恩，對皮毛上的血肉汙漬視而不見，她仿佛嗅覺消失一般，還走過去撫了撫，笑道，“東齊到漠北千裡之遙，路上無聊，剛好可以學習如何鞣製這些皮毛。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將來九娘若能通過鞣製皮毛發家致富，還得多謝陛下今日之恩。”

  這樣的年紀就能做到寵辱不驚，若她留在東齊，說不定會有怎樣的前程，羅公公忍不住想。

  “陛下將賀蘭王爺當做孩子侄，對您自然也是親厚。”

  洛夕瑤笑，“七哥也說過，若不是得陛下的庇佑照料，他都未必能活到成年。”她心中清楚，東齊帝面上送禮，實則是在警告她不要挑事，有些事情知道便要爛在肚子裡，否則就會如這些皮毛一樣，血糊糊一團。

  可惜真的賀蘭臨漳早不知道跑東齊哪個遭災的地方搶人搶糧去了，假的也找了借口提前回京，如今東齊帝便是想發脾氣都找不到人，也只能紆尊降貴暗戳戳警告她一番了。

  洛夕瑤心說，有本事就張嘴罵抬手打，這樣明晃晃諷刺一番，暗地裡她不還得了實惠？所以說人過人不能太要臉面，否則就要打落牙齒活血吞。

  看，東齊帝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若不是他想要得太多，又要保這個又要保那個，又如何會便宜了她？
  “哎，東齊繁華，漠北遠不能急，若不是漠北動蕩，大國師幾番詔七哥還都，想來我們還能在東齊多停留一些時日。”洛夕瑤忍不住惆悵道，“我進京以來，雖有些不如意，可遇到的恩人也屬實不少。陛下睿智，皇后娘娘寬和，便是對我多有誤會的太后娘娘，每次氣急了也是高高抬手輕輕放下，還有對我來說如師如母的榮慧大長公主，真真讓我舍不得……”

  羅公公得虧是個老狐狸，對不想看不想聽的能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否則他得一口唾沫唾洛夕瑤臉上。

  還要不要臉呐？太后是想高抬手輕落下嗎？那還不是被你逼得不得不輕輕放下？
  也就是沒有機會。若是被楊太后抓到你的小辮子，你看看她會不會讓人把你拖出去打？

  羅公公面色不便，躬身道：“九姑娘放心，您的話奴才都會向陛下回稟的。”

  洛夕瑤點點頭，“麻煩羅公公了。”

  她讓茯苓抬了個案子過來，親自動手去翻撿皮毛，又指揮著茯苓和芳菲將皮毛分類。

  三個女娘都沒有嫌棄血糊糊的皮毛，羅公公也只能當鼻子壞了，聞不到異味，“九姑娘若無事，奴才便回了。”

  洛夕瑤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羅公公稍等。”

  她用乾淨的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不知是指甲上沾染到的血肉太多，還是簾子沒遮好有風吹進來，她行動間，竟把指尖的血肉彈到了羅公公的臉上，“呀，快拿一條乾淨的錦帕過來給羅公公淨面。”

  “多謝九姑娘。”羅公公接過帕子道。

  洛夕瑤道：“皮子都是好皮子，只是沒有鞣製而已。宮中有專門鞣製皮毛的師傅，想來手藝比民間師傅不知高出多少來。陛下倘能送佛送到西，我同七哥都會感激不盡的！只是我先前得罪寧馨公主，如今又仿若得罪了二皇子……雖都是我無意為之，可到底殃及池魚。陛下在氣頭上都不忘賞賜我，我縱想千恩萬謝，也不好這會兒去陛下面前叩首，便麻煩羅公公一趟，一則向陛下稟明我同七哥的心意，二則便是鞣製皮毛師傅了。陛下手裡能人無數，若能借我一兩個，便最好不過了。”

  羅公公對她的厚顏無恥刮目相看，可真敢啊！“九姑娘放心，奴才回去就將你的話一字不落地回稟陛下。”

  “那就多謝了。”洛夕瑤笑得彎起眼睛，“鞣製皮毛需要好些日子，我同七哥在京城不能久留，不然若大國師知道我們因為小道而耽擱大事，定然不喜。可七哥多年不在漠北王膝下孝順，總不好兩手空空而回。七哥學會鞣製皮毛，我學會縫製鬥篷，其中皮毛又是陛下送的，想來這禮物定然不會被漠北王室小瞧，公公說是不是？”

  什麽話您都說了，我還能說什麽？您心思千回百轉的，已經讓皇子公主吃了虧，康平侯府甚至因為太后娘娘隨口一句話被您聽去都跟著吃了瓜嘮，您的問題，我哪敢說是還是不是？隨口一答，搞不好就要被弄風弄雨。羅公公只能道：“姑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有勞。”

  芳菲送羅公公出去時，習慣性給了打賞，羅公公愣是沒敢要。

  這銀子……燙手哇！

  羅公公回來複命的時候，東齊帝正在同六部的幾位大人說話。

  “回來了？”東齊帝輕輕掃了一眼洛尚書，對羅公公道：“洛九可說了什麽？”

  羅公公跟隨東齊帝多年，很是默契的一字不落將洛夕瑤的話說了出來。

  好在洛尚書也是老油子，臉不紅心不跳地道：“陛下實在大方，臣替九娘叩謝陛下。”

  說著，洛尚書便跪了下去，叩首行禮。

  東齊帝嘴角抽了抽，道：“真是個厚臉皮。不過送禮被嫌少，還得多送幾張皮子再送一兩個師傅過去……真是新奇。朕得想想，送個什麽樣的過去才能讓洛九在漠北不至於丟臉。”

  洛尚書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便是送張兔子皮過去九娘也會心生歡喜，就是不知漠北王如何想了。不過，臣覺著照九娘說的對漠北王示之以恩，也能彰顯東齊氣度和財力。”

  “漠北以狼皮狐皮最多，顏色卻並不豐富，若東齊鞣製皮毛的手藝更勝他們，皮毛顏色更豔麗奪目，也算是無形中打了他們一巴掌。”

  東齊帝沉吟片刻，道：“羅平，你去找皇后，讓她收拾幾張合用的皮子給洛九送去，再去內務府挑兩個鞣製皮毛手藝好的人給洛九送去。你再問問洛九，這樣可還滿意？”

  洛夕瑤當然不滿意了。

  要皮子給皮子，要人給人，這說明什麽？說明這些對東齊帝來說都是小意思啊！那麽……她何不趁此機會獅子大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