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臨漳沒想到她如此敏銳，不由好奇，“你是如何想到的？”

  “養兵也好，偷開鐵礦也罷，都要用到不少人，而這些人都是要吃飯的。我雖然沒有去過余江，但是你說過，余江富饒不僅僅是因為那裡的土地適合耕種，余江地理位置很好，有山有水。魏縣距離余江算不上遠，如果走山路，說不定還能走通。挖礦需要開山，殺死魏縣官員的賊人來無影去無蹤的，一直沒有抓到他們……說不定他們就是藏在山裡。”

  洛夕瑤拇指戳了戳食指的指腹，道：“我說的不是在山的表面，而是在山的腹中。你不記得忘塵館的陣法了嗎？榮慧大長公主若真有此能，在山裡挖出一條路，也算不上什麽難事吧？”

  賀蘭臨漳傻眼，這都不算難，那什麽算難？不是在山上開出一條路，而是在山腹中挖出一條路，這樣巨大的工程堪比治河修城，絕非一日之功！
  “榮慧大長公主……早有反意。”賀蘭臨漳道。

  洛夕瑤聳了聳肩道：“東齊建國初期，兵禍天災不斷，這條路未必是榮慧大長公主修建的，也可能是她修建，卻也未必是用來屯兵謀反。時移世易，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何況十年甚至幾十年？就我所知，榮慧大長公主還沒有做下什麽對不起東齊的事，可東齊又如何待她？她的駙馬、子女……真是她心甘情願為東齊斬之？”

  “有時候，只是為了活下去。”她看了一眼賀蘭臨漳，那是怎樣一種涼薄又滄桑的眼神。

  賀蘭臨漳想，這樣的眼神不應該出自一個即將及笄的女娘身上。

  她的眼神讓他莫名有些難過。

  洛夕瑤沒有察覺他的心情，繼續道：“總之，先讓人去探查，萬一在山中發現蛛絲馬跡呢？”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洛夕瑤一愣。

  賀蘭臨漳道：“糧草和稅銀不可能憑空消失，風過留聲雁過留痕，我沒你大膽，沒想到會有人會挖空高山，將人和糧藏在山裡。”

  洛夕瑤喃喃道：“我只是覺著……”

  “你是對的。不查查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有人從背後刺我們一刀。”

  “你隻讓人查了稅銀嗎？”

  “時間太倉促，我只能安排人查最容易查的。你是覺著還有哪裡有問題？”

  “商賈的賄賂之銀。”

  賀蘭臨漳是親自跑過商的，知道東齊重弄輕商，在商稅方面，朝中雖然有人提，可因為要顧及的利益方太多，始終沒有明確的說法，可商人想要一切順利，就要找官員合作，花銀子買平順，“這個可不好查。”

  “不要小看商賈。”洛夕瑤道，“應該說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

  “經驗之談？”賀蘭臨漳問。

  洛夕瑤想了想，點頭道：“算是。還有一事你需要重視。”

  賀蘭臨漳同她還算心有靈犀，“我不在府中消息泄露一事？”

  “不錯。陛下定然是發現你有問題才會想用江三金來試探，不得不防。”

  “府中雖然有各方眼線，可‘我’重傷回府之後，並未出過房門，被人發現的機會不大，在外的話……只能說，東齊帝派出的暗衛太多了。”賀蘭臨漳有些奇怪，好像從洛夕瑤進京後，京城中的能人一下子多了起來，榮慧大長公主也好，蘇府也好，甚至是二皇子，好像都不是他原本發現的那樣。

  看來是他一心多用，人手又有限，難免有放松之處。

  “江三金給了時限，就說明暗示用藥的話，會在九日內康復。”洛夕瑤沒有問他是怎麽瞞過江三金的手的，他會武，改變筋脈對他來說不難，何況他又日日活在危險之中，骨骼上本就有傷，“可就算你瞞過江三金，陛下也未必全然相信。我借機索要醫谷門人，陛下定會順水推舟。這些人就算只有江三金三分本事，我們也賺到了。”

  賀蘭臨漳很喜歡她精打細算的樣子，“待丁太醫出宮，應該就會帶來江三金同門的消息了。”

  “賑災之策，你可有消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想從東齊帝身上拔毛，就得讓東齊帝忙起來，顧不上他們才行，若東齊上下一心，他們還謀個屁。

  “戶部已經開始調糧草了。先前富戶捐的錢糧，我們劫的劫，換的換。不至於讓災民沒飯吃，可官府想輕輕松松應付過去也不容易。”

  “余江如今如何？”

  “我回來時，官府已經開始讓人登記各家人口和相貌特征，糧價漲得厲害，我們又把銀子劫走了，那些陳米粗糧他們不好貪墨，可朝廷還會繼續發放賑災物資，他們瞞報虛報才能有油水撈。”

  洛夕瑤冷笑道：“東齊從根子上就爛了，官員從上到下只知道謀私利，哪個會真善待百姓？”

  “不用擔心。”賀蘭臨漳道，“若百姓真活不下去，我不會袖手旁觀。我們不是商議過了，銀子布匹糧食都要，人也都要嗎？朝廷一旦力有不逮，就是我們的機會。漠北地廣人稀，再多的百姓都有地方容納。到時候只要他們跟隨我們去漠北，我們可以賃種子和銀子給他們，待他們開荒後有了收成再還便是。”

  洛夕瑤輕輕抬起眼睛，發現他的目光坦誠而信任，她心情愉悅道：“看來我們合作還算愉快。”

  賀蘭臨漳皺起眉頭，“你不會以為你的建議我都沒有認真聽取吧？”

  便是有，她也不會承認啊！洛夕瑤倒打一耙，“你怎麽能如此看我？我如此信任你，怎麽會懷疑你？”

  賀蘭臨漳驚奇地看著她，驚歎於她的厚臉皮。

  洛夕瑤笑得很狡猾，“七哥就沒些別的安排？”

  賀蘭臨漳眯起眼睛，笑著道：“安排了人還不夠？一旦富戶搶奪土地，我的人就會藏在百姓中鬧事，以激起朝廷和富戶的矛盾。”

  洛夕瑤挑眉道：“朝廷賑災之物還未離京，就會有人伸手，層層扒皮後到地方剩不了許多，當地知縣為了政績，要麽委屈百姓，要麽壓迫富戶，到時候矛盾一定會有，而且不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