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聰明人

  洛夕瑤進宮後第一次變了臉色。

  這件事她不好出面，還是讓賀蘭臨漳去打聽比較好。

  賀蘭臨漳入東齊時，在宮裡住過一段日子，在他有心經營之下，得用的人手肯定不少。

  洛夕瑤又認識誰？總不能陳順給她帶過一次路，她就讓他幫忙。

  二皇子的兩座一模一樣的紅珊瑚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因太后喜歡，東齊帝甚至把二皇子送他的珊瑚也送給了楊太后。

  宴會結束，東齊帝留下了洛尚書和蘇老大人說話。

  洛夫人隨著女眷們陸續出宮坐上馬車。

  不等洛夕瑤開口，她就道：“九娘隨我來。”

  洛夕瑤道了一聲“好”，讓木香獨自去馬車，她乖乖跟著洛四娘隨洛夫人一起。

  車夫一抖韁繩，馬車動了起來。

  洛夫人看了低垂著頭、不言不語顯得尤為端莊柔順的洛夕瑤一眼，歎息一聲：“過剛易折，小女娘如此性情，日後易吃虧。”

  她隨著洛尚書外放，隨著洛尚書回京，對外夫人交際，對內掌管中饋，這把年紀，洛夫人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遇過各種各樣的事，可洛夕瑤這樣的性情，今兒也是讓她開了眼。

  洛夫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洛夕瑤。

  說她狡詐吧，人家一言一行光明正大。說她端正吧，那些話細思之下又滿是歪理。

  可洛夫人也不得不承認，洛夕瑤真的反應很快，善於抓住楊太后話裡的漏洞，又很會說話。

  “大伯娘。”洛夕瑤抬起頭，目光坦誠，“我人未進京，京中應該就有很多關於我的流言了。俗人總覺得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總要讓他們親眼見到我的行事作風，親耳聽到我的言辭態度，才能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娘，又擁有什麽樣的脾性。”

  洛四娘傻眼，這是何等張狂的女娘？溫柔端莊才是做女娘的本分，人家為什麽要知道你的脾性？而她素來講究規矩的母親竟然沒有立刻詞嚴厲色地教訓她！
  要知道她每次進宮母親都要耳提命面一番，從未放心過她。

  可今兒……

  母親太偏心了！

  洛夫人目帶審視：“九娘就如此自信太后娘娘不會罰你？”

  洛夕瑤摸了摸袖子邊緣的金線，輕笑一聲道：“若只有太后娘娘，我自是不敢。可那是哪裡？是含光殿啊！含光殿是宴請群臣及宗婦誥命的地方，就算太后想要犯糊塗，陛下和皇后也絕不會允許。”

  她抻平雲袖，讓洛夫人和洛四娘可以清楚地借著馬車裡的油燈看清那上面的金線，“這是四姐姐為了我，從寧馨公主那裡借來的衣裙。”

  洛四娘一愣，“是啊！寧馨公主出生時天降祥瑞，所以很得陛下的寵愛。有時進貢的錦緞宮裡娘娘們都沒有，可寧馨公主卻會有。所以寧馨公主衣裙多得是，這件金蝶如意雲煙裙是寧馨公主一次都沒穿過的。”

  “四姐姐好意我自然知道，我沒有嫌棄衣裙的意思。”洛夕瑤心中輕歎，大伯父和大伯母都是聰明人，怎麽四娘就這樣直來直去呢？

  洛夫人卻是一眼看出她要說的話，“你若真用規製說話，可真真要把宮裡人得罪慘了。”

  洛夕瑤身體後傾，虛虛靠在車壁上，側頭看了一眼熱鬧的坊市，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人都得罪了，淺淺得罪和深深得罪又有何差別？何況皇族身在至尊之位，自要被萬千目光審視監察，否則要禦史台何用？禦史台糾察民事、彈劾官員、肅正綱紀，皇族也在被糾察之列。”

  “有些事情，不過是沒人說罷了。一旦有人開口，禦史台、禮部、欽天監都不會坐視不理，要知道禦史可是以觸柱而亡為榮耀的。”洛夕瑤語調溫柔，字句卻冰冷，“世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我若不如此，豈不是任人揉捏？大伯娘應該明白，很多時候，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太后娘娘至尊之位，若真怒起來，你……”洛夫人勸解洛夕瑤把脾氣忍一忍，也不僅僅是為了家族，她看洛夕瑤的目光中，帶著欣賞和欽佩。

  站在高處指點江山、暢所欲言不只是兒郎的夢想，在為閨閣中時，洛夫人也有過這樣的夢想。

  “太后這個身份的確強悍非常，世間無兩，可惜……”

  洛四娘雖有些害怕，可她很難得聽到這些了不得的話題，見洛夕瑤沒有說下去，便忍不住問：“可惜什麽？”

  “可惜楊太后此生只有陛下一個兒子，而陛下活著的兄弟中又並非沒有才能，至於陛下的兒子們小的太小，成長起來的……呵！”洛夕瑤輕笑一聲，忽然換了話題，“我記得大姐姐是嫁了康平侯府的嫡二子。”

  洛四娘點頭：“是啊！不過大姐隨大姐夫去任上，沒在京城。”

  “大姐夫能做官，自是學識才華都不缺。”

  “當然！”洛四娘與有榮焉你，“別看大姐夫是考的武舉，可大姐夫的文思也是被太學博士誇獎過的。”

  “既如此，康平侯可在諸子中選好了下一任侯爺人選？康平侯曾隨陛下蜀中評判，想來年歲應差不多。”

  洛四娘好似聽到很多，又好似都沒聽懂。

  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真是個聰明人啊！洛夫人心中讚歎，“既然你已想清楚，我便也不多言。只是，京城比平城複雜得多，你看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看你，萬事不要衝動。此次和親聖旨，洛府卻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作為洛府子嗣，為洛府榮耀，難免會有犧牲。大伯娘不求你其他，只希望你明白何為家族。”

  家族，自然是守望相助。

  洛夕瑤知道，洛夫人看出她值得家族相幫的價值，在利用沒有衝突的時候，洛夫人不會拖她後腿，反而會力所能及幫上一幫。

  仔細說來，洛家大房對不起她之處確實只有和親聖旨之事。

  可洛尚書不過正三品，又算不得東齊帝的寵臣，他一句話東齊帝就同意，隻說明東齊帝早有此意。

  燕回令，是二皇子和蘇嘉言想要沒錯，可二皇子都知道的消息，東齊帝會一無所知？
  冤有頭，債有主。

  能多個幫手的時候，洛夕瑤自是不會拒絕。

  (本章完)